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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得很笃定,柏纳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为她担心。也罢,比武大会已落幕,管她同意或是不同意,明天一早他就回圣马丁修道院。
“我走了。”不打算明日还和她会面,他先行告别。“既然你已经过慎重考虑,我也不再多说,你自己好好保重。”到底他也见过她轻松惬意、善感多愁的那一面,他衷心祝福她往後的日子能够过得快乐。
“干麽说得一副我们不会再见面的样子,今天的你好奇怪。”蓓媚儿一面灌下清凉饮料,一面瞅著柏纳,狐疑地问他。
因为我们确实不会再见面。柏纳在心中回答她的问话,表面上却一副什麽事都没有的样子,只是沉稳地点点头,低声说道:“我告退了。”然後便退出蓓媚儿的房间,转进长廊。
原本柏纳以为一切就此结束,不料却听见一个奇怪的声响自蓓媚儿的房间传出来,听起来好像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难道是……
柏纳不敢多想,拔腿就往蓓媚儿的房间狂奔,一推开方才被他关上的房门,便瞧见一幕令他心脏停止的画面。
蓓媚儿;人人害怕的血蔷薇,居然倒在床下,而房里闯入了两个蒙面的男人。
“糟了,有人来了!”闯入者和柏纳一样露出惊讶的表情,倒抽一口气大叫。
“你们是谁派来的,为何要偷袭公爵大人?”柏纳低头俯看倒在一旁地上痛苦抽气的蓓媚儿,猜想她大概是中了毒,她喝的那杯饮料有问题。
“没你的事,修士,你最好闪到一边不要多事,否则达斯洛王子会要你的命。”其中一个蒙面男人警告道,柏纳皱眉,生气地回视对方。
“我不能放著她不管。”她或许可恶,但照顾她是他的天职。
“那就休怪我对你不客气了。”蒙面男人冷笑,执意达成主子的命令。
柏纳机警地眯起眼睛,判断眼前的情势。对方有两个人,又同时手握长剑,他两手空空,实在不知道该怎麽应付。
他弯低腰和对方绕圈子,对方则是左右包抄他。身中剧毒的蓓媚儿则是什麽忙都帮不上,只能眨巴著一双绿眼,痛苦地看著他。
柏纳猜现在她一定很後悔自己为什麽要玩这种危险游戏,惹得既中毒又被人刺杀。很快地,他发现自己没有多馀的心思管她到底後不後悔,眼前的两个大汉已经扑杀过来,他连忙抬脚踢掉其中一个的剑,在转身踢人的同时又顺势打了另一个蒙面人一拳,将他撂倒在地。
“可恶,你这算是什麽修士?”被打倒在地的男子相当不甘心,手握住长剑向上跃身爬起来,神色一凛,即刻向他冲过来。
柏纳别无选择地闪身躲过这致命的袭击,未料另一个被踢掉剑的蒙面男子,也在同时由背後偷袭,恰恰被柏纳闪过,自动送入同伴的手中。
“啊——”砰!
其中一名蒙面男子的哀嚎和他断气的坠地声同时响起,另一个男子才发现他竟然失手杀了自己的同伴,并为此而发狂。
“查理!”失手杀了同伴的男子,只能眼睁睁地看著同伴的腹中插著他的剑,躺在血泊中,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多管闲事的修士造成的。
同样地,被鲜血溅了一身的柏纳,惊愕哀痛也不下於错杀了同伴的男子,虽然人不是他杀的,却因他而死,同样是罪过。
“我要杀了你!”误杀同伴的男子显然也这麽认为,迅速抽出插在同伴腹部的长剑朝柏纳砍去。
柏纳反射性地闪开,并夺下对方手中的剑丢向一旁,将他扑倒在地扭打成一团。两人都尽全力要扳倒对方,尤其是错杀夥伴的蒙面人,他用双手掐住柏纳的脖子,试图掐死柏纳,帕纳则是反抓住对方的手,努力想扳开却扳不动。对方已然失去理智,陷入疯狂状态,不是意识清醒的他可以徒手击败的。
就在这个时候,一把锋利的短刃被丢到他的身边,他认得那把短刀,那是蓓媚儿随身携带的匕首。
“用这把刀……杀了他……”蓓媚儿趴在地上痛苦地对柏纳说。
他摇头,不肯拾起身旁的短刀。他是个修士,是上帝遴选用来代替她服务人群的代表,怎可沾染血腥?
“快……”蓓媚儿为他著急。“你不杀他,他也会杀你……然後……再来杀我……”
如果他不及时拿起身旁的刀,朝对方的心脏刺去,她就会失去生命?
蓓媚儿浑身上下血淋淋的影像,像晴天旱雷似地打在柏纳的心坎上,使他忍不住惊慌。
不,他不要她死!虽然众人都在诅咒她,但他就是不要她死,他要她好好的活著。
“快!”眼看他的脸孔逐渐发白,蓓媚儿惊呼。“拿起你身旁的刀杀了他,不要再犹疑,赶快!”
她脸色苍白地命令著,柏纳的脑中却只记得她刚才的话——
他会杀了你,再来杀我!
“不,谁都不许伤害她!”一想到蓓媚儿即将横躺在血泊中,柏纳不自觉地拿起身旁的短刀,朝蒙面男子的心脏刺去。
“谁都不许伤害她……谁都不许……”柏纳毫无意识地呢喃,蒙面男子的血喷出来,溅得他满脸都是,他却回不了神。
“修士!”
随著蒙面男子奔流的血液和颓倒的身躯,跑过来拥抱他的是活生生的蓓媚儿,她带著最迷人的微笑,冲入他的怀中。
“你……没事了?”他用指背轻抚蓓媚儿细嫩的脸颊,无法相信她还活著。
“没事了,药效已过,我已无大碍。”蓓媚儿点点头,很遗憾无法告诉他这一切都在她的算计中。
早在当众羞辱达斯洛王子之初,她就算准他不会善罢于休,必定又会使什麽小人手段来陷害她。果然,他先派人换掉原先的侍女,端来一杯她最讨厌喝的饮料。她一看饮料的颜色,就知道其中有鬼,於是她将计就计假装不知情喝下肚,然後再趁柏纳不注意的时候吐出来,让窗外的人以及柏纳误以为她已喝下那杯饮料,然後事情的发展就如同她所预料的,一步步的进行。
没错,她是故意的。
她故意让柏纳误以为她中毒;她故意让柏纳不得不为了她杀人。她说过,她要逼他回复战士的本能,这是她的游戏,亦是事先规划好的第三步骤,她要他回不了修道院,一个重开杀戒的人上帝不会要他,教会也不会要。
只是,当她赢得了游戏,看著他恍惚却多情的脸孔,她的心竟产生一股罪恶感,好像她抢了什麽不该抢的东西。
“你杀人了。”轻轻挥去那恼人的感觉,蓓媚儿说。“现在你再也不能回修道院,你有什麽打算?”
是啊,他杀人了。一心服侍上帝的他,竟然为了一个被称为“血蔷薇”的女人而杀人,他凭什麽回修道院?凭什麽再继续服侍上帝?他……早已失去当修士的资格,就从此刻起,或许还要更早。
“修士?”虽然她一向对人们苍白的面孔没多大感觉,但他的表情的确挺吓人的。
“不要叫我修士!”猛然挥去她嘴上的称呼,柏纳才发现自己有多可悲。“我已不配被称作修士,我已经失去资格……”
他用手捣住自己的眼睛,不敢仰望上帝。从今尔後,这个世界上将不再有一个名叫柏纳的修士,留下来的,只会是一个平凡的男人。
“你不准我叫你修士,那麽我怎麽称呼你?”柔柔地捧起他的双颊,蓓媚儿却一点也不觉得可惜,她宁愿他是个凡人。
仰望著蓓媚儿,感受她空前的温暖,柏纳彷佛走进了一个用鲜血和迷情交织的狂乱世界,使他几乎遗忘自己的姓名。
突然间,她怎麽叫他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在这里,娇俏的红唇深深吸引著他。
“叫我柏纳。”猛然扳下她的脸,他饥渴地覆上她的红唇,算是败给命运。“不要再叫我修士,喊我的名字。”
而後,柏纳的世界再度错乱,只有他那获得释放的嘴唇,堪堪记住血蔷薇的味道……
第八章
比武大会才刚结束,赛维柯堡立刻又面临其他问题。在一切看似平静的假象下,其实潜藏一个很大的危机,只是蓓媚儿和柏纳都不晓得,如常过他们的生活。
话说自从那一夜柏纳决定结束他的修士生涯以後,两人的感情发展迅速,欢笑的声音传遍整座赛维柯堡,当然也引来其他嫉妒的眼光和言语。
面对这个状况,蓓媚儿并非全然不察。她知道她底下的人嫉妒帕纳,时时刻刻想扳倒他,但她不得不承认,有他陪伴日子过得快乐多了,虽然有时他还是会忍不住跟她说一些有关於上帝的大道理,不过听一听就算了,她不介意。
不介意?
脑中闪过这思绪,蓓媚儿差点吹起口哨,高喊哈利路亚,赞美伟大的天父。这要是在以前,谁敢在她面前提起“上帝”这两个字,不是被拉出去砍了,就是惨遭活埋,最好的下场就像圣马丁修道院,那还是因为它有她要的东西。
然而即使如此,她还是不敢确定自己对柏纳的感觉。她对他是喜欢、是可有可无,还是有更深一层的感情?
她不知道!她需要发生点事来帮助她思考,而她不确定自己是否喜欢这个主意,或许一直保持这种状况对彼此都好,至少她是这麽认为。
日子就在这般混沌不明的状态下悄悄流逝,直到某日发生了一件大事扭曲了整个状况,情形才得以改观。
这天,乌云密布,雷声大作,和帕纳一起出外散步的蓓媚儿差点回不来。他们甫下马,笑语还未停歇,堡内就传来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彷佛出了什麽大事。
蓓媚儿皱眉,平日堡中的仆人还算有规矩,今日怎麽慌慌张张?
他们一起推开大门,发现看门的守卫竟也失去踪影,这下蓓媚儿更火大了,今天是怎麽回事,如此没规矩!
踩著不悦的脚步跨入主堡,蓓媚儿还未开骂,便看见一个行色匆匆的女仆。她生气地推她一把,女仆颠了下,一看是蓓媚儿马上拉柱她的手臂,白著脸大喊。
“公爵大人,您回来得正好,事情不好了!”女仆这会儿连怕都给忘了,但这件事若处理不好,她的小命可要没了。
“什麽事不好了?”蓓媚儿蹙起秀眉问女仆,发现不只有她慌张,其他的仆人也跑上跑下,个个脸色白得跟鬼一样。
“是夫人……是老公爵夫人!”女仆急得眼泪快掉下来。
“公爵夫人?”蓓媚儿一听是她母亲出事,脸色刷地变白,连忙提高女仆的衣领反问。
“她怎麽了?”蓓媚儿的口气阴寒。“公爵夫人到底发生了什麽事?”
“启……启禀公爵大人,”女仆困难地回话。“夫人……现在正站在塔楼的窗边,嚷著要跳下去找里奥少爷。”
蓓媚儿的脸色更加惨白,塔楼下面就是护城河,跳下去必死无疑。
蓓媚儿不作他想,当场松开女仆的领子拔腿就跑,身後跟著脸色一样苍白的柏纳。
不要跳,求求您不要真的往下跳!
蓓媚儿一面跑向母亲居住的塔楼,一面在心里乞求著,但等她到达母亲的房间,看见她母亲正站在拱窗的窗台边缘,下面围著一群小心翼翼、深怕老公爵夫人会跳下去的仆人。
“母亲!”蓓媚儿血色尽失地大叫。老公爵夫人的眼神迷蒙、神情呆滞,她怀疑母亲是否能认得她。
听见蓓媚儿仓皇的声音,老公爵夫人顿了顿,扭动脖子缓缓地转住她的方向,像具木偶似地偏头打量了她一下。
“里奥?”老公爵夫人欣喜地看了蓓媚儿一眼,随後立即察觉到不对劲。
“不,你不是里奥。”老公爵夫人的表情充满了失望。“里奥已经被赶出赛维柯堡了,所以你不可能是里奥……那麽,你是谁?”
老公爵夫人的脸色在认出蓓媚儿之後倏然刷白。
“你是那个怪物!”认出蓓媚儿之後,老公爵夫人惊恐地往後退,瘦弱的身子摇摇晃晃,看起来岌岌可危。
“母亲!”面对亲生母亲严厉的指责,蓓媚儿除了心痛之外,更在乎她母亲的安全。
“不要过来,我不是你母亲,我绝不承认生出你这种怪物!”老公爵夫人疯狂地摇头。
“你是怪物,是喝人血的怪物!”她突然想起死去的老公爵,憎恨他为什麽把爵位传给眼前的绿眼怪物,而不是她那蓝眼的儿子。
“把我的儿子还给我,我要我的里奥……”想起她最爱的儿子,老公爵夫人的眼眶蓄满了泪水,羸弱的身子越显激动。
“小心,母亲!”蓓媚儿伸出双手朝母亲走近一步,就怕她一不小心踩空掉入又深又冷的护城河去。
不料她的母亲却更为害怕激动。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老公爵夫人的身体已经腾空一半,拚命摇头。“我要去找里奥,谁都不能阻止我。”
老公爵夫人忽地掉头,对著城堡下的某个小黑点微笑,看得众人胆战心惊。
“我看见他了。”老公爵夫人对著城堡下的小黑点挥手。“我看见我的里奥了,他正在等我,我要去找他。”
“不要!”
蓓媚儿的呼声几乎和她母亲高举的手一起升起。她的母亲要离开她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