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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清晨,他们没做该在清晨做的事情,交缠的身体、交融的气息,她在他怀中倾听,他稳稳的心跳声,笃笃笃,声声句句。
它在说些什么?说爱妳?以瑄笑了,为着自己高超的幻想能力。
激情过后,他们并躺,她在他怀里,想着和爱情无关的东西。
久久,允淮轻唤:“以瑄。”
“嗯?”
“对不起。”
“为什么?”
“昨天晚上没回家。”他允诺过要早点回来的。
“你去了哪里?”话出口,她马上后悔,临时补一句;“没关系,不必告诉我,我知道你很忙。”
很鸵鸟对不?没办法,谁教她能力低劣。
他并没有听从她的建议。“我和仪卿在研究如何拿下法国的经营权。”
整个晚上?他们是无敌超人,连平安夜都舍不得放下工作事业?以瑄不相信这个拙劣借口,但没出声反对。
突地,她想起允淮的圣诞礼物,他送给两个女人同样的礼物,是不是也送给她们相同的激情,和她的激情在白天,而和仪卿的浪漫,在美美的平安夜?
想法成形,她的心,一吋吋冰封。
复健结束,为庆祝以瑄终于抛弃丑到不行的拐杖,成为直立人。允淮找到假期,周休二日,他们订下旅馆,准备重游旧地。
出发前,仪卿一通电话把允准叫出去。
他亲亲以瑄,告诉她很抱歉,法国代表提前来台湾,最慢星期一会入境,他们必须先腾出时间讨论合约章程,等下午他回家,再出发。
摇头,她说没关系,正事重要。这是标准规格的答案,跟心情无关。
送走允淮,以瑄回到房间,把行李里的衣物一件件拿出来,摆回原处,她很清楚“下午”他们不会出发。
当天夜半,允淮进门,满面疲惫,她递给他一瓶温牛奶暖胃,送出微笑,什么话都不多说,回房。
他又说了对不起,然后承诺,明天一早就出发,就算不能过夜,也可以在那里尝尝竹笋香,牵手走走他们曾经走过的步道。
以瑄点头,但不相信能成行,仪卿是不会让他们的假期成真,这点,她对仪卿深具信心。
果然,第二天出门前,仪卿抱来资料,坐在他们的客厅里。
这次,允淮未说抱歉,以瑄先出言替他解套;“我但愿自己能多帮你一点,可惜没能力,既然帮不了你,怎能阻止你前进?去吧,去和仪卿讨论,我在二楼看书,你工作摆平后还有时间的话,我们再到附近走走。”
他们在中午的时候结束工作,允淮高兴地告诉以瑄可以出发了,她下楼、准备上车,却发现允淮的表情有点小尴尬。
“有事吗?”以瑄问。
歉然浮上,允淮说:“仪卿想跟我们一起去,她说这是她的员工福利,犒赏她假日加班。”
能反对吗?不能!以瑄对他点点头,走出客厅来到汽车旁时,发现仪卿已经占住前座位置,不发一语,她打开后车门,入座。
沿途,她吐得厉害,开车的允淮频频回头,她总给他一个无所谓的笑容,回答他说:“不过是晕车,没关系的,你们继续聊。”
是她的恬适笑容安慰了他的心,然后,他和仪卿说话聊天,谈公司谈公事,他们说得起劲,以瑄插不了口。
她放弃了,把脸贴在窗边。突地,以瑄发现,她的压抑成了虚伪,她根本没办法让自己“没关系”,却口口声声说自己“没关系”;她分明痛恨仪卿霸住他太多光阴,却处处逼自己相信,她已接纳仪卿存在的既定事实。
她是个荒谬的骗子,欺骗别人也欺骗自己,她的真心陷入困局、她的感觉找不到回身空间,于是她疲惫、她悲戚,想逃开的欲望一天比一天强烈。
山区,海芋季,满山满谷的海芋花开遍地,仪卿要去摘花,以瑄没跟,因为她把体力全浪费在呕吐上。
允淮想留下,陪伴以瑄,但仪卿在花田间频频催促,鼓吹他折几朵海芋送给以瑄。
他转头看以瑄。“妳想要海芋吗?”
她给了微笑,不出口赞同,也不说反对,她在测试他会留下,或走到仪卿身边。
“好吧,我去替妳拔几支,开那么久的车,不该空手而返。”
他的答案敦以瑄黯然,他选择离开,而她选择……悲哀……
仪卿要求拍照,他举起相机,每个镜头里,她摆出无限风情,他们的快乐映着她的哀心,他们的欢笑烙进她无权夺眶而出的泪水里。
也许是身体不舒服、也许心情欠佳,她严重感觉力不从心,闭上眼睛,反扑力量渐渐增强,轻度台风转为中度,她不确定自己是否将屋毁人亡,她晓得的是,再没能力为即将到来的沉重,压迫自己。
“小姐、小姐,是妳吗?”
一个男人捧了满手海芋朝她的方向奔来,憨厚的脸上满满惊喜。
抬头,以瑄看见阿杰,感动吗?当然,是看见亲人的感动,她好久、好久……没回家……
“你怎会在这里?”忘情地,她握住他的手。
“就我那个女朋友玉涟啦,乱生气,说要我拔一百朵海芋给她,才肯跟我讲话。”把花摆在旁边,他笑着审视以瑄。
尴尬微笑,她了解自己有多狼狈。“阿杰有女朋友了?”
“对啦,女人很麻烦,给她一万块,爱买什么花就买什么花不是很好,干嘛要叫我跑到这里来拔花?男人做这种事很丢脸。”抓抓头发,他不自在。
以瑄叹气。“你该高兴,她喜欢你的殷勤,而不是你的钱。”
“小姐,妳好瘦,要是少爷知道,一定很舍不得。”
不想在阿杰面前掉泪的,但一句舍不得催动她的心涩。
多久了?多久没人为她不舍、多久没人关心过她的生活,被捧在掌心呵护的日子回笼,她笑着流泪。
小姐被他弄哭了……
阿杰手足无措,下意识地,他搂搂以瑄,在她背上轻拍,像少爷常对小姐做的那样。
“小姐,不要伤心,谁欺负妳,阿杰替妳去教训他。”
阿杰替她出头?摇头,怎么可以?
“我没事。”
“一定有事。小姐,妳告诉阿杰,如果妳不想让少爷知道,我保证不说出去。”阿杰被她弄得好焦虑。
“谢谢阿杰,阿杰对我最好了。”娇憨的声音,像娇憨的童年时期。
靠进阿杰怀里,她一阵眩晕。
忽然口水呛了喉咙,压住胃,她扶着阿杰,在马路旁边大吐特吐,吐光了食物,她呕出胆汁,吓人的青绿色,吓人得教她双脚站不稳。
“小姐,不要吓我,我马上送妳去医院。”
不由分说,他打横抱起以瑄,才走两步,就发现脸色铁青的姑爷站在前面。
姑爷后面有个艳光四射的女强人,她满脸看好戏的表情,让人不顺眼。他迟钝,但不至于什么都不懂,她是小姐生病的原因?
“放下她。”冷冷地,允淮说。
在远处,他看见以瑄靠进陌生男人怀里,翻涌的醋酸漫过胃袋,本来就不好的胃,引发强烈收缩疼痛。
这算什么?光天化日下,她都可以对陌生男人这么亲热,那么他不在家的时间呢?是不是任何男人都能当她的入幕宾?
嫉妒令他失去理智。
“不可以,小姐生病,我要送她去医院。”
阿杰不放下以瑄,他瞪仪卿,认定她是罪魁祸首,是让小姐伤心的坏女人。
“这位“小姐”跟你有什么关系啊,需要你来鸡婆?”仪卿误解了“小姐”二字的定义,加油添柴,催逼允淮的火气熊熊燃升。
偏头看看允淮,以瑄苍白的脸写满无奈。
要在这里吵架吗?不好!她不要夫妻两人的问题摊在阳光下,不想在仪卿面前失分。
“阿杰,放我下来。”她轻拍他的肩。
阿杰?叫那么亲热?他是她的谁,前任男友、他不在国内时的补给品?允准怒不可遏。
“妳不舒服。”阿杰点出事实。
“我还好,你放我下来。”她知道自己快晕过去,但不想在这里同允淮决裂,不想事情扩大。
阿杰心不甘情不愿,让以瑄的双脚落地,他小心翼翼的动作让允淮更加生气。
以瑄才站稳,一个踉跄,又要摔跤,直觉反应,阿杰揽住她的腰,把她往回抱,保护小姐一直是他的责任。
“我们马上去医院。”阿杰不看姑爷,一看他就有气。
允淮顾不得以瑄的虚弱,用力将她拉回,以瑄是不拿拐杖了,但双脚还没那么好用,在允淮拉扯下,她整个人摔在地面,阿杰一惊,将她抢回身边,低头,发现她磨破的膝盖渗出鲜血。
这幕,让允淮更形愤怒。他对阿杰爆吼:“她是我的妻子,送医院是我的责任。”
他在吃醋,严重吃醋。
在剧烈疼痛过后、在她看见仪卿满怀的纯白海芋后,他的温柔给周仪卿,却把粗暴留给糟糠妻?以瑄的不满决堤。
“不必了,你很忙,我明白。”以瑄拒绝。
“你太过分了!”阿杰不平。
“谁过分?她是我的妻子,你凭什么在我面前英雄救美?你可以不介意我的面子、我的感受,但她是我的妻子!”
以瑄想强撑精神,对他说清楚阿杰的身分,可他咬牙切齿的愤怒教她不平。
她了解吵架不好,她明白问题不该在仪卿面前谈开,但该死的呕吐、该死的头晕、该死的仪卿、该死的允淮恶劣口气让她不顾一切。
抬眸,以瑄冷冷问:“为什么你看得见别人的错失,却看不见自己的?”
“勾搭男人的不是我!”他气得口不择言。
“你身后不也站了一个女人?”
“我以为仪卿的事,我们已经说得够清楚。”
“所以是我对阿杰的事没交代清楚?好,我解释。他是阿杰,我的保镳,从小就跟在身边照顾我的男人。
“我渴了,他第一个知道;我饿了,顾不得自己有没有吃饱,他一定先解决我的需要;同学欺负我,他站在我前面挡;老师骂我,他代替我在教室外面罚站;在接收我大哥的命令同时,他就决定要宠我一辈子。”以瑄望允淮,看他有什么话说。
“妳没跟我提过他。”胃更痛了,允淮深吸气。
“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就见过他,在舞台上,他警告你不准骚扰我,我从没对你隐瞒他的存在。至于周小姐,恐怕才是你从没对我提过的部分。”她虚弱得很,但一字一句,她要说得清清晰晰。
“仪卿比妳更早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他怒吼。
“阿杰也比你更早在我生命中留下足迹。可是,在我成为关太太同时,我割舍掉情义,我没有一天花十几个小时和他腻在一起;他没有在感恩节、圣诞节,为我送来体温,也没在纽约的时代广场下同我热情拥吻。他生日时,我没有送给他一大把玫瑰,并在下班后相约,重回岁月青春。”
脚发抖,她累得好严重,垂下头,她靠在阿杰肩膀上暂歇。
“妳在指控我?”
她的指控未免离谱!他几时为仪卿送出体温?几时同仪卿热情拥吻?又几时在下班后相约,重回青春?
“不是指控,是忍受,我逼自己接受一个比我大很多的“妹妹”,我强迫自己习惯婚姻中存在第三人,只可惜,我始终是心胸狭隘的女人。”
“所以,妳找他来报复我。”压住胃,他的铁青脸色不比她好看。
“你太高估我了,我能报复谁?我连离开家都不能,整整八个月,我在你给的两百坪土地上生存,我的生活只绕着同一件事转圈圈——等你。
“从清晨等到黄昏,你很忙,忙到三更半夜,和你口口声声的妹妹同进同出,两人站到周家大门前,有时醉醺醺,有时隔着车窗聊不停。”
“妳在窥伺我?”他厉声问。
阿杰扶在以瑄腰间的大掌让他愤懑,他们的亲热,灼伤他的知觉。
“是的,我恨自己的偷窥,我不断自问,是什么样的婚姻把我变得如此不堪?
“几经思考,懂了,是我做不到你的要求,偏偏又装作能力无穷。对不起,我想,对于婚姻,我终是失败者。”
允淮身后,仪卿冷笑。
终于赢了!
这天,她等好久了。等他们绝裂、等他们的婚姻走下最后台阶,她将取代赵以瑄的位置,理所当然。
“什么意思?”锐厉目光扫过,她的话让允淮做出最坏联想。
“我但愿知道自己是什么意思。”悠悠地,她回一句。
“妳要求我在事业和婚姻当中作选择?妳太过分!”
又是她过分?因她从不对爱情要求,一旦有了要求便成罪恶。
“周小姐对你而言,只是事业?”
“当然,妳以为凭什么我能在短短的时间内,让公司业绩成长一倍?为什么我可以在期限内,拿下德国和即将到手的法国代理权?没有仪卿,我根本办不到。”
“所以你不断“搞赏”她?”用他的爱情、身体和感激?她想笑,可是笑不出声。
“这是她该得的。”他升她的职、升她的薪水,他给她很大的权利去整合公司各部门。
“那么,你继续做正确的事吧,只是,我不奉陪了。”
以瑄乏力摇头,是他执迷不悟,还是她对婚姻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