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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羡羽被江阴王一望,心里觉得怪怪的,竟有疚意。
23中原的劲敌(下)
几番折返乾军都靠不得岸,只得退回南边陆地。
夜里成羡羽悄悄找了姚美儿和姚拂剑,两兄妹问二小姐有什么事。
成羡羽用便很低的声音说:“今儿我见着十四爷了,心里总觉着不踏实,就好像……跟恩人反目成仇。”
姚拂剑听了,抬起头,双手犹抱着重剑:“十四爷是个好人。”
“可是他干嘛给段然卖命要带兵来啊?”姚美儿嘀咕,隐隐就是觉得怪。
“也许十四爷有他的苦衷。”姚拂剑反驳妹妹。
也许十四爷有他的苦衷……这句话成羡羽也轻轻听了进去。
会有什么苦衷呢?难道他接了段然的二百万兵,是想临阵反戈一击?
成羡羽被自己的设想吓了一跳:不可能不可能,万一十四爷不是要倒戈呢……
夜间,她又翻了姐姐的兵书,看的是笔札那一本,至“兵佛”那一段,她的目光落在摊开的书册上,是似发呆。
成羡羽萌生了去劝降的念头:倘若十四爷有倒戈的念头,“劝降”正遂了他的意;倘若十四爷是正经领兵,以其品性,说服他弃暗投明也不是不可能。
她又思及张若昀的话:有时候不伤人命也能解决问题。
愈发觉得自己“劝降”这个念头好!
第二天中军帐中,成羡羽就将自己这个想法同诸将都说了。
王小风豁然开朗道:“三妹怪不得昨天你一进前他们就不放箭了!”
姚铁衣一贯作风,低头不说话——也许他昨晚就料到了。轩辕韵嘉平时总会参与分析,这次却也学姚拂剑,静静地站在一边不无,面容端庄无法揣摩她的情绪。
“这个方法……”张若昀听大家说完,他最后表态:“可行。”末了又加一句,叮嘱成羡羽:“就是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她听罢笑出了声:“那自然。”
这个他大可放心,她成羡羽去会江阴王,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可姚美儿却在一旁放心不下,主动要求道:“二小姐你要真的去,我同你一起去。”
“美姐,不用啦。”成羡羽心中有自信:“万一段然在十四爷身边安插了耳目,我们去的人多了,反而容易打草惊蛇。一个人潜进去就行。”她拍拍姚美儿的肩膀,慰她宽心:“美姐,我给你保证,我七天之内一定回来!”她接下来淡淡一句,说着说着就自己笑了:“七天刚刚好,一天不迟,一天不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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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朗气清,是冬日难得的好天气。
众人都出来送成羡羽,她着了最普通老百姓的打扮,计划左行到距离乾军军营百里外,再寻船家渡江,登岸右行一百里至殷军军营。
绕一个大圈免得被发现,万事但求妥当。
同成羡羽熟识的不熟的,都跟她说了一会话作道别。她便摆摆手,跃上马背潇洒上路。
左行了二十来里,张若昀骑着马突然从侧旁林中窜出来,成羡羽惊得急勒马缰,骏马抬起一双前蹄,骤然刹住。她横他一眼:“你干嘛?”
成羡羽急,张若昀却一点也不急,仿佛觉着她方才人马受惊的样子还挺好玩。瞧了她半天,咧嘴笑出声来:“我再送你一程,祝你马到功成。”
原来是特意过来要再送送她,成羡羽白张若昀一眼,心里却挺开心的。
却听张若昀说:“七天,要记得回来。”
“大哥放心。”
“七天后要记得回来。”
“大哥放心放心啦!”
“七天……”张若昀第三次要重复,却被成羡羽赶快打住,斜眼问他:“你有毛病没毛病?”
张若昀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毛病,他说:“七天后就是你打崖上掉下来一周年,一天不迟一天不早。”
坠崖那日是她的十四岁生日。
成羡羽听着心里咕咚一下,旋即嘴角泛起笑意:那句话张若昀懂了,看来自己没有白说。
“回来了我给你主持及笄礼。小丫头就可以嫁人了。”两马并行,张若昀平伸右臂敲了下她的头。
成羡羽捂住头顶瞪他,心里却飞快猜测了数种张若昀这句话可能表达的深意。她明白了八}九分,却故意以言语激他:“大哥你也早过了成人礼啊,轩辕姑娘那么优秀,为何不娶了她回家?”
张若昀哈哈大笑:“小羽早去早回!”说着一拍她的马屁}股,马嘶鸣一声向前狂奔。
成羡羽猝不及防,一个前倾趴在了马背上,她扭过头想瞪张若昀,目光却变得越来越柔和……马都跑出好远了,他的人影成羡羽都看不到了,她却于马背上自言自语了一句:“子曜哥哥……”
张若昀折回乾军处理事务,成羡羽奔去殷军军营。
就在成张二人分别的时刻,殷军军营里却来了位来自京师的不速之客。
这位不速之客缓缓步进江阴王的帐篷,打量着眼前这位双目放光,极是亢奋的十四王爷,犹如观戏般看江阴王通体赤}裸在帐内不停来回走动。
“你怎么来了!进来做什么!”江阴王发现来人,突然狂吼,就好像一头暴躁的狮子,哪里还有半点往日的君子之风。
“十四弟,我来看看你。”不速之客笑道——来的便是殷帝的十三皇叔,广成王。当然他还有另一个身份:云贤妃的亲生父亲。
江阴王虽是狂躁,但理智尚存,他脚下不停,口中说道:”十三哥,你先出去。”
“好,等你发散完我再进来。”广成王说着掀帘出去,到外面放下帐帘,他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冷笑,仿若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听得里面“哗啦啦”水声,知是江阴王发烧之后又发冷,正以冷水浇头发散。
待到水声停了,广成王便挑帘重新进去。
正好瞧见江阴王在穿宽大的旧衣服,十四王爷的身上有多处痈疮。
广成王便嘴角又勾了起来,缓缓道:“十四弟,我来这里是陛下的旨意,叫我来助你一臂之力,早日制服那些叛军。”
江阴王此时已彻底恢复正常,转过身来徐徐而道,中气十足不怒自威:“十三哥这是信不过阿弟的本领?”
广成王摇摇头:“若单论领兵打仗,我们这些兄弟里有谁能及得上你?”他顿了少顷:“是陛下信不过你。”
江阴王脸色微白,默不作声,半响道:“本王无愧于心,随他怎么想。”
“陛下不是想,陛下是听,他听到了一些传言。”广成王和颜悦色道:“听说前些日子,私闯玉京王府被你放跑的那两人,其中有一个是成羡羽?”
江阴王神情细微震颤,旋即平复,不承认也不否认。广成王却接着继续说:“我方才过来的时候,还听说昨日成羡羽来叫阵,你连箭也不放?”十三王爷说着叹了口气:“所以陛下派我来断了你的五石散。”
“不要啊——”江阴王本能地脱口哀求,接着痛苦地闭上双眼,仿佛极度厌恶自己现在的样子。他的身体在震颤,拳头捏了又松,松了又握,终于颤抖着,咬着牙,好似正经受羞辱般道:“请陛下——不要断掉微臣的五石散。”
广成王点点头:“陛下也是非常体谅你的苦衷,知你做不出来,便命我前来操刀。”继而从袖内掏出一只瓷瓶递给江阴王:“这里面有明天的量,以后的五石散,陛下命令我每日给你。”
江阴王立马就接了,小心的揣入怀中,表情如获至宝。但过了数秒,他又清醒了些,带着挣扎道:“十三哥,她是……慕舟的妹妹,阿弟求你不要取她的性命,我不想……”言至此既苦又涩:“……让慕舟在泉下也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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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浓的雾,雾里的人看不清模样,照轮廓依稀辨认出身形是他熟悉的那位少女。少女在雾中嘤嘤的哭,一顿一顿地泣……到后来哭声越来越大,就像那日她赤岩疯症的惊恐,不,比那时更惊恐凄厉!子曜哥哥救我!子曜哥哥救我!子曜——救我!
“呃——”张若昀失语一声,上半}身整个坐了起来。他环绕四周,帐内无人,摆设一如往常。
上下滑动了喉头,原来是做了个噩梦。
可是他噩梦已醒,为何依旧浑身发凉?
张若昀感觉自己的身躯仍然在颤抖,无法抑止,冥冥中似有什么不好的预感。他起身离榻,仅披了件披风就挑开帐帘,帐内的寒风立刻钻了进来,刺刀般刮在他身上。外头鹅毛纷纷扬扬,大雪还在下。
张若昀穿上靴子,径直走出帐内。今夜正好是王小风当值,便走过去问:“二弟,三妹还没有回来?”
“大哥这么大的雪你怎么穿这么少出来?”王小风忙帮张若昀拍血,又将自己头上的斗笠转给他戴:“三妹不是说去七天吗?这才第五天,后天她回来哟!”
张若昀不苟言笑,神色肃然:“小羽在喊我。”
王小风怔了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成羡羽。
24子曜的噩梦(捉虫)
张若昀又道:“二弟,帮我拉匹马来,我要去找她。”
王小风凝视他数秒,默默去马厩里牵了两匹马来,一匹递给张若昀:“大哥,我跟你一起去找三妹。”
张若昀抓了马绳,牵着就往军营大门的方向走:“你们都在这里守好!”
“子曜师兄,你这是要去哪?”轩辕韵嘉不知何时站在了不远处,她披了件火红的狐裘,窕窕走过来,湛然若神:“师兄,怎么了?”听她言语,似乎不曾听到方才的对话。
张若昀瞟轩辕韵嘉一眼:“我要去找三妹。”他继续往前走。
“师兄。”轩辕韵嘉用世间最好听的声音对张若昀说:“这冰寒极冻的大雪天,师兄,你瞧,雪都没过踝上了。不如等明天雪停了,行路方便了再去?”
“三妹还在江那边。”张若昀说着右脚踏上马镫。
轩辕韵嘉突然一把拉住他,楚楚含泪:“曜,虽知你心中没有我,但你这么做……我好生难过!”
声声动情,字字可怜。
轩辕韵嘉的眉眼温顺而低垂,眶中似泛晶莹,完全不似她往日雍容端庄的模样。
就好似天上的仙子骤然落入凡尘。
“你若一定要走,路途不算近,你穿这么少一定会被冻着!我这件狐裘你披上,好歹抵挡些许风寒。”轩辕韵嘉褪下自己的狐裘披风给张若昀披上,披着披着她就泪流不止。
张若昀望她一眼,翻身上马。
“子曜师兄!”只着单衣的轩辕韵嘉在后头叫,张若昀置若罔闻,狂奔向北,
他的心里不断在叩问自己:为什么不安愈来愈强烈?为什么他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慌乱?
张若昀一个人,一匹马,一路狂奔,一路无笑。
大雪漫天飞舞下得更大,更兼狂风。
张若昀在离军三十里处渡江。他要渡江,却根本渡不得:一是无船,二是湖面已经结冰。他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在附近寻来找去,终找到岸边一间小屋,屋边木桩上系着只旱船。张若昀寻思屋里头住的应是摆渡人,便急急叩门,“啪啪啪”敲了好久,才有个黑黝干瘦的老头出来开门:“来了来了,天都还没有亮呢吵死了!”
老头一开门,风就往屋里直灌,忙要将门掩上,张若昀直接伸手隔住了门框和门板。
“年轻人,你也不怕夹了手哇!”老头拿张若昀没办法:“我不关门,风太大了,你受得了吹我可受不得。我开条缝,有什么事,你说?”
张若昀就透过门缝问老头:“老伯,你可知今夜哪里能渡江?”
“渡江?!”老头差点叫起来:“这种鬼天气哪个要渡江?莫说现在结冰了根本不能走,就是没结冰,这么冷的天也没人愿意出船,又冻又没有客人。”
“可我有急事必须渡江。”
“这几天都下雪,又冷,江面冰结得很结实了。你要真想渡江,自己走过去呀——”老头说着将门重重关上,再不打开:“疯子!”
张若昀神色凝重,觉着自己走过去,也不是不可行。他紧一紧身上的火红狐裘,打起火折子照路,直接牵马踏冰渡江。江面上的确结了厚实的冰,但是极滑,每一步都必须摸索着,但就是这样,张若昀还是时不时前倾后仰,差点连马一起拉带着滑倒。
漫漫大江,莫说是徒步走过去,乘船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更何况雪往人脸上吹,他还得时不时用手抹去脸上的雪花,防止挡住视线。到底走了几个时辰,张若昀自己也不清楚。一心想着成羡羽的安危,哪还有心思顾及其它!
唯幸真的到达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