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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日记本,我去出接听,刚喂一声,电话里边就说:“楚楚,你来一趟!”
“谁?”我没好气,不知道是什么人,说话像命令。
“黄大坤。”他说:“你到我公司来一趟。”
“不去。”我干脆地拒绝。
“楚楚。”他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下,再说话,口气软了:“东西你收到了吧?”
“收到了。”
“我希望你能来一趟,我给你看样东西。”
“不去。”我固执地说。
“楚楚,算我求你好不好?”他焦急地说,也许是第一次开口求人,说的很不自然,见我还是不回答,他叹了口气。
“我不会在你公司露面。”我说。
“那……这样吧,你去我家,新民小区三栋2单元三楼1号,我去那边等你。放心,我说话算话,不会为难你。”
我想了想,点头:“好。”
“半小时后见。”他挂了电话。
我还是很犹豫,早上他才把日记本送给我,这会子又有什么急事需要和我面谈呢?本想拒绝的,可是想到陈鹏在他手下,真的把他得罪了怕对陈鹏不利,可是我又该不该和他周旋呢?
也许他手里还真有柳意的其他重要的东西?
我还是打车去他说的地点。
新民小区其实是拆迁房,真没想到全城数一数二的巨富会住在这样拥挤的地方。
走到楼下,就看见他的车停在一边,我上了楼,站在3楼1号的门前,还是有点紧张,尽管他已经保证不会侵犯我,可是我还是有点害怕。
刚敲门,门就开了,显然他在等我。
“请进。”他说,退到一边。
我走了进去。这套房子比起温州大厦的那套简直可以说起天上地下之别,老实说,还没我家好。
地板上铺着早已过时的小块瓷砖,而且已经有磨损,裂缝里有擦不掉的污垢,家具也是过时而陈旧。
“这是我老家。”他轻声解释。
“大坤,是谁呀?有客人吗?”屋子里有苍老的声音在问。
“我奶奶。”他低声说。
有个老人颤巍巍地走出来,扶着一根拐杖,一只干树皮般的手在摸索,脸上的皱纹多得数不清,在笑:“请坐请坐,大坤,倒茶啊。”
“知道,奶奶,你休息吧。”
“哦,姑娘,你坐,我看不见了,不陪你了。”
我诧异地看向黄大坤,我又没说话,这个盲眼的太婆如何知道我是女的?
黄大坤耸耸肩,没有回答我。
老人说完就慢慢转身进屋,走了两步突然停下,背对着我,叹了口气,冷冷地说:“姑娘,你身上不干净,你要小心。”
什么意思?我腾地就来了气,什么叫我身上不干净?
黄大坤碰我一下,压低声音:“别介意,我奶奶老糊涂了。”
我拼命咽下怒气,总不能在别人家对老年人不尊重吧?
老太太已经进了屋,并且掩上了门。
“这边来。”黄大坤说,示意我去另一个房间。
反正有他老祖宗在,该不会对我无礼,我跟了进去。
这是间卧室,除了一张不宽的床,还有书桌和电视机。
“坐。”他说,拖过两把椅子放在电视机前面。
“你住在这里?”我忍不住问。
“不,只是经常过来看看。我奶奶九十多了,需要人照顾。”
我冷笑,我才不相信他会有时间去照顾一个九十多岁的老人。
“我父母已经不在了,只有这个奶奶。”他解释:“还有一保姆,买菜去了。”
“你叫我来有什么事?”
“给你看段录像。”他说着就蹲下去放录像。
电视机老化了,画面发出难看的黄色。
图像不是很清楚,但我还是认出来,是柳意的卧室。
他不是已经知道我进过那个房间,怎么还放给我看?我困惑地瞪着画面。
“耐心点。”他站到一边,歪着头看着屏幕。
我心里突突地跳,难道录像里会出现柳意的鬼魂?
没来由地,浑身发冷。
但是屏幕仿佛被定格了,房间一直是空的,画面每隔几分钟闪断一次。什么意思?我看向他,他扬了一下下巴,示意我注意画面的右小角,那里有时间在闪。
一秒一秒,时间很清楚,可见录像带并没有出问题。
“怎么一闪一闪的?”我问。
“设备问题。”他简单地回答。
过了几乎半小时,我耐心等了半小时,画面变成雪花状,图像没有了。
他转过头,笑:“没看懂?”
我莫名其妙地瞪着他,我是没看懂,画面上除了那间空房间,什么都没有,难道他能看到我看不到的东西?
“再看一次。”他说,又重新放。
一定有什么东西我刚才没注意到,我欠过身,凑近点。
画面还是刚才那样,几分钟闪断一次,同样的,只有右下角的数字在动。等等,数字?数字不对!
我抬起头,微微张嘴。显示时间的数字中间跳动过,在15点30分的时候,画面一闪,数字变成了15点48,中间断了18分钟。
这是怎么回事?
他笑:“发现了?”
“录像带不连续?”
“不,是连续的,我离开后就一直开着。”
“那怎么会……”我掩住嘴,一定是有人动过手脚。
“你很聪明。”他赞许地说,关了电视:“有人进去过,在进去之前关掉了总电源,离开后又合上。”
“总电源在哪?”
“配电箱在进门的地方,鞋柜上方。”
“那个房间一直装的有监视器?”
“不,我没那么无聊。”他摇头,在我面前踱步:“直到小意走后几天我无意间发现床头的相框被人拿到了客厅,我才知道有人趁我不在的时候进去过。”
我心虚地低下头,感谢上帝,他不知道那是我干的。
“于是我让古翠住进去。”他停了一下,深呼吸又接着说:“其实古翠已经很久没跟我在一起了,不过她给我生了个儿子,我一直给她钱,让她住进去她误以为……没想到她也……古翠死后我才装了监视设备,不过因为时间有限,只在卧室装了。”
我心跳得飞快,柳意特意叫我去移动那张照片,我一直认为她是想提醒谁,难道她是想提醒黄大坤注意这个房间有人会偷偷进来?
身上开始起鸡皮疙瘩,想起上次差点丢了小命我就胆寒,而更让我胆寒的是竟然导致一个无辜的女人跳了楼,我是不是也要负一定的责任?
“在想什么?”他问我。
“古翠的孩子呢?”
“她家条件不好,孩子我送到国外去了。”
“谁抚养呢?”
“我前妻,她不能生孩子,当初跟古翠……”他停住了,不肯再往下说。
我黯然,原来古翠才是最可怜的女人,爱情得不到,自己也只不过是为了给别人延续香火的那个子宫而已。
黄大坤也沉默着,神情暗淡。
“你有……梦见过柳意吗?”我犹豫地问。
他也犹豫了,半晌才说:“不能肯定。”
他梦见过,柳意一定也去找过他,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她不能在他面前很清晰地出现,以至于他连自己有没做梦都表示怀疑。
难怪柳意会通过我去提醒他。
柳意是想要他帮她报仇吗?我要不要告诉他柳意的情人是滕致远?但是,尽管目前看来滕致远的疑点最多,我也没有证据呀。还有,黄大坤给我看到的也未必是真的。
我沉默着。
“我只知道人心里有鬼。”他机带双敲地回答我。
我不理会他的讽刺,又问:“相信因果报应吗?”
“不。”
“你为什么不请警察调查?”
“如果警察调查的话,小意不会得到安宁,也许还会被要求解剖,我不愿意。”
我深深吸口气,追问:“柳意为什么会恨你?”
他不回答。
“她父亲入狱跟你有直接关系?”
“你怎么知道的?”他退了一步,满脸惊讶。
“风闻。”我镇静地回答。
“风闻?”他哈哈大笑:“楚楚,你很有意思。”他止住笑,看着我,半晌才说:“我很兴庆你不是我的对头。”
不是吗?我也不能肯定。
“楚楚,这会看你又不像她。”他眯起眼,嘴角下垂:“小意没你胆大,也没你果断,她总是很犹豫。”
我不出声。
“好了,时间不早,我送你回去吧。”他大声说。
“不用了,谢谢,我自己走。”
他并没有坚持,只是点点头,又说:“如果你想起什么请你告诉我。”
我站住了,大门被人打开,买菜的保姆回来了,房间门并没有关,她探头看了一眼就漠然地进了厨房。
“我只能告诉你,”我小声说:“据我所知,她不是自杀的。”
“哦?有什么根据?”
“邻居听到出事时她跟人争吵。”
他沉吟了片刻,微笑:“看来我有必要送你了,车上去说。”
我没在反对,跟着他出门,屋子里那个老太太突然大声说:“大坤,这个姑娘身上不干净!”
我差点晕到,这个老人家真的老糊涂了。
“奶奶,你在说什么?”黄大坤也皱起了眉。
“她背后有东西,你小心点!”
什么?我转身,我当然看不到我的背后,黄大坤歪头看,半晌无奈地摇头:“走吧,我奶奶是老了,总说看见不干净的东西。”
我一呆,明白了,老太太眼睛虽然瞎了,可是心眼却透亮,她一定是看到了柳意的影子。难道柳意大白天跟我着?还是因为我身上已经沾染了鬼气?
上了车,黄大坤才问我:“你说邻居听到有人争吵,怎么警察告诉我屋子里没有人?”
“可能警察来的时候那个人已经走了,或者躲起来了。”
“那种电梯公寓,出门的话应该有人看到。”
我想了想,问他:“如果你是邻居,听到楼下有人喧哗有警车在叫,你第一件事是做什么?”
他立刻回答:“条件反射会去窗口看。”
我点点头,这是很正常的反应。
“你知道进去的那个人会是谁吗?”他盯着我的眼睛。
“不知道。”我回答,我确实不知道。
“你跟小意是什么关系?”
“朋友。”事到如今,我想否认都不成了。
“她有话会对你说?”
“也不。”我如实回答。
“你知道她是怎么跳楼的吗?”
“不。”
“你到底知道什么?”
“你认为我应该知道什么?”我反问。
“我感觉你知道的比我多。”他很坦率地说。
“黄先生。”我站起来,问:“你相信这世上有鬼吗?”
“我只知道人心里有鬼。”他机带双敲地回答我。
我不理会他的讽刺,又问:“相信因果报应吗?”
他凝神想了想,笑:“你很聪明。”
我没出声,如果我是那个凶手我会立刻离开屋子,也许不会马上下楼,或者会再上两层,等着警察离开后才走。
我知道,温州大厦的顶楼是会所,有对外营业的健身房,任何人都可以上去,而电梯因为商人时间不规律,也是彻夜不关的。
对于住高层的人来说,一般半夜楼下出事通常也不会下楼去看,只会在窗口探望,除非失火才会慌里慌张地出来。
柳意跳楼之后的几分钟,应该没有邻居开门看过,只会在警察上楼调查的时候开门,而那个时候,那个人已经离开了。
“你怎么断定那个人会不下反上呢?”他把车停在路边,很耐心地听我分析。
其实我只是猜测,他这么问,我才认真开始去推想。
“我记得出事后没几分钟就已经围了很多人,有几个是住在大厦低层的人,住的不高就可以很快地出来看,如果此时有陌生人下楼,应该会注意到。”
“警察难道没找?”
“如果我是警察,我可能只会留意出来过什么人,再说门肯定是锁好了的,一进屋没发现别的人在,首先会判断是自杀。不过,后来警察也来调查过,只问了一下就没下文了。”我说着,心里打鼓,滕致远有钥匙,他完全有条件把锁拧上几圈,造成没有外人去过的假象。而住在18楼的其他人也只是隐约听见有声音,出了人命案,恐怕都躲之不及,没有人愿意说实话。
“有道理,是我不要调查的。”他承认:“当时我也认为她是自杀的,那段时间她情绪不稳定。”
我叹了口气。
“不过如果那个人后来离开,门卫应该看到啊。”
“保安看热闹去了。”我说,我记得那天围观的人群里有大楼的保安,穿着制服。
“你当时看见了?”他这才惊讶地问。
“我在店里。”我只好承认:“我看见她落下来。”
他的脸色突然变的很苍白,半晌才颤抖着问我:“她……是不是很痛苦?很难看吗?”
“我不知道。我没出去看。”
他不再问了,哆嗦着手点燃一支烟,把脸别到一边去,过了很久才回过头,慢慢把车开走。
我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告诉他我看见了柳意的魂魄?
他应该不会相信的,也许还会怀疑我在撒谎。
没要他送到店里,我在中途下车。
下车的地方是一家知名品牌服装专卖店,橱窗里的塑料模特千篇一律地微笑着注视我。我站在橱窗前,身后是车来车往,并没有不该看到的东西。
“柳意,你真的还在吗?”我心里问。
没有人回答我。
而我心里的疑问有增无减。
我下车的时候黄大坤说:“你不做侦探可惜了。”
我是不是真有这个潜力?或者因为我有这个潜力,柳意才会托我?我苦笑,八不沾边的事,不要说我没有这个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