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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草收拾好房间,胡乱煮了点面条充饥,小妹问我:“你最近神秘兮兮的,是不是惹着什么厉害的主了?”
我没回答她,这一天过的相当漫长,我现在只想睡觉,同时希望能在梦里见到柳意,我想当面问清楚。
但是迫切想要的东西往往得不到,一整夜,我连一个梦都没有,柳意并没有出现。
早上醒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是阴天,有厚重的云层,不知道会不会下雨?我开了电视,一边喝牛奶一边听本市新闻,没有新鲜的内容,除了报告高考录取信息之外,没有别的能吸引市民注意的东西。
我去洗杯子,电视里已经在播报当天的天气信息了,播音员平淡地告戒大家,最近有强对流天气,注意防洪等等。
我想起陈鹏,他所在的百花镇地势低洼,又紧靠西山,每隔几年都会有或大或小的山洪袭击,真搞不懂黄大坤干吗要在这样一个地方投资建新厂。
我决定去百花镇探亲。
柳意的死这段时间一直搅得我神魂不定,生意也搁浅,心烦意乱我希望看到陈鹏。
只有和陈鹏在一起的时候我才觉得我的生活是简单平凡的,我决定去百花镇小住两天。
跟小妹一说,她跳着双脚反对,理由是他们村里的神婆警告过我不能出门,否则有血光之灾。
我笑了,拍着她肩膀安慰她:“不是说三天吗?都过了好几天了。”
“但是你煞星未退!”
“小妹,拜托了,什么是煞星?煞星不退难道我就得窝在家里?还有,我怎么知道它退没退?”
小妹也说不过所以然,又拉不住比她高一整个脑袋的我,只好放手。
走之前我找来锁匠,把门锁换成据说最安全的防盗锁,以前那把只是普通的暗锁,只要一张硬卡片就打得开。
车还没出城就开始下雨了。黑墨墨的天空让人心情沉郁。车过大桥的时候,我看见河里赤红的水,果然上涨不少,三年前那个晚上,路过这条河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汹涌的红泥水。
河的对面一个小山沟里就是殡仪馆以及那个公墓群了,天气好的时候,甚至可以远远看见山坡上的群立的墓碑,今天对面的山头都笼罩在雨雾里,只能看见葱绿的树林。
我怅怅地叹气,不知道柳意的骨灰究竟是放在哪里?
滕志远那天去墓地难道不是为了悼念她?而是去调换骨灰的?
我眯起眼,想起他从接待厅后走出来的身影,难道柳意的骨灰还在殡仪馆?
这样一想我有点坐不住了,恨不得立刻下车去看个究竟,但是外面的雨越来越大,而且说穿了,我跟这件事还真是没有本质上的关系,我只好按奈住意马心猿,拿出手机,不想在公众场所谈论这件事,我给黄大坤的手机发了条短信,告诉他柳意的骨灰很可能还在殡仪馆。
他没有回复。
他或许应该一早就去殡仪馆调查了。如果他真的关心柳意,死者为大,能让她入土为安,灵魂得到安息,他就应该立刻去办这件事。
以黄大坤的年龄和经验以及智慧,应该我比聪明老练的多,这件事算是移交给他了,我是不是应该放心?我决定暂时放下柳意的事,安心去陪我的未婚夫。
车到百花镇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镇上冷清的很。这是个古镇,据传明清年间这里以种花闻名,百花镇因此而得名,但现在看来,这里不仅没有鲜花满地,反倒是垃圾和泥泞随处可见。
穿过百年老街,我四处找人打听糖厂的地址,有三轮车夫围上来,争着拉我去。
讲好价,我坐了车,踩车的是个壮实的女人,很热情地说:“去糖厂很远呢,又在修路,连汽车都很难得过去的。”
我心不在焉地听着,三轮车的蓬布有点破烂了,有雨水滴下来,座椅湿漉漉,看着路两边歪斜的木板房和门口用竹竿支撑起来的雨棚摆着的杂物摊,还有那些墙壁被烟熏得黑乎乎的小餐馆,真的替陈鹏伤心。
亏得他在这样一个地方呆了这么久,而且如果黄大坤不把他调回城的话,他还要呆两年。
确实在修路,一条不宽的乡村的公路有深深的车辙还浑浊的泥荡,三轮车东倒西歪地前进,颠得我骨头几乎散架,尤其是看见前面的女人弓着背,费劲地踩车,于心不忍,我叫住她,付了车钱,她惊讶地看着我和塞进她手的零钱,半晌才呵呵笑,说:“谢你了,不远了,拐过那个池塘就到了我下车是因为走路也比这样坐车快。
这里是山口,风很大,用伞顶风而行,脚下又滑,走起来相当吃力。我只能顾着不要踩进泥水坑,也顾不得裙子已经半湿,早知道天气这么糟糕,出门的时候应该多穿件衣服的。走了大约二十多分钟,我终于看见前面的工地了,那里有醒目的标志物,一座状似烟囱的高塔,很多化工厂都有这样的建筑,不过这座塔还没完全拆除脚手架。
工地占地相当大,大约五六十亩的面积,如陈鹏所说,工地的一侧是陈旧低矮的厂房,想必是原来的糖厂,而其他的地方还是以空地为主,靠山的一侧有围墙围起的一个新修的车间已经初具规模,其他建筑还仅仅在打地基。
但粗粗一看,也知道这个厂投资不小,新修的车间相当大,那座高塔就在车间旁边。
整个工地都用围墙圈起来了,里面那个车间是很奇怪又圈了一层。我站住,隔着点距离仔细看。
新厂紧靠背后的山,所谓山,其实只是不高的红砂岩丘陵,比较连绵,有点山势而已,为了建这个厂,一大幅山坡都被切削,露出通红的岩石。
那个新车间就建在那个人工造成的悬崖之下。
也许因为雨太大,工地上看不到人来人往。
我走到大门口,从旁边的小屋中立刻走出两个身型魁梧的保安拦住我,喝问:“你找谁?”
我吓了一跳,什么架势啊?这破工地也值得这么紧张?白了那两个人一眼,我没好气地说:“我找陈鹏!”
“等着。”其中一个说完扭身就进去了,另一个还站在我面前,穿着雨衣,黑塔一样地挡着我。
真是没教养,我狠狠地嘀咕,这么大的雨居然让我干站着。
两三分钟后陈鹏打着伞踉跄着跑出来,看见我大吃一惊,问:“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你呀!”我委屈地说,眼睛就湿了。
“傻瓜。”他心疼地跑到我面前,抬手用衬衣袖子擦我脸上的雨水:“这么大的雨,你要来也提前说一声,我好去接你呀。”
我不说话。
他拉着我往里走,那个黑塔般的看门人又跨上一步,想拦着我,陈鹏也没好气地说:“我老婆!”
那个人这才犹豫着让开了。
我小声说:“他怎么这么凶啊?”
“我们这里外人进不来。”
“嘁!”我大不以为然,难不成别人闲得无聊,跑到这里来偷砖头水泥?
陈鹏半拖半抱地拉着我往旁边一栋两层小楼走。
还没到楼下,我就站住了。
楼前的空地上停了几辆小车,我看得清清楚楚,其中一辆是黄大坤的车,尽管车尾的牌照号都被黄泥糊了个结实,但是挂在车窗上那个小小的绒毛玩具我还认得。难道他今天一早就跑到这边来了?我觉得寒心,他明明说只要有关柳意的事,再忙都有空的吗?怎么不去找柳意的骨灰,而跑来这破地方?
“走啦!”陈鹏拖我。
“这是你们办公室?”我悄悄问。
底层的门都是开向外的,全都关着,只有两三间挂了牌子,什么指挥中心之类的牌子。
“是啊,楼上是临时的宿舍。”
“那还不错嘛,怎么你说是……”话没有说完,底楼挂了指挥中心门牌的那扇门打开,出来几个男人,有说有笑,而我看了一眼就僵住了。
走在最前面的除了黄大坤还有滕志远!
打死我都不相信我看见的,我拼命揉眼睛,还是看见滕志远和黄大坤肩并肩地站在屋檐下。
这两个也看见了我们,滕志远本来笑容满面的脸顿时拉的老长,而黄大坤则不动声色地抿了下嘴角。
我没理会滕志远极为不满的眼神,而是瞪着黄大坤,很想冲上去问他,他到底想干什么?难道我跟他说了这么多,他都不还不明白身边这个人是凶手?
黄大坤把目光挪开了。
心虚?他在心虚?我愣住,难道他知道?那为什么他要和滕志远站在一起?刚开门的时候我还看见他的手搭在他肩膀上,亲密如一条战壕的战友!战友?难道他们本来就相互勾结?
我不敢往下想,而陈鹏不由分说地把我拽上了楼,推进一个房间,砰地关上了门。
“滕志远怎么在这里?”我没等他开口就急急地问。
陈鹏本来想抱我的手僵住了,半晌才低声说:“你要是提前告诉我,我就不会让你来了。”
“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太清楚,今天一早他就和黄总一起来的,下雨之前还去里面的工地视察。”
我想不明白,我也不敢相信!难道我看错了人?黄大坤和滕志远狼狈为奸,联手害死了柳意?还是滕志远根本就是黄大坤的替罪羊?
我懊悔地吐血,我怎么可以轻易相信一个老奸巨滑的人!
陈鹏并不知道我生气的原因,只是看着我如困兽一般地在屋子中转圈。我确实怒火中烧,想找东西摔,可是陈鹏的桌子上除了一只不锈钢杯子和一个用易拉罐做的烟灰缸,就没一样东西可以给我解气。
我只好沮丧地坐到了床边,木板床咯吱地叫了一声。
陈鹏这才拿着干毛巾给我擦头。
“小陈,你下来一下!”楼下有人叫他。
“我去一下,你喝点热开水,暖水瓶里有。”他匆忙交代一句,丢下我出去了。
我胸口堵得慌,心如乱麻,怒火熄灭之后的悲凉让我害怕。
整件事我是无意间被卷进去的,说难听点,谁杀了柳意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我知道的这么多,还一五一十全部告诉了黄大坤,他们会不会杀我灭口?我是不是在自投罗网?
我害怕,长这么大我第一次这么害怕,就是三年前那个晚上我也没有怕到这样的地步。陈鹏回来的时候我缩在他的床上瑟瑟发抖。
“楚楚,很冷吗?”他迫切地过来,用潮湿的被子裹住了我。
“鹏,你辞职好不好?”我哆嗦着说。
“怎么了?”
“你辞职!我们回家!”我气急败坏地嚷。
“安静点,安静点。”他拍着我的背安慰我:“没事的,不要紧,相信我。”
“他们刚才叫你去干什么?”
“通知我换工作。”
“要调你回去?”我想起昨天黄大坤的话,还抱了一线希望。
“不是,只是换个岗位。”
我的耳朵嗡一声,仅有的一点希望破灭了。
“楚楚,我知道你不愿意见到滕志远,可是我们也必要怕他啊,是不是?”他还在安慰我。
“他在这里干什么?”
“我还不知道,只是通知我不搞技术……”
敲门声打断他,陈鹏站起来去开门:“黄总?请进请进。”
我退缩了一下,看见黄大坤独自走了进来,门没有关,一股冷风直扑进来,我把被子裹紧了点,身上开始冒冷汗。
“你女朋友还好吧?”他问陈鹏。
“还好。”陈鹏笑着回答。
“瞧她冷的,你赶紧去烧点热水给她泡下脚,当心感冒了,你们这些年轻人……”他端出长辈的派头来了。
“楚楚,我老了,你可以叫我叔叔了。”我想起他给我写的字条,全是屁话!
他不理会我愤怒的目光,转身就走,走到门口又站住,回过头跟陈鹏说话,眼睛却看着我:“对了,小陈,忘了告诉你,滕志远现在是这个新厂的厂长了,明天董事会就会宣布。”
我的牙齿发出咯咯答答的声音。
“还有,”他不再看我,转向陈鹏:“你现在是质量监理,直接受公司领导,人事关系都转回公司总部,另外,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找我。”
说完,他扭头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转身走了。
“鹏,他是什么意思?”我焦急地问。
“这下你可以放心了,意思就是我不归滕志远管,他就是想给我穿小鞋也难了。”陈鹏看得出也松了口气。
而我还在暗自问他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把陈鹏留下来?究竟是好心还是歹意?
“滕志远怎么成了你们公司的人?还当厂长?”我身上冷一阵热一阵,止不住的哆嗦。
楼下传来汽车的声音和车轮涉过积水的刷刷声,那一行人大约离开了。
“不知道啊,我打电话问问。”陈鹏说着就拿出手机拨电话。
我焦急地看着他,他的电话是打给在总部的同事,挂断电话后他说:“这个厂滕志远有股份。”
我呆呆地张着嘴,这么说他还真发财了?
陈鹏拉开门:“别想太多,我去打水。”
他走之后我才逐渐冷静下来。质量监理?哄鬼啊?这个地方又没正式投产,监理什么?黄大坤果然狡猾,居然想得出来,以这么个名目把陈鹏绑在这里!
手机响了,在我背后,我这才看见自己带来的背包还在背上。取出手机一看,是黄大坤发给我的短信,只有三个字:“你放心。”
放TM屁的心!我狠狠地把手机丢到了床上,假的!虚伪!卑鄙!我把能想得起来的所有骂人的话都重复了一遍,嘴里却吐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