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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我想错了。
电梯门刚打开,我就听见“乒乒乓乓、淅沥哗啦”的声音,站着听了听,声音是从31806传出来的,这套住房好像给施了魔咒,注定不得安宁。
我才不关心里面的人是否在打架,尽管一听就知道有人在大力摔东西。只是想到柳意的家被人这个糟蹋,我还是有点忿忿不平,但,我更担心的是那一千元今天怕是收不回来了。
正在犹豫,门“哐啷”一声被打开。
黄大坤再一次怒气冲冲地出现在我面前,看见我,他脸上的表情骤然凝固。
几乎同时,门里传出一声刺耳的尖叫:“黄大坤,她已经死了!你为什么还要去想她?你以为她是一心一意对你的吗?”
话未说完,黄大坤猛然转身,抬手一挥,一巴掌摔在刚从门里冲出来的女人脸上。
“啪!”非常的清脆。
我吓了一跳,那个女人被打的踉跄退了好几步,跌坐在地上。
旁边的门也开了,有邻居出来,劝也不是,骂也不是,都跟我一样,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对男女。
地上的女人半边脸通红,喃喃地说:“你打我?你居然打我?”
“我打不得你吗?”黄大坤轻蔑地问。
不知道为什么,我也觉得这个女人该打,就冲她把那件白色丝绸睡裙穿得如此浪荡就该打。我有种解气的快感。
“你……你……”女人跳起来,捂住脸:“她有什么好?值得你这么念念不忘?我哪点比不上她?我跟了你这么多年,我还给你生了个孩子,你居然为了她打我?我做错了什么?就穿了件跟她一样的衣裳?”
黄大坤冷笑:“肯为我生孩子的女人要多少有多少。”
“好,好,算你狠!”那女人一边咬牙切齿地说,一边慢慢地往后退。
黄大坤不再看她,扭身就往电梯走。
“黄大坤!你忘不了她是因为她死了是不是?”
黄大坤没有理会她,而是紧盯着电梯门。
她说完,突然笑了一下,那种狞狰的笑容让我不寒而栗。我的手脚顿时冰凉,我在哪里见过这样的笑容?
门开着,门里的女人松松垮垮地穿着那件白色的睡裙,一边笑一边一步一步地倒退。
“你会后悔的。”她说,声音空洞洞。
我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她往后退,退进客厅最里面的短短的走廊,只有卧室的门是开着的,阳光从门里透过来,她站在光影下,五官阴晴不定,说不出的诡异。
有什么东西从我心底慢慢地升起,感觉像是巨大的浮冰,又像是一个吹弹得破的气球,慢慢地升到喉咙的位置,压迫我的呼吸,窒息的感觉让我握住了喉咙。
背后“叮”一声清脆细小的声音,电梯到了。
她突然扭头不见了,电梯到的时候,那个女人消失在卧室的门里。
“快——快——阻止她——”我突然尖叫起来,同时心里的恐惧蔓延全身。
几乎同时,黄大坤从我身边跑过去,冲进了房间。
我双脚不听使唤,也跟着冲进去,身后还有人,那个邻居也跟在后面。
迟了,冲进卧室的瞬间,我知道迟了。
窗户开着,窗帘在风中翻腾,像海浪,看久了会头晕,白色的裙裾在阳光中摇曳,只那么一闪就不见了。
我越过泥塑一般站在屋子中间的黄大坤,扑到了窗前。
血,鲜红的血和白花花的肉体。
第一次从这个窗口看下去,我才发现是那样的高,高到足以让我腿发软。
探出头看着外面,汗如雨下,被阳光烤得炙热的地面飞快地扑向我,头晕目眩,莫名其妙的冲动,我竟然在一瞬间觉得那是归宿。致命的诱惑,我无力抵抗,异常挣扎,一边竭力想跳,一边拼命告诉自己不能跳,我抓着窗框颤抖如风中的叶。有很多人围过来,外面的噪音潮水一般地淹没我。
“别看,别看。”有人抱住我,使劲把我拖离窗口。
我不停地咽口水,感觉就像第一天发现自己怀孕。
“别怕别怕。”抱着我的那个人还在轻声安慰我,我抬起头,看见一双如星月般的眼睛,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的时候只觉纷乱。周围有声音,忽快忽慢,像我的心跳。可是我明明感觉安放心脏的那个部位是空的。
“好了,她醒过来了。”有人低声说,同时一张冰冷的毛巾敷在我额头上,我打了个寒战,睁开眼,看见一张俊朗的面孔和一双深如古井的眼睛。
是黄大坤,我猛地推开他的手,说不出的厌恶,一阵恶心,我急忙扭头,一大口酸辣的液体喷到他身上。
我愣住了。
黄大坤也呆了一下,并没有站起来,而是若无其事地用毛巾擦衣服。
“对不起。”我说。
“你醒了就好。”他淡淡地笑,笑容如此伤感。
又有几张脸凑过来,是医生还有警察还有陌生人。这是哪里?我困惑地扭头,有人递给我一杯水,我喝了一口,咸咸甜甜,喝下去,胃渐渐平和。
挣扎着坐起来,我才发现我还在柳意的家中,躺在沙发上。这里还是柳意的家吗?我看向黄大坤。
他别过头,躲避我憎恶的目光。
“你能说话了吗?”有警察问我。
我点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来这里干什么?”警察一边问一边拿出笔和纸。
我想起来了,我亲眼看见黄大坤的另一个女人步了柳意的后尘,如一张纸般把自己的生命从十八楼的高度抛下去。
五脏六腑皆已碎裂,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会痛到什么样的程度?没有人知道。
我的眼泪哗哗地流。为什么在她们的眼里,生命是这样的单薄,为着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弃之如履?眼睁睁看见一个鲜活的生命在我面前消失,我还敢不敢说自己厌世?
“别哭。”黄大坤坐到我身边,迟疑地伸出手,我急忙往旁边闪避。
“说说看。”警察很客气,小心翼翼地问我。
“我叫严楚韵。”我终于开口:“是楼下楚楚睡衣店的,这里的女主人买了我店里的衣服,没给钱,我上来拿钱。”
“你认识古翠?”
我摇头,我没听过这个名字,但是我知道,跳楼的那个女人叫古翠。
“那你认识黄大坤吗?”
我还是摇头。
警察狐疑地看我一眼,又转头去看黄大坤,我也看向他,他眯着眼睛,眉头皱成深深的沟痕,似乎显得很痛苦。
不要说警察怀疑我的话,连我自己都怀疑。难道他认识我?为什么他对我的态度这么暧昧?
“你看到了什么?”警察再问。
“我上来的时候门打开,我看见他冲出来,然后那个女人也冲出来,他打了她一耳光,然后她就跳楼了。”
警察飞快地记录着,又问:“还看到什么?”
“没有了。”
“你进了卧室?”
“是的。”
“为什么?”
我发呆,半晌才说:“我预感到她要做傻事。”
“你怎么会有预感?”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她神色有点怪。”
“你进来的时候看到了什么?”
“我只看到她的裙子,在窗口一闪就不见了。”我吃力地说,眼里又开始摇晃着红的血白的肉。
“好了,别问了,让她休息吧!”黄大坤突然插话,冷冷地说:“我不认识她,跟她毫不相干,我跟你们回公安局,你们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问我。”
我一言不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扶着墙壁慢慢走出门。门外有很多人围观,小妹也在,急忙上前扶住我。我疲倦地靠在她身上,双腿像灌了铅,又在瑟瑟发抖,衣服被冷汗湿透,贴在身上,像撕不开、杂乱纠缠的茧。
围观的人让开一条道,我走了两步,又回头。
31806,门牌号是红色的数字,这间屋子到底是中了什么恶毒的咒语,十天的之内,两个女子从这里跳下去,肝肠寸断,原来痛苦可以这么的具体。
我的目光再看向那扇玫瑰红的大门,黄大坤站在门内,默默注视着我,丝毫不顾忌身后的警察。
他是谁?为什么他的眼睛里有繁杂悱恻的缠绵?像纠缠了生生世世的宿缘?
小妹扶着我进了电梯,门关上,缓缓下行。我把额头抵在冰凉的墙上,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无能为力,我的五脏六腑像迷了路。
店门外,有人在用水冲洗地面。尸体已经搬走了,水泥砖缝里,犹有血污,肮脏而刺眼。
倒在床上,我对小妹说:“叫陈鹏回来,我需要他。”
说完,一阵晕眩,天摇地动,我拼命抓住床沿,感觉身体在下坠,飞快地下坠,堕入深渊……
天很黑,雨很大,车很快,而我很年轻。
我在一辆飞速行驶在公路的车上。
我很年轻,面孔新鲜如蜜桃,短头发,短裙子。
开车的是一个女人,同样年轻。
“你开慢点好不好?我晕车!”我恨恨地说。
“怕?你会怕吗?”那个女人扭过头,脸色青白,满脸的愤恨和轻蔑。
“我怕你?哼。”我冷笑。
那个女人也冷笑,扭头,不再看我,眯着眼,直直地看着风雨飘摇的夜色。
“你要带我到哪里去?”我紧张地问。
“去你该你去的地方!”她冷冷地回答,表情像扑食的兽。
“不!我不去!我要回家!”我挣扎,扑过去抓她的方向盘。
“你放手!”她狠命地摔我一巴掌,我的面孔火辣辣。
“你打我?你有什么资格打我?”
“我就打你,打死你这妖精!”她恶狠狠地说,吐了我一脸的口水。
我被激怒,去掐她的手。
方向盘猛地打转,车滑出路面,冲向沟渠,我被颠的东倒西歪,不敢松手,忘了屈辱和愤怒,我叫喊:“踩刹车!快停下!”
“严楚韵,你是妖精!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她扭头看着我,狞笑,一脚踩下去,是油门,她踩的是油门!
“严楚韵,你给我记住,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这是她说的最后一句话。话音刚落,我看见车前突然出现了一棵大树,凭空突现的怪物,迎面扑来,我拼命地后退,却退无可退,本能的,我抱住了头。
“轰”一声巨响,我清楚地听见玻璃碎裂的声音,也亲眼看见碎片飞溅,如漫天花雨般洒落,红色的,漫天花雨,艳丽诡异。
然后,我躺在医院的床上,头上手上缠着沙发,腹中绞痛,我流产了。两个月的身孕,化成污浊的血水被吸盘吸出,吐完又吐,心结出硬壳。
有人来过,是滕志远,我清楚地知道,是滕志远,我挥手,冷淡而疲乏:“你走吧,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他走了。
我买醉,抓着身边的人问:“我做错了什么?”
身边的面孔转换,我头晕,一个都不认识,光陆离奇,我一个都不认识,然后有人过来,递给我热毛巾,轻声说:“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一直很喜欢你。”
我看进他的眼睛,缓缓回答:“我信。”
那个人就是陈鹏。
“哗——”有惊涛拍岸,一切静止。
失重的感觉骤然消失,我睁开眼,看见了陈鹏。
“抱我。”我说。
他伸手抱住我。
“抱紧点。”我要求。
他使劲,我还嫌不够,我想躲进他胸膛,避得一生一世的安全。
“别怕别怕。”他说。他们都只会说“别怕”,可是我还是会害怕。
“我是不是很倒霉?”我问。
“不,不是,只是巧合。”他安慰我。
“鹏,我欠你很多。”我低声说。我和他之间不曾有过惊天动地的激烈,为着一点温暖和安慰,我投进他的怀抱。一直以来,我有太多的遗憾和抱怨,我有太多的怀疑和动摇,直到快失去他,我才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不知道他听懂没有?我不在乎。
“楚楚。”他唤我,半晌说:“我们今年就结婚好不好?”
“好。”我很快回答,平静而淡定。
曾经的所有都是错觉,只有此刻他的体温才是真实。
我开始平静下来,平静下来之后我才发现这个城市的夜晚除了喧嚣和纷乱,还有一份宁静和温馨。
古翠跳楼后的几天,店里的生意异常的清淡,甚至一整天都没人进来,街上的路人走过会不自觉地绕道。换了我,我也会,谁知道楼上会不会落下一个沉重的肉身?
我开始考虑换地方,实在不行,就关门大吉。或者换个品种,换个名称,我打算卖童装。
买回些杂志,研究现在的童状品牌。我喜欢小女孩的衣服,蓬蓬纱的裙子,穿在身上,每一个女童都是天使。
开始下雨,那个叫古翠的女子跳楼后开始下雨,绵绵长长,天堂穿漏,神仙都在哭泣。
我不知道这世上有没神仙,而鬼却是有的。
只是,没有看见古翠的魂魄,也许,太过决绝,不肯徘徊,不再给自己一次机会,一瞬间魂飞魄散,不知道还有没人会记得曾经的花开花落。
我很沉默,一天也说不上三句话。小妹也不出声,她有话会去隔壁店找陌生人说。
黄大坤来过。
昨天,也就是古翠死后三天,他打着一把黑伞走进来。
一个人,步行。我看着他进来,看着他把伞放在门口,然后看着他走到面前,一言不发地把一千元现金放在柜台上。
我没动,继续看我的杂志。
“这些衣服很漂亮。”他说。
我翻书,心不在焉。
“每个孩子都是天使。”他喃喃自语。
是的,每个孩子都是天使,但是天使会长大,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