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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管我!啊—嚏!!! ”
我伸手摸摸他的额头,烫得吓人。他摇头甩开我的手。我望望他,一脸的疲倦,苍白的脸倒是因为高烧而来了一点血色。“马上吃药,吃完药睡一觉。”我命令道。
他的脸上明白写着不耐烦:“啰嗦!”
看着书桌前歪歪扭扭的样子,我仅剩的耐心也用完了,不暇思索地巴掌就扬了起来。一巴掌下去,我又没了力气,心虚地声音都变得沙哑:“萧海,你闹够了没有?任性也要有个限度!”
他愕然地看着我,事情太出乎意料。他有点懵了,张着嘴呆呆的看着我,半晌才狠狠地咬住嘴唇,扬起脸,眼睛使劲瞪着我。
“如果小风现在好好地活着,我江皓然第一个挺你们,谁要是敢说三道四的,我替你们抽他!可是小风已经死了,你记着他一辈子他也不会回来的,你这样是没用的,明不明白?!”喉咙哑得生疼,好半天,我用低低的声音骂了一句:“笨蛋!别这样作践自己。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了,我不希望你也……”
他忽然站起身:“江皓然……”
我的脸颊上突然一片麻木,眼睛开始冒星星。他毫不留情地还了我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江皓然,你以为你自己是谁?你凭什么管我?!”
吵架赌气动手的结果就是谁也不理谁,谁也不乐意做晚饭,两个人都饿了一顿。又饿又冷的我躲进房里,不想被萧海看到自己的狼狈样。上学期CET…6考完后就预感会挂了。我引此为奇耻大辱,决定了假期也要好好学习下次一定过掉。于是我坐在书桌边开始背单词,却没想到英语单词比安眠药有用多了。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我站起身,外套从身上滑了下来。我没有梦游的习惯,“小风”虽然会爬树,但是负重登高的技术还没有好到可以拖着一件冬衣爬到我的肩膀上。所以在我睡着的时候往我脑袋上盖上大衣的人,除了萧海之外不会有别人。
我四下看看,发现“小风”不见了,往门外望,走廊里灯还是亮着的。
我轻轻地打开房门。阿鲁在走廊一角埋头吃着热腾腾的汤汁伴饭。什么世道,人还饿着呢,动物倒是吃得开心。
不远处,萧海在“小风”跟前摆上牛奶,“小风”幸福地舔着。萧海伸出手摸摸它的背脊,“小风”一点也不认生,瞪着圆溜溜的绿色眼睛,不计前嫌地伸出前爪放在萧海的手心里。握手言和了。
那一刻,萧海笑了。小风走了之后,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笑。成天冰着一张脸的萧海笑起来会露出很可爱的小虎牙。可是这一刻的笑容过于伤感,他低垂的睫毛里有一点光在闪动。
昏暗的走廊,寂静中有夜风呼呼穿过的声音。
第二天,我早起主动去做饭来委婉地表示谢意。他低着头专心致志地埋头于我制造的仅仅能下咽的早餐,没有像以往那样抗议难吃。我把感冒药和一杯热水推到他面前,他一言不发地吃了药。
萧海就是这么一个人,打死他也不会道歉的。我也习惯了。
寒假里,有个铁打不动的习惯,每周周六去市立图书馆看一下午的书。唯一的理由,是那天唐雨也会去。
每每看着她近在咫尺却又冷若冰霜的样子,常常让我心里烧火。不是没想过出其不意偷偷亲了再说,前车之鉴是几乎内脏破裂的重创和整整两星期的白眼。堂堂F大电子系头号帅哥(当然是自封的),自命风流倜傥纵横花丛的江皓然竟然成了作怀不乱的柳下惠,说出去肯定笑掉所有认识我的人的大牙。
我坐在阅览室里,看着对面的唐雨,心中正在百感交集,万种柔情化为东流水,她突然抬头直盯着我。我以为这次有门,谁知她一本正经地用英语腔正字圆地说:“You put your foot on mine。”
“不对,是You have put your foot on mine,应该用完成时。”我一开口就察觉自己说了蠢话,“完了,全是帮萧海辅导英语给闹的。对不起啊,我不是有意的。”
“萧海?”她一愣。
“你认识萧海?”这次轮到我奇怪了。[ ·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
“哦,不是。我以为你说小孩。”她动了动嘴角勉强算是微笑,转而问我,“你这个假期都在给他补习英语?”
难得她主动和我讲话,我趁机卖关子:“不仅如此,我们住一起。”
“你们关系很好?”
“天天吵架,三天打一次。你说关系好不好?”
天天吵架,三天打一次。这样的两个人,关系好不好?当事人也不知道,至少我不知道。我唯一清楚的是我的风度只有对着他时才会支离破碎,荡然无存。
“萧海,今天大年夜,我要回家吃饭,你的晚饭你自己搞定。”
“今天轮到你做饭,你想逃吗?”
“萧海!你别耍无赖,你不愿意一个人过节就直说,你只要开口我就留下。”
“你以为你是谁?!我不稀罕!”
除夕之夜,我们两人一起在老屋阳台上看烟花。萧海得了便宜还卖乖:“你不是说要回家,待在这里干什么?”从没见过比他还嘴硬的人,我真是被他打败了。
阳台外的天空,流光溢彩;阳台里,没有开灯的昏暗空间,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我忍无可忍地大声问他:“我是不是特别招你讨厌?你以前全是看着小风的面子上不和我计较,是不是?现在小风不在了,你又要开始和我翻旧帐了?你要是还介意蕊儿那件事你就直说!我会乖乖躲得离你远远的!”
他闷着半天没有吱声。憋了很久的话,一下子全说出来,我的气倒是消了大半,再看看他的绷紧的嘴唇,突然想试着劝劝他:“萧海,你喜欢过蕊儿不是吗?你以后也会喜欢上别的女孩的。所以……”
他像是被惹毛了:“江皓然,你以为这是玩游戏吗?挂掉了,还能用上次的存档?我就喜欢男的了怎么着?”
“你的脑袋灌了水泥,该用大炮轰!”说着,我自己不由地笑出声。
他席地坐着,抱住膝盖,那姿势像极了小风在病床上常做的一个动作。还是那只是人在无助时不自觉的表现?他把脸靠在膝盖上,慢慢地说:“小时候总是盼着过春节。有新衣服穿,有好东西吃,过节的时候总是开开心心。后来长大了,吃的穿的好东西想要的话随时都有,新年越来越无聊。于是想到送礼给在乎的人,和在乎的人一起过。到最后,这反而成了过年唯一的意义……” 他摇摇头,说不下去了。
我神色严峻地望着他缩成一团的样子,说:“前年,我和小风一起过节;去年,我们三个一起过节;今年,只剩我们两个了。所以你看我很碍眼,是不是?你恨不得离开的人是我,对不对?”
萧海幽幽地叹了口气:“皓,从来没有人说过你是多余的。我们三个一直都是一起的,不是吗?”
他冷淡的几乎没有感情的话听起来竟然坦率地让我无法质疑,我忽然鼻子发酸,别过头不敢看他:“像你这种冷酷的家伙就不要突然说这么肉麻的话,我会哭的……”
我扭头的时候,看见阳台角落里“小风”和阿鲁在打架。我跑过去分开他们,把“小风”抱了过来,举到萧海跟前,笑着说:“你看,今年还是三个一起过节。你,我,还有小风。”
他扯扯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江皓然,你是个大笨蛋!”
“笨蛋没资格这么说我!”我嚷着抗议,同时尽量睁大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
他再次把脸埋起来,声音变得断断续续:“皓,你有没有喜欢一个人……喜欢到觉得为他死了都无所谓?”
我说:“我买彩票一向不中奖的。”
“没有最好……”也许是太冷了,他全身抖了一下,转身避开我的目光,像是感慨也像是自言自语,“……没有最好。遇上就惨了。”
怀里的“小风”睁着一双黑暗中依旧闪亮的绿色眼睛,不知所措看着面容阴郁的我。而这里另一双漂亮的绿色眼睛,是不是已经水汽弥漫了?
新年第一天,我塞了个红包给萧海,理直气壮地说:“凭我比你大五个月!”
他不要。我不得不又放低姿态。“这个呢,其实是我和‘小风’假期里的吃住费。谢谢招待啊。不过……”我立即板起一张可以媲美高中时教导主任的严肃面孔,“奖罚分明,钱会给,考试也要考……”
我掏出卷子在他面前傲慢地扬扬:“先从你的弱项阅读理解开始做起。我来称称你有几两重。”
他看了一遍卷子,挠挠头,嘴里轻声说:“卷子好奇怪……”
“这是我给你出的模拟卷子,有什么奇怪的?不要为自己的失败找借口!”
他屈服地低下他高傲的脑袋。我站在他身后看他做题。第一道选C,错了;第二道选A,又错了;第三道选B,还是错;第四道选C,更离谱……简直惨不忍睹,我的理智徘徊在崩溃的边缘……
天啊,我这个寒假到底在干什么?!
“你这个混蛋!你就不能稍稍体会一下我的良苦用心吗?!”
孺子不可教!朽木不可雕!
我冲进我的房间里,“砰”地一声关上门。 我再也、不要、去管、那个、笨蛋!
我不脱衣服在床上躺下,忽然被床头的几张纸吸引了目光。
咦,这不是我准备给他做的模拟卷子吗?
那刚刚的是什么?
糟了,难道是……
我匆忙跳下床打开门,站在房门外的萧海一脸肃杀怒容地把刚刚那张卷子摔到我脸上。
我展开卷子仔细观察标题。果然是我自己在做的CET…6考试模拟卷子。
Matters(琐事)
大二下学期一开学,我提前回到寝室开始狂打扫,花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把狗窝似的房间收拾成了天堂,使得我们一举被评上了免检寝室,宿舍管理员对于我们的进步赞叹不已。我甚至有些怀疑罗马真的是在一天里建成的。我之所以那么辛苦,无非是为了“小风”能够不被宿舍管理员发现而遣返。
冬天似乎并没有完全妥协,或者说现在已经是春天了,只是太过春寒料峭。我给“小风”买了电热饼,充电式的。白天它总是依偎着电热饼蜷成一团。等冷了就跑过来用尾巴打我的裤脚,让我帮它充电。
此举把老二感动坏了。“老大,你对小风太溺爱了……”
这学期新开的编程课,上地漫不经心,学生一个个都身在曹营心在汉。老师在前面讲到“源程序”,后面的女生惊叫了一声——“言承旭”。老二摇头叹息她们没眼光。最难得老四也没好好听课,在和老三大侃不久以后的世界杯,说好想看,可惜算算日程会撞上本学期的期末考试。讨论了一节课,他们得出深刻的结论——考试挂了还可以重修,但是世界杯每四年只有一次哦。
开学没多久是情人节。我和唐雨的关系依然那样不咸不淡的。我真是想不通为什么她就不能像其他女生那样用崇拜惊喜的眼光看我,为什么她不能以和我交往为荣呢?她甚至过分地提出让我低调处理,不要公开我们的关系!一连串无力要求把我原先想邀请她情人一起出去玩的事情都忘了,在通话快结束的时候,我很不客气地宣布:“啊,忘了对你说,情人节快乐。本来呢,我是想勉为其难陪你过节的,可是你态度那么差,我只好去会我的美眉了!再见!”
我挂掉电话,穿上外套,回楚家老屋找萧海。一进门,又是一张臭脸。我招谁惹谁了啊,到处都是这么冷淡的家伙。他们两个可以去结拜了。
“不欢迎?”我咧咧嘴,“我知道情人节很不好过的,丢下一堆伤心欲绝的美眉来陪你。高兴吧?”
萧海哼了一声,不加理睬。我深呼吸,控制住自己即将发飙的情绪,和颜悦色地问:“萧海,钱够用吗?有什么困难跟我说,别一个人撑。”
他仍然自顾自做他的事,随口回了一句说他下个月开始晚上在酒吧琴唱歌赚钱,可以养活自己。
吃完晚饭,两个大男人你看我我看你,天知道那气氛有多诡异。萧海起身去看书,剩下我无聊地快要蒸发了。我发消息给唐雨,她不回,八成是在生气。我只好打电话到她们寝室。为了防止某人再一次愤怒地成为“话筒”,我特意先发个消息过去让她准备接电话,然后再打过去。话筒里,她不情愿的答应声,和着她们寝室里有人正在高唱大唱孟庭苇《没有情人的情人节》。
我笑着说:“没有情人的情人节一定很难过吧。谁让你那么嚣张。我的女朋友一直都是美女,至于你,只能算第二眼美女。”
“你和我在一起觉得委屈?你尽可以走,没人强留你。我讨厌自以为是自高自大,端着优越感的架子,摆出施舍的慈悲样的伪君子!!!”
被骂作岳不群的人顿时没了气势:“好,我道歉,我做你的地下男友,可以了吧?”我发誓我江皓然有生以来从来没这么狼狈过。为什么每次有了争端,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