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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着理查走进教堂后的花园里,天空灰濛,让花间树影有些黯然,秋末的白天,气温凉中带寒。
“什么时候回来绿风岛的?”
“昨晚。”
“照和田的说法,更早你就得回绿风岛,却迟了快一个月才回来。”理查调侃地问:“新婚妻子让你舍不下吗?”
“爷爷说笑了。”
“唉,薇儿向来疼爱你和烈华,我也拿你们姊弟俩当亲孙子看待,洠氲侥阏饷床萋示龆ㄗ约旱幕槭拢遣幌胛艺饫贤纷庸事穑俊
“爷爷,请您別这么说,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古圣渊致歉道。
“苦衷?”理查那双透徹世情的眼抬头看着天气。“你这个性跟英国的气候很像,多变又难预测。虽然终年见得到雨,还不至于极端的暴起暴落,严格说来还属温和。”
“倒是第一次有人说我温和。”比起周遭批判,可算赞美了。
“那是因为太接近你,以至于……不好看清你。”理查侧首打量他。“就像你们东方人说的,当局者迷。”
“爷爷也一样很接近我,却是旁观者清。”
“唉,都这把年纪了,总不能还迷迷糊糊的跟着搅和。”
会心的一笑后有短暂的沉默,祖孙俩只是休闲的漫步,来到一洼小水池边时,理查已有些气喘的微咳。
“到教堂里吧,这里风大。”古圣渊忧心道。
理查摇摇手。“在美国,不是躺就是坐,这把骨头都快瘫了。”
“爷爷为什么不到宅子里,虽然荒废了十八年,但是这几个月来,已经整修得差不多了。”身体不好的老爷爷,执意要在村子西边的教堂里会面,令古圣渊忧虑他的健康。
“十八年了吗?”佝偻的身形长叹着。“时间再怎么能冲淡悲伤,我永远都洠О旆ㄌと肱宜赖牡胤剑依狭耍ㄗ右残×耍瑳'有办法再面对同样的景色而不痛苦,尤其当年的事……英浩像疯了一样。”
只要一靠近大宅,就无法不想起女儿浑身是血的被篠原英浩紧抱着,旁人完全无法从他怀中把尸体抱出,最后甚至抱着薇儿的尸体关在房里几天几夜,就在众人深怕他想不开而打算破们进入时,他却突然开门,亲自抱着妻子的尸身入敛。
这一幕,对身为父亲的理查而言,几乎是深深刻在心头的痛。
“近来见过你英浩叔吗?”
“几个月前他到过日本的“御景莊”,可惜洠в龅健!
“英浩来去从不留任何讯息,既然洠Ъ剑趺茨苋范ㄋス坝扒f”?”
“他把薇儿阿姨的一对耳环……送给了乔皖。”圣渊手指理过额前的发,显然说起这件事让他有些不自在。
“乔皖?”
“乔万崇的女儿。”
“你的妻子。”对他顽固的模样,理查失笑。“看来这个小姑娘魅力不小,连英浩都承认她。”
“英浩叔只是一时迷惑而已,如果知道她是谁的女儿,会清醒的。”英挺的面容沉敛着,不带一丝感情道。
理查皱起灰白的眉,第一次深深端详眼前的孩子;浅灰的瞳像薄冰般耀动寒茫,周身筑起一道不容人靠近的藩篱,这孩子是这样的吗?记忆中,他向来就比同龄的人坚强冷静,带着距离的礼貌,却并非毫去温情,只是难以靠近。
“孩子,人生难免遭逢巨变,历练得过来便是生活,历练不过来就是痛苦,你又何必老往痛苦里钻,一辈子看不开就只能挣扎。”
“对我而言,生活要想过下去,就是拔除痛苦。”他笑,笑得有些愤世嫉俗。“人如果能看开便是洠Я似咔榱瑳'了七情六欲那还是人吗?我所做的事,不过证明我是人。”
理查连连摇着头,沉重地道:“我一直以为薇儿的死,受到最大伤害的是英浩和珍妮,洠氲街窒伦钌钜跤暗娜词悄悖蹦甑氖露阅愕闹卮幢囟ㄉ羁痰梅浅H四芴寤岚桑
“爷爷想太多了。”古圣渊背过身去,疏离感更重。
“当年看到英浩抱紧薇儿的尸体那副疯狂的模样,洠顺惺艿米。慰龅蹦杲銎摺怂甑哪悖坏碇幸磺梗骨籽勰慷棉倍牟宜溃舛喂瘫囟ㄊ秦危景恋母鲂匀媚闶裁炊疾辉杆担锹穑俊
现在的古圣渊整个人住在由仇恨构成的冰层中,透明冷冽,让人知道他想做什么,却无法进得去这层冰中,只能看着他渐渐连血液都冻结,而至作茧自缚。
看着颀长无言的背影,理查感到悲哀。
“现在谁来劝都洠в昧耍蛭獩'有一个人是当年的你,目睹那场悲剧发生、逃过一劫而辛存下来,如果大家都要你原谅凶手,那这段活生生存在于脑海的噩梦要怎么办呢,你一直是这么想吧!”
“我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他冷然道。
“所以你让王宪发疯、杀了艾威斯,对他们的后代也不放过!”
“父债子偿。”何错之有。“当年他们干下这件泯灭人性的血案时,又何曾放过无辜的小孩。”
“所以你娶了乔万崇的女儿?”
古圣渊片刻的沉默,问道:“姊姊说了什么?”
理查扶着枴杖走到一撮花圃前。“她只告诉我你娶了乔万崇的女儿,其他的事要我自己来确定。”
“现在呢,爷爷想阻止我?”
“孩子,或许我真是老了,不懂你们年轻人的想法,结婚也能用来复仇,这日子可要过一輩子,痛苦的究竟是谁?”
他扯唇,浮起的笑容有些阴狠。“令棋者和棋子,痛苦的永远不会是那令棋者。”
“令棋者!”理查指着那多变的上天。“这个世界洠в姓嬲牧钇逭撸灰钤谡馄炜障拢龈龆际巧厦娴钠遄印!彼A艘幌拢蛉の省!叭粽嫖闯穑尾蝗⑼跸艿呐箾'妻小,王宪却有。”
“王宪一疯整个家都散了,子女不学无术,过的生活不比街边乞丐好多少。”何劳他再费心神。
“乔氏企业也掌控在你手中,你若撒手不理,乔家又何尝不是树倒猢孙散,为何最后还以这种方法来复仇。”
“乔万崇是当年的主谋,也是当年开枪打死薇儿阿姨的人!”头号仇人竟然空难而亡,他可无法接受。
“所以对他的女儿多点照顾。”理查的声中玩味更浓。
古圣渊回身迎视那双睿智的目光。“爷爷真是为着阻止我而来!”
“不。”理查微笑地摇头。“我是为薇儿而来。”
“薇儿阿姨!”
“你该知道你薇儿阿姨是个怎么样的女子。”理查抬头,看向阳光稍微露脸的天空。“她善良、幽雅,心地慈悲,从小她就不愿意伤害任何人,当年的血案,她如果幸存下来,我相信她绝不会以复仇的方法来解决这件事,更不可能祸及无辜。”
古圣渊不语。纯美、温婉的爱丽薇儿,确实如此,总是善良得令人疼惜,否则也不会让这么多人因她的逝去而痛苦。
“在我这老父的心中,薇儿是上天带给我的天使,圣洁而美丽,纵然短短的一生……”他的语调抹上忧戚与无奈。“也够了,世间的丑恶,又何必让我女儿蒙羞。”
无言在彼此短短的距离中拉出沉默的鸿沟,露脸的阳光此刻又为灰濛所覆,天气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阴沉沉。
“爷爷希望我怎么做?”古圣渊缓缓道。
“放手吧,孩子,如果你真心爱那个女孩,爷爷会祝福你;如果不是,別再继续下去了。”理查拄着枴杖,往门口走去。
“爷爷,”始终洠в谢赝返墓攀ピǖ馈!叭绻詈笾な悼扇岬乃姥叮廊恍囊獠桓模俊
可柔!无辜又可怜的孙女,如果真的不在人世……
“我的日子也不多了,上帝如果连可柔都带走,或许打算让我们在天国相见,我不得不这么想,生命的巨变一定有其原因,尽往悲处想,得到的就是自悲和自怜,孩子,希望你不是一个可怜的人。”沧桑的声中有着对晚輩的疼惜。
古圣渊闭上眼,幽幽地回道:“我一定会找出可柔的消息。”
“我从洠Щ骋晒愕哪芰Γ⒆印!
“凯尔……”
“既是借调给你,这段时间他所做的一切是对你负责。”
“谢谢,爷爷。”
灰濛濛的天气,像盘踞于心的暗影,寒冽的风夹着入冬的萧瑟,古圣渊昂藏的身形久久未动,只是看着远方虛空的边际,点燃一根烟,沉默地吐着白雾。
教堂门口的理查,在司机和秘书的扶持下坐上了车。
“如何?”车內,身旁的男子问道。
理查摇着头。“这孩子从小意志力惊人,也反应在个性上,决定的事就像上了最先进的锁,洠в忻苈胧墙獠豢摹!
“连他最尊敬的理查爷爷也不行。”
“我只能让他手下留情,改变不了他的初衷。”
闻言,男子自责。“从台湾把皖皖带到圣渊身边,是个错误吧!”
再次露脸的阳光透过车窗,映着罗睦天那忧心凝锁的眉。
而教堂內的古圣渊,凝思的神情被突来的电话声打断。
“姊姊?!”听到古烈华的声,在烟雾中的灰眸一凜。
“理查爷爷虽然不能让你放弃乔皖,也该让你警惕吧!”
古圣渊敛眸沉笑。“姊姊,我劝你快离开现在的地方,据我得到的消息,李虎啸大概再半小时就会到你那里了。”
“李虎啸?!”电话那头是明显的愕骇。
“我只告诉他你在法国的里昂。”
“你出卖自己的姊姊!”古烈华暴吼!
“彼此,总得有件事绊住姊姊,省得坏我好事。”干脆明了的直言。
“古、圣、渊……”
“提醒姊姊,再浪费时间骂人,很快你就能跟李虎啸碰个正着,我想……见到你,他不会太绅士。”
“我……”正气得要回骂的古烈华,眼角瞥见窗外停在大宅门外的两辆车子,见到陆续下来的人,尤其为首者,让她花容失色。“你不是说半小时?”
古圣渊毫不讶异道:“原来李虎啸的能力比我预估的高,保重,姊姊。”
“你很好呀!”有別于他的冷靜,她切齿撂话。“我不会善罢干休的……”接着电话那头传来的,是连挂断电话都洠奔涞拿β矣刖啊
喀地一声,古圣渊合上手中的机子,扬起唇,踏熄了烟蒂后,转身离去。
※※※
“晶,我想自己逛逛,你別一直跟着我了。”乔皖对紧跟在旁、边吃着零食的李晶道。
“不行,古先生吩附,得寸步不离的守着小姐。”
“那、那你让我打个电话。”她找寻着公用电话亭。
“也不行,古先生说不能让你私下打电话。”
“晶,我不是犯人,你这么紧迫盯人,不累吗?”乔皖禁不住带着怒意。
“累呀,但是古先生是我的老板,我洠О旆ú徽兆觯蚁胱Х研〗闶侵赖摹!崩罹б埠芪
“算了,是我不对。”
在绿风岛的街道上,乔皖咬着唇,从一回来,她就失去自由,大宅里的电话都设了密码,拨不出长途和国际电话,她无法找到古烈华也联络不到罗睦天,更遑论知道台湾奶妈的情况,她的一切行动都被严禁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她问过古圣渊。
“等后天的婚宴一过,我就跟你一起回台湾,到时你想住多久时间,我都陪你,现在乖乖的听话,好好待在这座宅子里。”他的语调像往常一样带着安抚与命令,却更有着冷漠。
冷漠!从海上的那一夜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出现了变化,由于心中忐忑,乔皖不敢接近他,他也洠в忻闱康姆址慷级慕哟デ孜且捕嗍抢衩残缘模輳芬廊惶逄强醋潘难凵袢创沤舯粒丛拥穆庸嘀直浠
曾经,乔皖感到一股恨意在身后寒睨着她,锐如刀锋像要穿体而过,当她蓦然回身时,交集的目光仅一剎那,对方带着精悍之气的灰眸掉开时,却让她整个身躯僵立当场!
他……恨她吗?就为了海上那件事?或者,有其他原因?乔皖迷惘了,再次回到绿风岛的古圣渊,她越来越难懂。后天便是他們的婚宴,一个正式邀请名流仕绅、将这场婚姻公开的场合,整座宅子都在忙碌,乔皖心中却有莫名的恐慌,面对他难解的态度、面对自己渐渐被监控的处境,第一次,她生起逃开的念头了。
逆来顺受、少言、忍耐,这几乎是她从小到大的成长,并非洠в邢牍纯梗皇茄侠鞯某头V卮炝怂庀肫鹜舻呢危既盟匪醯纳詈粑蘼廴绾危笔彼芪塑败昂湍搪枞滔乱磺惺拢衷诿妹美肟耍ㄒ坏那兹艘仓皇D搪瑁胖夭〉哪搪瑁蛞晃5搅偻罚弧峭钤较朐胶ε拢退闵咸煲吣搪瑁膊荒芰詈笠幻娑技坏剑
“晶,那里好多人,我们去看看好不好。”乔皖指向前方一个广场,像在办什么活动,聚集了相当多的人潮,心中有了主意。
“可是……古先生要我们三点前回去……”李晶犹豫。
“还有点时间嘛,看那里好多卖热狗、冰淇淋的,我们休息一下,真来不及就电话回去,只要我们有交代圣渊就能放心了,是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