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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站在椅子上就能够着了!”胤礽只齐他肩,却搬来笨重的椅凳,眼睛透亮。
他有些胆怯,可不住那惑:“弟弟,要不哥哥抱着你去摸摸!”他从来都觉着自己喜欢的胤礽一定会喜欢。胤礽退后一步,摇摇头。是了,这皇宫中有什么是胤礽得不到的,即便要玩玉玺,皇父也会将其抱在怀里,随他的意。
正当他的手触及云口那精描细绘的龙图腾时,一声断喝吓得他缩回手,他赶紧跳下椅子,准备跪地求饶,略抬头,就见盛怒的皇父一个巴掌扇过来。他早被训诫过,这样的教诲是恩赐,是不能躲避的,那一刻,他站直了等待父亲的关怀。清脆一声,然觉痛楚,闻听皇父关切的询问声,他睁眼,惊愕的看着一切,他从此不愿再去注视那流露着最深切父爱的皇帝,只定定的看着代他挨了一掌的胤礽。
“王爷,今丑时,以蓝烟为号!”
“孤王只想提醒你,别自作聪明,携外十里尚有大军驻扎,你若起了私心,哼!你自己掂量!孤王倒是不介意再征噶尔丹的!”效唐肃宗故事,自己算是郭子仪么?如何说服胤礽才是难题,其实最后结局还算圆满,平了安史之乱,好歹玄宗是病死于的。
“王爷哪里的话?王爷一言九鼎,既许了喀尔喀,策旺已满足得很了!只是策旺有一事不明,王爷举事为何要推太子呢?素来闻听——”
只被胤禔瞪了一眼,策旺就赶紧止住话语,饶是他在战场上厮杀惯了,却依旧受不了这位直郡王的霸气,那眼神实在有如利剑。
胤禔忽然有一丝不安,按说号角独鸣之后,就该捕获猎物了,为何这许久不见动静,那密林中没有任何声息,按惯例,此刻早就是鼓声大作。今日围的是头熊,跟在老爷子身边的是几个没开过眼的小阿哥,或许他们也如自己儿时那样敬畏这文武双全的君父吧。
“谁?”策旺一声惊呼,箭也随之离弦。
胤禔有心制止已阑及,听得灌木林里传来的却是孩童的呻吟,他挥手示意让策旺离去。他策马走得近些,不待瞧清坠马的人,那马却是识得的——
虽然分散狩猎,可成年皇子都留意着鼓号的讯息,那异样引得众人都朝围熊之处而去。胤祯奔马于前,满脸得意,追逐一场,终究是他抢先出手,一箭射中那银狐的头,八哥心悦诚服的自叹箭术不如他。二人结伴前去见驾,每次围猎后老爷子都会兴致勃勃的检阅一番,胤祯有意卖弄骑术,行不多远,就抢在头里,哪里还管长幼之序。可无论他怎样挥鞭,胤禩却紧紧跟在他身后三丈处,未曾被抛远。他心底哪里服输,更卖命的抽打身下坐骑,已瞧见围场,可马却发疯一般直冲,不容他控制。胤祯这才害怕起来,若如此贸然冲将进去,就算皇阿玛再宠他,也得在满蒙亲贵面前立个规矩,一顿板子是免不了。可那都是其次,若传出去,老十四自负骑射,却连匹马都驯服不了,这脸就丢大发了!可任他勒缰、夹马肚,依旧无效,不出十丈便是正黄旗的军设起的屏障,胤祯想扯下护掌却是愈慌乱愈出错,眼看已步步逼近,那胆子小的侍卫已给他让出路来,不敢舍身阻挡。
西风乍起,他是沉稳驾驭这个国家近五十年的圣君,什么事都不能阻碍他对几千里疆域的掌控,谁都不解他的壮志雄心。又是五年了,他不是绝情的父亲,他不忍对自己呵护了三十年的儿子痛下杀手,他给了胤礽最后的机会。可他换回的依旧是失望,他一心要培养的人是兔子心,而旁的儿子却个个怀了虎狼之心,在这汉人居多的天下,若仿汉、晋、明的诸王之战,哪里还由得满人坐稳江山。
他传达着旨意,要人去寻被惊了马而冲出去的胤校缝砣ゴ拖婕葆髁缘那坠螅缝魅フ展嘶柝实呢返i,胤祐负责分赏狩到的猎物——还有些什么,他一时也难以万全,只觉热血直往头冲,旁的几个儿子呢,都大了,心也大了,不愿随着他吧!
是谁给了胤礽那样大的胆子,竟发狂的冲进围中,连发数十箭射死了那作困兽斗的黑熊。他知道,之前那种种有关太子的僭越事宜都是胤礽周遭的近臣折腾出来的。可今日,胤礽这样公然在满蒙亲贵前夺了君父的猎物却是有意而为。他只要一闭眼,就能浮现胤礽拔出佩刀,亲手给黑熊开膛破肚的情形。或许这样的折磨该结束了,父子的裂痕始于康熙二十九年,该是落幕的时候了!只是,弘皙然没有足够的分量推至台前,哎——
胤礽并未失去意识,他不知道是什么驱使自己做出如此惊世骇俗的事,他完全记不清是怎样完成那繁琐的解剖,虽然他曾在压抑时无数次的剖开猫、兔一类小畜生。他只知道他没有丝毫犹豫,那还冒着滚滚热气、滴着鲜血的心脏被他捧在手中献给君父,他丢开刀,双手捧着,幽幽的问:“皇阿玛几时带儿臣去猎豹子?儿臣一定取了那畜生的胆献给皇阿玛!”
这样的放肆让他觉得有前所未有的痛快,再有点好酒便愈发酣畅淋漓了!
可他的大脑却无暇休息,沃和纳低声在他耳边道:“策旺的骑兵今晨调来两千。”
胤礽立刻起身,愣了半晌,问:“八爷呢?”
“你忽然折返回来,不是为着看我穿鞋的吧?”墨涵慢腾腾的穿着靴子。
“给你两个选择,跟我走,或者回到你原来的地方。”胤禛直盯着她,忍住上前帮手的冲动,尽量让说出的话显得不容置疑。他是个在自己生活圈子中有绝对权威的男人,或许墨涵真的同他太相像,才会彼此吸引,才会有那些默契的举动,可又由于相似生出矛盾。
她知道他绝非空口说白话来玩笑的人,此时若非有九成的把握,他绝不会贸然前来。竹心是何处境,她猜不到,他如何买通携的侍卫,用什么法子将自己送走,同样不得而知。
“你说过你会帮我,却没说会强迫我!”墨涵心中唯一能抓住的希望就是他对她的那点心思,“我不能离开,也舍不惦开。胤禛,不要把你的意识强加给我,是否能承受将要面临的苦难,我心底有数。”
看着她一如既往的坚毅的目光,他不知该如何劝解。他爱她,爱到了极致,她是他此生的梦魇,挥之不去。可他却始终迷惘,何样的方式何样的尺度才是她能接受的。他自认懂得她的心思,她不惧生死也要与胤禩相守;但令他琢磨不透的是,她明明知道结局,为何不劝阻胤禩,让其避开那权力争斗的漩涡。他是存了私心的,既想要大义成全她的情,却又不愿让他们的恩爱整日晃悠在眼前,他实在受不了那样的煎熬。
“涵儿,当初你让我跟着你离开这里,如今你能随我走么?我愿意放弃一切同你走!你看得见所有人的命运,却唯独炕清你自己的,你若有个好歹,我不能熟视无睹!”胤禛冲口而出的这样一句令他自己都惊讶,他为什么就不能为她舍弃,他又自问,真的能做到么?真的甘于平淡相守一生么?
墨涵同样是明白他的,他脸上那丝迟疑被她捕捉到:“胤禛,别把一时的嫉妒看作一世的决心,我们都知道彼此是什么样的人。我爱他一如你爱权力之心,即便有偶尔的失神,但绝不会偏离既定的决心。我曾经做出错误的决定,希望通过引开你让他更易成功。其实那样的想法实在愚蠢,是我太自负多看了三百年的历史,撒略了你们生来的本事。那样既对你不公平,也对胤禩不公平,他是个大男人,在这场争斗中无论输赢,完全不需要借助别人的相让。我有些侮辱你们的智慧了。”她说得很中肯,她的眼神没有柔情,胤禛定定的看着她,哑然失笑,她面对他时,不像一个人,更像他府中的幕僚,她是他的知己,他却非她感情的依托。
“涵儿,十八弟安然无恙,或许历史会有新的局面,我不一定是最终的赢家。但我还是会全力以赴去实现我的目标。答应我,别拒绝我对你的关怀捍?你说过的是不是?”他从袖袋中取出那锦囊递了过去,“原谅我曾经的卑劣,我是真心爱你的!”他是个骄傲的男人,他知道要克服心中的魔障,必须迈出这一步,否则他将一生愧疚于她。
墨涵什么也无法思考,甚至不愿去接那锦囊,她不敢相信那是真的,四年多,因为无法睡眠,对她,简直就好比十年,她难以抑制心底的情绪,忽然狂躁的尖叫起来,那声音尖锐到几乎震破她自己的耳膜。
“涵儿!别这样,你别这样!”他再次后悔自己的决定,这样的举措依旧是出于自私吧!
胤祥已留意胤禛几日,自从离开热河,四哥就有难掩的焦躁,而当见到八哥旁若无人的搂抱墨涵,这种情绪更是灰烬中的火苗重新燃烧。他太了解四哥,甚至是理解。
围场上,他无心按照四哥的嘱咐盯住大哥,他知道这样众人离营的机会对于四哥而言实在太难得,一定会有所行动的。他无法确定,四哥所有事不瞒他,包括那夺嫡的野心,可单单在墨涵的事上,二人心有芥蒂,或许所谓大哥有异心,只是为了转移自己的视线。
果然,狩猎的序幕一拉开,四哥就悄然离开,他也与随侍的人换了装,尾随,眼见胤禛找人绊住竹心,径直入帐。
他觉得心神有些恍惚,看着苍茫的草原,无端的打发时间,他也是一枚棋子,一枚被皇父随手舍弃的棋子,四哥为什么一再让他不要独行,八哥他们为什么偏偏此时躲避他,一切都是在看皇父的脸行事吧!又起风了,里可会降雪?为什么自己不能学胤祯那样死皮赖脸的缠住墨涵,或许真的是从小与四哥为伴,一心以他为榜样,要学他的沉稳、老成。
帐中的惊呼惊醒他的沉思,胤祥大步冲了进去,但见胤禛紧紧将墨涵搂在怀中,用胸口捂住她刺耳的尖叫,胤祥犹豫一瞬,便不再迟疑,以掌猛击胤禛脑后——
“格格,出什么事了?”竹心闻讯赶回来时,墨涵已是面无神采,呆看着那锦囊。
墨涵深呼吸几下,起身走到帐外,胤祥已用马载着胤禛远去,她甩甩头,心情难以平复,可又立刻想到,适才并未给胤祥解释事情的缘由,只怕他兄弟二人就此生了嫌隙。
她看看锦囊上的火漆,老天,现在是康熙四十七年,不知活佛的东西有没有保质期。她猛然咬唇,实在佩服自己,只是大活佛四处讲经去了,这样无稽的问题哪里去寻答案。
“竹心!”她大声唤道。
竹心却在身边,被她的阵势吓住,小心翼翼的说:“格格,奴才在!”
她想半天才说:“刚才帐里进了田鼠,所以我才叫唤,别当笑话说给贝勒爷听!”
竹心笑着点点头,上次他就被忽然冒出来的田鼠吓住,不过叫了一声,胤禩叮嘱他切莫一惊一乍,格格有,受不得刺激。
“去熬点肉粥,放咸一些,贝勒爷狩猎出汗,要补充盐分!”胤祥的身影已难以辨清,这多事之秋,她舍不得任何一个卷入其中,但也清晰的知晓很多事,她实在无能为力。
墨涵沿着携内的围栏缓缓走了一圈,眼睛不时望向龙帐,她惊讶的发现看似随意散落在龙帐周遭的帐篷都不曾挡住龙帐的视线,在这难有起伏地势的草原上,那龙帐却稳稳扎在略高的位置。即便离了紫城,老康依旧高高在上,把持着制高点,一如他站立俯视跪拜的臣子。
“恩古伦!”
墨涵只留意营帐,然觉差点撞上两名男子。二人都是四十岁上下,一身便装,瞧不出身份。她心下狐疑,若是宗室,该是随行围猎;若是外臣,断不敢如此称呼自己。她识文断字是强项,这认人却是最缺记的。
还好那二人互相的问答解开了她的谜团。
“你离开家入宫的时候才十岁,这么多年不曾谋面,都不识得额其克(满语叔父)了!”
“恩古伦在家时,阿牟(满语伯母)原不许她随意出二门的,也就大节下见见。不记得也是平常。”
“在宫里过得可好?都说太后、皇上都宠你,比咱们家旁的人都要过的好吧?”
“恩古伦,都说你与八贝勒要好,有什事可记着额其克。昂人的说法,一笔谢出两个姓儿,好歹咱都是赫舍里家的人!”
墨涵微微福身见个礼,冷冷的道:“叔公的事还不算教训么?谁都知道二位额其克是表哥的人,做什么又结交八贝勒?”那二人正是索额图的两个儿子,格尔芬与阿尔吉善。
她的话立刻引得二人面上不悦,听闻竹心的声音,见他急急而来,神忧郁,连忙问:“是贝勒爷有什么事?”
竹心看看那二人,墨涵倒不怕,示意他快说,可他只说胤禩已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