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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爱吾爱(清穿)_2-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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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世缵合上《宋书》,反复玩味这一句,沈约的文采的确难有人出其右。但凡沈约的诗文、著书,他都仔细研读。毕竟,沈约对于世缵一心要效仿的父皇是那样至关重要的一个人物。只是,他长长叹口气,他哪怕再勤奋,都不及长兄的天赋,那与生俱来的耀眼光芒是他难以企及的。

    他击掌唤来内侍,徐泽手中捧的竟是素的袍服。

    徐泽立刻察觉世缵犹疑的目光,卑微的笑着:“王爷,今日不是要去凭吊沈太傅么?”

    他从来都不喜欢素衣衫,全因太子萧德施那一身淡雅是没人学得到精髓的,世缵很着意的避开与太子相仿的一切。偏偏就他与长兄是一母所生,样貌最肖。

    穿戴整齐了再看镜中人,翩翩少年,风神俊朗,寻不出一丝毛病,不满意的或许只是他自己的心。

    “王爷,传哪位侍读同去呢?”徐泽随他多年,细致周到,凡事都能于细微处考虑周详。

    自从去年父皇为他早早选了子,世缵也算成人了,王府中如幕的门客也日益多起来,有些是父皇授意的,而徐擒、张率堪称其中的佼佼者。今年父皇将他由轻车将军左迁为宣惠将军时,又特意指了庾肩吾等人入晋安王府。

    他沉吟片刻:“传张率同往!”他大步出了书房,朝外走去,已是闰三月,王府中的莲微送幽,沈约、钟嵘比邻而居,中间仅隔着采莲池,他曾于夏末随父皇去拜访过沈约,那满湖的莲此刻也在绽放吧。他心里倒是更仰慕钟嵘,可惜不入父皇的法眼。

    “王爷,小的去给您备马!”车驾出行太过奢靡,不顺父皇的意。世缵点头赞许。

    张率已近不惑之年,少时的风采早就灰飞烟灭,十六岁一把火烧掉两千旧作的豪气——他在心底哼一声,那又算什么呢?反倒是眼前这位小主子令他心生敬意,区区十一岁,就已博综儒书,善言玄理,他那宣惠将军更非虚衔,处理日常军政要务已不在话下。小小年纪即知礼贤下士,又颇有今上文治武功的风骨。

    “长公入府已四年了吧!”世缵于马上回身问道。

    张率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多言,自是有事相询,忙答道:“臣为王府记室恰四年,王爷当真好记。彼时闻能奉吾皇之东阿子,幸甚至哉!”

    是啊,世缵六岁时便能挥笔就文,坊间盛赞他幼而敏睿,识悟过人,父皇却以为那是臣下的溢之词,便于御前亲自考较,他洋洋洒洒八百字让父皇兴奋不已,高兴的当着群臣的面称赞道:“此子,吾家之东阿!”东阿,曹子建,自己真比得上么?或许只配子建凄凉的命运吧!六岁,七弟今年该是六岁吧,已有诗文被人传抄了,想起去年父皇改西曲制《江南上云乐》,七弟的唱和之作实在贻笑大方,何故仅隔一年,却有如此进益,难道是他人执笔耳?

    “长公,吾家七弟如今早已展露锋芒,胜孤当日之拙作了!”他知道张率与沈约等人私交颇深,如今父皇将七弟托予钟嵘教习,封王想必指日可待了!

    张率岂会读不透萧世缵的心思,将所知一五一十道出:“王爷,据臣所知,七皇子并非由钟嵘亲授儒学,乃是由其子督导课业。”

    “那个百步穿杨的钟鍔?”他实在有些惊讶,都说二哥萧世谦麾下颖猛将,竟出自著书立说的钟家,当真是奇事,如今又听闻他文采亦出众,世缵不生出爱才之心。

    “王爷所说的乃是钟嵘的长公子,七皇子的师傅是其次子钟凝。”

    世缵一下子笑起来,那钟鍔也不过与大哥同岁,他的弟弟能有多大,就能胜任皇子太傅?当真儿戏:“七弟的前程堪忧啊!钟家就这两个儿子?”这名字倒是取得有书卷气,霜鍔水凝!钟嵘的著作也不知何时能完成,那偏好与世缵倒是一样的,不似父皇偏好古体诗。

    “是!就这两个儿子,只是那位小公子不好与人结交,传闻说他文采出众,常能说些惊世骇俗的言论。”张率倒不明白他为何对钟家好奇,钟嵘成日埋头著书,早已远离朝廷。

    世缵却笑得愈发厉害,这钟家也实在可笑,八个皇子攀附谁不好,二哥那被人私下议论纷纷的身世,七弟那从娘胎中带出的一只瞎眼,哎——奇人啊!而且他二人的母又有那样的历史。他早忘了是为吊丧出门,所幸刺眼的素服提醒了他,方才敛了心神,不再嬉笑。

    那灵堂就搭在采莲池岸旁,据说是沈约的遗愿,要与大梁的才子来场最后的聚会!主人家奉上今年的茶,摆上精致的荷莲子糕,若非有披麻戴孝的后人,哪里寻得到丧仪的影子。世缵到时恰闻一阵喝彩声,其中最豪放的自然是父皇,那声“好”涵盖了半世直冲云霄的气势。

    “一在天之涯,一在地之角,生而影不与吾形相依,死而魂不与吾梦相接。”这样深刻的死别之情是七弟这样一个稚子就能体会到的么?萧家的儿子为何个个都是英才?世缵默默的在人群中找寻,然见太子的身影,大哥他当真特立独行,这样的场合也缺席,父皇却从不苛责,只为着他是父亲盼了多年才在不惑的岁数求得的头一个儿子。

    “陛下,尊虽不通文墨,让读史,这一门三杰莫过曹氏,而今陛下及太子殿下、几位王爷、小皇子何止三杰,后是否有来者臣不敢断言,不过这前无古人却是堪当了!”说话的是大将军曹景宗,他是个率直的武夫,他说的话是无人可质疑的。

    “七符!来给你沈先生奉茶!多亏他为你举荐了位好师傅,才有如此进益!”武帝萧衍与沈约相交数十载,肝胆相照,任凭奸佞之人挑拨离间,他都付之一笑。交友贵交心,沈约知道萧衍心疼七皇子萧世诚,这孩子身有疾却异常机灵,只是不喜读书。萧衍一心要将儿子交托给沈约教化,可沈约却道年老体衰,荐举了钟嵘。如今看着小七的长进,萧衍不免感叹这老友临走都又备了份厚礼啊!虽然是九五至尊,却亏欠这个朋友太多了。

    他忽然想起,怎不见钟嵘前来:“仲伟先生为何没来?”

    上前答话的是沈约的儿子沈旋:“陛下,虽隔得近,仲伟先生不曾来灵前祭拜过!按规矩,丧家亦不便相邀。”沈旋是存心说这话,当初求父亲举荐自己,可——他很容易就察觉到皇帝对七皇子的宠爱。

    萧衍是个情中人,立时震怒,手中的茶杯已碎,他平生最恨无情无义之人,想不到钟嵘一介名士却是如此薄情。他指着才到的萧世缵道:“六通!你去把那钟嵘抓来,朕倒要问问他,当真是人走茶凉么?对他的伯乐先师居然毫无缅怀之心,这样的人还有脸读圣贤书?”

    萧世缵心下一惊,却无胆量在父皇盛怒之下出言救人,正踌躇着不知该接旨还是求情,却有人站出来道:“启禀父皇,儿臣以为,沈太傅的挚交好友父皇当推首位,而这次之的便是仲伟先生了!”他声音宛转,飘然而立,话语先安抚了萧衍的情绪,才将事情娓娓道来,正是与钟家有私交的二皇子豫章王萧世谦,“今日是沈太傅的头七,仲伟先生及两位钟公子已隔岸抚琴七日,不曾间断片刻,以高山流水送故友!仲伟先生著《诗品》历数五言诗之典范,为沈太傅所做之评语是今日方成,‘观休文众制,五言最优。详其文体,察其余论,固知宪章鲍明远也。所以不闲于经纶,而长于清怨。永明相王爱文,王元长等皆宗附之。约于时谢朓未遒,江淹才尽,范云名级故微,故约称独步。虽文不至其工丽,亦一时之选也。见重闾里,诵咏成音。’能中肯的给予评价,岂不是对君子之交最为完的诠释?”

    萧衍将信将疑,右手一挥,立刻止了丝竹声,众人亦是屏气凝神,全神贯注去聆听,静寂中当真有隐隐约约的琴声顺着浩淼湖面幽幽飘来。萧衍颇通音律,听了片刻却辨不出是何琴曲,那弹奏的技法虽欠缺,可琴声痔含的却是哀婉的悲情,凄凄切切,如泣如诉。低音回旋,偶有清越的高音横空而出,划破长,如啾啾鹿鸣在追思故人。

    他不望向世谦,手指着对岸,世谦莞尔一笑,言道:“这是仲伟先生的二公子,他习琴的时日尚浅,让父皇见笑了!”

    又是那个钟凝,世缵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只是留意二哥的神,似乎对这个钟家二公子很是上心。

    沈约的另一个儿子沈趋倒是磊落之人,奏道:“陛下,这位二公子才是七皇祖正的师傅。家父在世时曾过岸与仲伟先生论诗学,二公子颇有见地,且聪慧过人,因此家父才以仲伟先生之名保举,请陛下恕家父欺君之罪!”说完已率先跪下,引得沈家其余人丁也一并跪在萧衍面前。

    萧衍爽朗的笑着,示意世缵上前扶起沈趋:“沈修文啊,你的欺君大罪,朕一定要罚!”

    众人一愣,都不解其意,世谦却与父亲心意相通,取个杯族满茶,递给萧衍:“父皇,沈太傅不胜酒力,便请父皇海涵,且以茶代酒,罚太傅三杯吧!”

    世缵倒没猜出这样的深意,心里不自怨自艾,眼看父皇满意的对二哥一笑,走到灵前,连洒三杯,群臣都是又敬又服的像望着神明一般注视着萧衍。他心念一动,道:“父皇,今日为着沈太傅而聚,何不邀钟家父子前来一聚呢?”

    萧衍不置可否,却有童音抢先答道:“三哥,钟家小哥哥是不见外人的!”

    萧世诚唯有一目可辨物,心却是透彻的,他下意识的要保护他那古怪的师傅。

    对岸的琴声渐弱未歇,又有另一曲的苍凉的琴音响起,洋洋洒洒、一蹴而就,曲终弦收,竟让人意犹未尽,心神恍惚,那琴技绝非适才的初学啼音,简直已将纯属的指法发挥到极致。不待再问,世谦先道:“想必已届子时,轮到仲伟先生了!”他一如湖水般的静谧,又带着湖中荷的优雅,直让世缵自责,怎闽视了这个暗藏的敌手。

    复又一曲起音,这倒是大家熟知的《山中思友人》,此时奏出,实在应景,伤怀之情油然而生。忽有箫声去应和琴曲,间断着更烘托琴声的清幽。

    得意的神情在萧衍脸上浮现,他最赏识的儿子也最特别,那箫声正出自于大梁最卓越的男子——太子萧德施!

    第二章

    琴箫已罢,然见太子回转的身影,萧衍不以为意,他这个儿子颇有魏晋隐逸之风,只是这样的情于国之储君不太相宜,可他也不愿过早拘着儿子,自觉这副身板还能抵挡时日。倒是世谦有些不自在,逡巡半天,想独自走开,却被世缵唤住:“二哥,弟弟听闻失传的《广陵散》已有人寻到曲谱了,据说还是从您豫章王府流传出来的。”

    世谦心中一凛,想起她说的指甲掐住肉可以稳定心跳频率还有什么皮电反应,她的话都是古怪的。他用指甲戳在虎口,镇定着,淡淡的道:“若府上真有曲谱,早就上呈父皇了。三弟几时对琴曲也有兴趣了?为兄这里倒有几套别的新制的曲子,可有兴趣?”他是个磊落的人,生平就不好说谎,可今日的谎话已不少了,全是为了那一人。只是她哪里明白自己的心思,一味的避重就轻,忽视自己的真情。

    没人能质疑世谦的话,这是父皇下的断语,二皇子以正直而闻名。世缵然免怀疑,二哥为何心不在此间,只有所思的望着中的莲。

    面对采莲池,世谦想着那幅她画下的草图,那样的圆圆的船实在特别,他已着人为她打造。她说要做蜷成一团的猫,瑟缩在那圆船中,慵懒的晒太阳。他失神一笑,或许只有七弟才会炕出她是个孩子吧,她散漫的情,随时闪烁着顽皮的眼波——只是钟家的规矩,钟家的门第。还好有钟鍔,还好可以借着七弟的名义——莲绽放,他忽然忆起凝儿曾许诺待今夏期,要颂篇咏莲的文章相赠,明日见着她时可要讨债了。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这样优的句子忽然穿入耳中,令萧德施心中一震,是在赞这满池的莲么?实在贴切。他闲散如野鹤般独立于轻舟上,任由那船儿随风晃在水波中,莲清幽的气涵雅的月相得益彰,都颇合他的心意。他特地离了灵堂,来这静谧所在颂一篇祭文悼念亦师亦友的沈太傅。他四下顾盼,并不见有人来扰,难道刚才那轻柔的声音是自己的臆想,不,他立刻否定,那样的句子是他心向往之却梦寐难求的。

    隐约间又有章句借着风拂上他的面庞,“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别样红。”七言诗,父皇提倡做七言诗,可效仿者甚寡,而此间——萧德施淡定惯了,然此刻听闻的词句简直都让他惊觉天成,一心要探个究竟,取浆破水,循声而去。

    那藕深处,终辨得是少的曼妙之音,萧德施不敢造次,只收浆罢船,栖身于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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