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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秀兰从来没有违逆过他的意思,回想起来,就算他们两人意见有分歧,要么是秀兰就此不发表看法,要么则是另想办法说服他,就算最后说服不了,她多半也不会再说什么,只会无奈罢手。
而若是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动向,比如身边多了谁送的什么人,她也一般都是不动声色,想办法把自己留在她身边,却再也没有如海棠那时一般大吵大闹过。
想着想着皇帝自己也苦笑了,也难怪,谁让自己是皇帝呢,估计秀兰自海棠那一次之后,已经磨平了性子,学会了隐忍和圆滑,再不敢跟自己直来直去了。想来要不是自己今日忽然发火,把她逼到了份上,她也不会来脾气跟自己吵。
可他还是耿耿于怀,他不高兴秀兰一直把他当做要侍奉的皇帝,小心的看着他的脸色迎合他,这不是真心,他虽然没有见过民间夫妻相处的模式,但肯定不是他们这样,他不信秀兰当初如果嫁给了刘家那个人,也会十年都不吵一架。
皇帝洗净了手,看着女儿吃饭,心里患得患失,难道都这么久了,她还是不曾把自己放进心里么?孩子都生养了三个,不会还是拿自己当个昏君哄哄而已吧?
这一夜两个人都没有睡好,秀兰还要看着阿鲤读书,所以尽管没睡醒,还是按时起来了。皇帝就自在多了,生平第一次独自带着女儿睡,女儿不起来,他也不起来,父女俩直睡到日上三竿,西苑里来人才起来。
珍娘见到皇帝的时候有些小心翼翼:“娘子说,公主还得读书,不能一直在外面疯玩……”
皇帝蹙着眉头:“她就让你来接容儿回去?”
“是。”珍娘有些为难的应,她没得命令,也不敢说连皇上一块接回去啊。
皇帝心里的火又上来了,转头问容儿:“容儿要回去么?”
容儿点点头,又抱着皇帝的胳膊:“我要跟父皇一块回去!”
珍娘舒了口气,皇帝却还有些不乐意:“你娘只叫你回去。”
容儿就凑近了皇帝哄:“可是容儿自己不敢回去,父皇你陪容儿一起,娘见了我们一定就不生气了。”她人小鬼大,已经猜出爹娘定是闹了别扭,她想着她平时和弟弟闹别扭,只要凑过去给他一把糖,他立刻就好了,于是就给皇帝出主意:“咱们给娘带桂花糕回去。”
“你以为你娘是猛哥儿么?”皇帝好笑,捏了捏女儿的脸蛋,“我送你回去。”
把容儿送回西苑,他自己却不进去,只到励勤轩里坐了,等着秀兰来请他。
秀兰见了容儿,上上下下看过,见没什么不妥,才问她都去哪了。容儿口齿伶俐,把去过的地方一一道来,还特意告诉她娘:“我一直跟着爹爹,都没叫坏女人靠近过他!”非常骄傲的样子。
秀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点了点她的鼻头:“你知道谁是坏女人?”
“知道啊,只要不是娘,想靠近爹爹的都是坏女人!”容儿皱着小鼻子答,还用一脸求表扬的神情看着秀兰。
秀兰无奈,亲了她脸颊一口:“容儿真聪明,做得好!”带着她吃了点心,又陪她读书写字。
容儿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娘不去看看爹爹么?”
秀兰摇头:“你爹爹又没什么事,好好写你的字。”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装什么小孩子,还要人去哄?昨天先发火的是谁啊?自己又没说什么,昏君什么的,都是他自己说的!再说他本来就是昏君,现在怕人说了?不想想他自己当初怎么做的?
阿鲤在窗外听了他娘的话,拎着猛哥儿跑了出去,“咱们去见父皇去。”带着人溜去了励勤轩。
皇帝自己正坐在摇椅上看书,瞧见门边伸出两个圆圆的头颅,也不动弹,哼了一声:“偷懒偷到这来了?”
阿鲤牵着猛哥儿笑嘻嘻的进来,答道:“父皇,我们两个功课都做完了。”
“唔,做完了怎么不去玩?”
猛哥儿爬到皇帝腿上:“爹爹你昨天去哪了,不是说带我去爬树么?”
皇帝拍了拍小胖子:“爹爹累了,改日再陪你去。”
阿鲤不客气的把猛哥儿揪了下来,自己蹲到皇帝跟前,低声说:“父皇,你昨夜不回来,娘伤心的很久都没睡。”
皇帝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的?”
“我不放心,偷偷回去看了,还哄了娘一会儿呢。”阿鲤瞪着真诚的大眼睛说道。
真的伤心了?皇帝叹了口气,自己昨天说的过了么?可是他真的对秀兰的态度很不高兴,她表现的太不在乎了一些,对于他而言,不在乎皇后之位,等于不在乎是不是他的妻子,等于不在乎他。他忽然有些不确定,这么多年过来,他得到的还只是她的人,没有她的心。
他自己也觉得这样想有些可笑,一起欢欢喜喜生活了近十年,孩子也生了三个了,怎么还会计较这些?可他就是有些计较。
其实皇帝知道秀兰对自己的懒怠颇有微词,也不喜欢他任用太监,她跟一般的女子不同,没有嫁鸡随鸡的觉悟,也不像皇后那样,非得用力想法把他逼成明君。她会想办法劝导,劝不了就算了,这让皇帝觉得轻松,可有时候,他也能感受到秀兰心里的不以为然。
而自从开始教导阿鲤之后,秀兰对他的关注更少了许多,也许是她觉得,自己朽木不可雕也,不如干脆教育儿子了吧。这次废后的事情,让他这种感受更清晰了一些,他不是秀兰眼里的天,在保证了地位之后,她似乎并不乐意做他的妻子,不在意能不能死后跟他同穴,也不在意能不能冠上他的谥号、与他同入太庙。
作者有话要说:归根结底,两个人对名分的看法太不相同一个根本没当回事一个却觉得背后代表的意义很重大~嗯,晚上还有一更~
第123章 低声下气
秀兰带着容儿做完了功课,心情渐渐平静下来,也反省了一下自己的态度。古人讲究慎终追远,这死后祭祀的事有时候确实比活着还重大,也难怪皇帝很重视。
她自己呢,前世受的无神论教育本就根深蒂固,又死过了一次,觉得根本没有接收到什么祭祀,而且人死了埋在哪、甚或是烧成骨灰,都没有什么不同,所以对于皇帝深深在意的这两点,她无法感同身受,只是单纯的更加同情活生生的皇后而已。
可是要换个角度想,自己这样私下想想也就罢了,当面跟皇帝说出来,恐怕真的伤了他的心。他确实是一片真心为了她们母子打算,希望自己能站在他的身边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妻子,也希望阿鲤能成为嫡长子,然后完美无瑕的承继帝国基业。
自己先前那样的反应,确实辜负了他的好意。
秀兰是个知错能改的好孩子,她也不觉得一定要等男人先低头,更何况她们家这一位乃是九五之尊,估摸着低声下气赔礼道歉的时候实在是少,秀兰也不想节外生枝,在这个时候让别人趁虚而入了,就在下课以后,换了衣衫亲自出了逸性堂。
谁知她往励勤轩的方向还没走多远,就迎面看见皇帝带着阿鲤和猛哥儿慢悠悠的往这边走,一边走还一边教猛哥儿往湖里打水漂。
秀兰看见这一幕不由想笑,可真是个长不大的老小孩呢!她缓步迎了上去,到皇帝跟前站定,屈膝行礼:“陛下回来了。”
皇帝看见秀兰往这边来的时候很意外,可当着孩子们还是故作矜持,只应了一声:“嗯。”然后拍拍手,彭磊急忙递上一个帕子给他擦手,皇帝胡乱擦了几下,就牵着猛哥儿继续先前的话题:“你扔的时候要用巧劲,不能用力一抛,那就沉底了。”
“……”秀兰在旁边跟着,满心里都是无语。
阿鲤凑到秀兰身边,伸手扶着她的胳膊,悄声说:“爹爹担心您伤心,被我们拉回来了。”
这个鬼灵精!秀兰忍住笑,偷偷捏了一下阿鲤的手指,却没说话。
皇帝瞧见他们母子俩说话,虽然好奇,却强忍着没问,只一径跟猛哥儿说话,一路回了逸性堂。
有孩子们在,秀兰也不好当面道歉,只能做柔顺状服侍皇帝换衣裳,洗手净脸捧茶,然后又一起用了膳,等几个孩子都告退以后,秀兰又把服侍的人都遣走,才站起身郑重行礼:“昨日是我一时执拗,钻了牛角尖,惹了五郎不快,还请五郎看在往日情面上,饶我这一遭吧。”
说完蹲身抬头凝望着皇帝不动,等他的话。
不知为何,她越这样低声下气面带柔顺的道歉,皇帝心里越有些不是滋味,他不知为何有些怀念那一年在励勤轩昂着头跟他吵架的秀兰。
“什么饶不饶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到底还是不能眼瞧着她那样的目光发火,皇帝往前倾身,拉起了秀兰,“让郭氏出宫回家是不可能的,有祖宗规矩在,任谁也不能擅自做主。”
秀兰自然不会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结,低头说道:“是我想左了,倒让你为难。我,啊……”她刚要认错,说自己不是有意辜负他的好意,却忽然被面前的人一把拉进了怀里,吓了一跳。
皇帝把秀兰箍进怀里,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紧盯着她的眼睛,问道:“你当真这般不愿做皇后么?”
他的声音低沉,眼里也都是沉沉的黑色,秀兰一时有些惧意,不由想要挣扎躲开他的手,可是他紧紧箍住了她的腰,让她动弹不得,秀兰只能蹙眉答道:“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皇帝看着她不说话,秀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心里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和孩子们,这份心意我自是粉身难报。可我总会想起宫里的女人们,她们都被关在高高的宫墙内,寂寥的挨着日子。而我不但有五郎的宠爱,还有了孩子们,已是这世上最有福气的女人,要我去坐后位,我总觉着是抢了皇后仅剩的东西,心里颇有些惭愧和惶恐。”
“你这个傻姑娘。”皇帝听完深深叹息一声,心里忽然释然了,她还真就是这么一个善良到有些不合时宜的人。
低头吻上了秀兰的嘴唇,他一边浅浅啜吻,一边断断续续的说:“那些人,和你,有什么关系?人各有命,真是傻……”越吻越缠绵,两个人唇舌交缠气息渐乱,“后位不是你抢的,是她早就丢了的。”皇帝说完最后一句,伸手抱起了秀兰把她放在榻上,然后扭身压了上去。
在唇上肆虐吸吮之后,他把目标转向了秀兰的耳后,秀兰趁此机会大口喘气,有些迷蒙的回想皇帝的话,然后望着梁顶自嘲,是啊,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就是这般爱揽上身。到头来也不过是闲暇时一点虚伪的同情罢了,等到皇帝真的恼了,还不是得低头哄回他来?
皇帝的手已经扯开了秀兰的衣襟,她今日穿的是一件交领小袄,衣襟一扯开,里面穿着的月白底绣桂花的抹胸就露了出来。他重重的揉上了秀兰的前胸:“今日怎地这般乖巧?”伏在秀兰耳边嗤笑,还轻轻啃她的耳朵。
秀兰情绪根本没调整过来,一下子就要投入这种事实在有些难度,她挣扎了几下,让自己舒服一些,然后才抬头去咬皇帝的脖子,埋怨他:“还不是你龙颜大怒,吓得我魂儿都快丢了。”
“嗤,我倒不知你几时这样胆小了,当初为了个宫人和我大吵大闹的时候,你自己都忘了吧?”一面说一面从耳后啃到了锁骨。
秀兰也笑:“那时候年幼无知么,也就是五郎不与我计较……唔,疼,不是那一回,还惹不出后来的事呢……”
皇帝已经扯下了秀兰穿着的抹胸,闻言顿了一下,又回头去亲了亲秀兰的唇:“你只记着,无论如何,我总不会真的恼了你就是了。”说完再不说话,埋首苦干去了。
第二日几个孩子来给父母请安,见他们两个言笑晏晏,恢复了往日情状,都欢喜了起来,连同西苑里的宫人和内侍都齐齐松了一口气,心说总算雨过天晴了。
皇帝这里拿定了主意,很快接受了皇后的上表,下旨废后,许她在长春宫出家,赐号顺宁真人。接着在九月里带着秀兰和三个孩子回宫居住,并下旨册封秀兰为皇后,命礼部主持册封大典。
废后一事就这么已成定局,可朝堂上的争议还没有完。大臣们的怒火一致烧向了夏起,联名上奏的折子越来越多,甚至有不少大臣长跪在乾清门外求见皇帝,只为当面述说夏起的罪状。
夏起丝毫不惧,他心里自认在废后一事上立了大功,越发的有恃无恐。册封一事他插不上手,就命人满世界去找祥瑞,想以此来庆贺秀兰荣登后位,也为自己在未来储君那里积累一些政治资本。
他手底下拍马屁的能人不少,很快就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