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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不应该给孩子们考虑一下?想到这里,他决定在三菱杯半决赛结束之后就飞去台湾,为了儿子,就是拉下老脸来跪求骆文君,也得让她点头。
“老师,您在这儿干嘛?”
范韵秋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冯大虎吓得差点叫出声来。
“死丫头,想吓死我啊?站在后面又不出点儿声。你怎么没跟智兴一起练棋?”
冯大虎骂骂咧咧地冲着范韵秋瞅了两眼,打开扇子一个劲扇着,好让那涨得通红的脸赶快把热度冷却下去。
范韵秋笑道:“啸锋和珩儿本来就是大家看好的一对,他们能在一起不是好事吗?您就别这样一脸愁容了,要不然我跟您下盘棋吧。”
“罢罢罢,我这把年纪哪经得起跟你们年轻人折腾?”
冯大虎摇摇头,冲着范韵秋白了一眼。
“您别骗人了,您心里是怎么想的,我比他们四个都清楚。您才不是经不起我们折腾呢,您是时常都会怀念从前跟林师叔下棋的日子,所以才不跟我们下棋。”
“呸!谁会怀念那个獠牙韬?我是在想珩儿跟啸锋终于走到了一起,阿岩一定以为我在其中也做了手脚,他会更不想认我这父亲。所以我决定三菱杯半决赛过后就到台湾去,就算不能让文君搬回北京来住,也不能把上一代的恩怨加在儿子身上。”
“您真的要去台湾?”
“除了去台湾,我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韵秋,你跟智兴两个人那时候虽然还小,却都是我和文君离婚的鉴证者。我知道你心里有时候还会怨我,觉得我对文君那件事做得很过分,但我的确是真心想补偿他们母子。可惜一时的错误,就让他们的怨恨积了多年,唉,我冯大虎叱咤风云半世,最苦恼的恐怕就是这个。”
冯大虎仰望着天空,轻轻闭上眼睛,那声长叹听得范韵秋心里也有些酸楚。
她记得冯大虎年轻时,有个绰号叫“暴风”,尽管没有得过一个世界冠军,却屡次在中日两国擂台赛上横扫纹枰。日本老一辈的本土棋手中,几乎所有人都败在了他的手上,他可谓日本老棋手们心中永远的痛。而他每次上擂台所带的标志,就是披在身上那面鲜艳的五星红旗,连当年日本著名的老棋手竹野贤雄也震撼于他的气势,败于他手,中国围棋得到了全面的“翻身”。可是,就算是豪放爽朗、精力好像随时充沛的冯大虎,也有随着岁月之痕老去的一天。和崔银翔之师李光晔的交手,痛失天龙杯冠军,他的心早已被那种痛苦打碎了。如今他除了能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教出几个好徒弟之外,就是能找到骆文君和骆岩,好弥补对他们的亏欠。但骆岩无法理解他,甚至还放言要战胜他所有的弟子,他心中的痛比任何人都深。此刻的冯大虎,早已不是从前的“暴风”,而只是一个找不回青春的老人,一个得不到儿子谅解的可怜父亲。
范韵秋伸手挽上老师的手臂,和他一同走进了棋室。这个花园里的这个时刻,一半是喜,一半是悲。
第十五章 决战京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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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手,是黑色的经线;覆手,是白色的纬线。纹枰之上,线与线交错的风景,亦是由思想和情感创造。这些没有人能数清的变化,每一种形态都蕴涵着心的意义。因此,我愿随心而动,朝自己真正追求的方向下自己的围棋。珩儿,只要看到你的笑容,我就会坚持我的步伐,和你携手向前进。◆
三菱杯半决赛的日子终于到了。中国队和中国台北队的代表在棋院见了面,举行了一个盛大的赛前宴席,让两位参赛选手握手、碰杯、照相。大虎道场的“四虎将”都到了场,不过刚一出现,就引来无数记者的包围,照相机的镁光,几乎把整个现场都变成了绚丽的舞台。珩儿一大清早便坐在隔壁的研究室等着比赛的开始,方紫蝶拍完照片后,也进了研究室,准备随时对研究室的职业棋手们进行采访。另外,棋院还来了一位重量级的人物,就是骆岩的恩师魏远山九段,特意从日本乘专机赶来观看爱徒比赛的他,很快就引起了现场和研究室里的又一波高潮。
许啸锋则显得颇有些紧张,各种仪式过后,是中国特色的文艺表演,他坐在那里,浑身上下似乎都觉得不自在。原来所谓的国际大赛,就是这些繁文缛节加上汹涌的人潮来袭吗?他悄悄把头低下去打了个呵欠,苦笑了几声,正式的对局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开始,而下棋以外的时间让他静坐,对他来说简直就跟坐牢差不多。偏偏珩儿不是记者,身为观众的她又不能直接进入现场,一想到珩儿,小伙子恨不得立刻飞奔到隔壁去先见她一面再回来,至少看她一眼也比呆坐在这里好。但周围坐的都是中、日、韩三国围棋界有头有脸的人物,更可怕的是冯大虎就坐在他身边,除非他会灵魂出窍,否则根本别想溜掉。
“啸锋,你这小子是不是坐不住了?我劝你最好打消要跑掉的念头,这里可不是我的道场,是国际赛场。为了表现我们中国棋手的优良素质,你就算再怎么不喜欢、不自在,也得给我乖乖坐在这儿等到对局正式开始。”
冯大虎早就感觉到许啸锋有些不对劲,悄悄提醒着他,一面把一柄折扇交到他手里。
“老师,把这玩意儿给我干嘛?”
许啸锋觉得奇怪。
冯大虎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臭小子,我刚刚才跟你说过在国际赛场上,你代表的不是你许啸锋一个人,是我们中国围棋队,你那么快就把老师的教诲当耳边风啦?扇子是棋手的标志,你平时不用没关系,今天你无论如何都必须给我拿好了,这样才像我们中国队仪态庄重的棋手。”
“不要啦,老师,算我求您行不?您明知道我最受不了的就是穿西装打领带,还有带扇子。上次您开什么宴会都把我折腾得够呛,今天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再按照您的吩咐做一次,可我真怕待会儿下棋的时候,这些东西会把人活活憋死。”
许啸锋转头望着老师的脸,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像在哀求冯大虎,把这些他不喜欢的东西都去掉。冯大虎却伸出两个指头在他手臂上使劲掐了一把,疼得小伙子差点叫出声来。
“浑球,你是不是故意要给我丢脸?还要给全国人民丢脸?全国所有的体育频道,加上韩国、日本的电台都会对你的比赛进行直播,那么多双眼睛都盯着你看,你以为那些全是假的?话说回来,阿岩就比你强多了,他还不是头一次参加国际大赛,我怎么就一点也没看到他紧张成这样?”
冯大虎一面指着坐在对面阵营中的骆岩,一面训斥着许啸锋。
许啸锋一听到他夸奖骆岩,不服气地冲着老师做了个鬼脸,“是,骆岩英俊,骆岩潇洒,骆岩帅气,骆岩树大招风。”
“不是树大招风,是玉树临风好不好?”
冯大虎无奈地撇撇嘴,许啸锋褒贬不分的绝招,最好别在记者面前用上,否则国人的脸面就更给丢尽了。
“我知道骆岩是您的亲生儿子,学问跟别的条件又都比我好,他才是会给您脸上争光添彩的人。像我这种浑小子,跟他本来就不是同一国的,要怎么跟人家比嘛?”
“我真是想狠狠扇你一巴掌,什么叫做不是同一国的?阿岩是中国人,你也是中国人,谁赢都是为咱中国争光,看来我非请你爸来北京揍你不可!”
一听到冯大虎提到他父亲,许啸锋不吭声了,只在心里一个劲埋怨老师的思想古板。他说的“一国”不过是说骆岩和他的思想、层次、生活环境都不一样,偏偏冯大虎要扯到严肃的问题上,还把父亲搬出来压他,简直让人无奈到了极点。
繁琐的仪式终于在上午九点半全部结束,许啸锋也总算从憋闷中解脱了出来。他和骆岩在各自的房间里休息了半个小时,便准时走进了对局室。
“骆岩,我们又见面了。”
这次是许啸锋主动去打招呼,然而骆岩的反应很冷淡,半理不睬地对他点了点头,目光却落在了他的服装上。
原来,许啸锋趁休息时间脱下西装,穿上了一身运动T恤和运动裤。当走进赛场的时候,他压根儿没去注意直播,大家不都说棋手也是运动员吗?运动员穿运动服本来就是天经地义,干嘛要穿西装?他深信这是别人把事情搞错了,不过冯大虎恐怕已经七窍生烟了吧。
根据裁判的指示,两人坐到棋盘两边猜子分先,许啸锋又拿到了白棋,抬头一望,竟看见骆岩在对他微笑。
“许啸锋,不要忘了,热身赛上你就输给了我,那时候你拿到的也是白棋。”
刺耳的语言又来了,为什么这个家伙总喜欢挖苦人呢?不能上当,骆岩一定是在为珩儿的事在嫉妒,才故意要扰乱他的思想,好让他在比赛时无法集中精力。许啸锋没有回答骆岩,只是把装着黑棋的盒子顺手递给了对方,他绝对不能被这种攻心战术所迷惑,就算是为了珩儿,自己也要全力下好这关键的一盘棋。
第十五章 决战京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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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次比赛规则,黑白双方的用时均为三个小时,并各有十分钟的读秒时间,黑方贴还白方六目半。现在比赛正式开始,黑先。”
裁判员的话音刚落,骆岩便已将黑棋第一子飞快地落在了右上角小目,和热身赛时开局第一子落下的是同一个位置。许啸锋的白棋则下在了左上角星位,跟着黑棋再下了右下角星位,白棋则继续占据了左下角星位。到第五手,黑棋挂角,当白棋小飞应的时候,黑棋占据了上边大场。
“迷你中国流?”
骆岩的布局,让许啸锋不由得吃了一惊。所谓的“中国流”,是冯大虎、林之韬时代的一种常见的围棋布局法,最古老的“中国流”是在同一边上一星、一小目、一大场,其特点是布局速度较快,很容易形成两翼张开的大模样。而骆岩此刻所使用的布局是“中国流”的变形体“迷你中国流”,因为比普通中国流多了挂角的一手,更是一种攻防一体的战阵。
许啸锋一面思考之后的棋路,一面观察着对方,骆岩的落子速度明显加快,看来一定是早就计算好,决定使用这个布局来“痛宰”他一顿。的确,对付他这种力战型、进攻为主棋手,“迷你中国流”的布局就像是一张展开的大网,布下陷阱等着他自己跳进去。目前他只有一种应对方法,就是白棋到右边黑阵中分投,把黑棋右下角一子和上边的子力分开,否则大半个棋盘都会被黑棋的势力所占据。
白棋选择了分投,骆岩忽然打开折扇,轻轻地吸了一口气。许啸锋的行棋如他所愿,在黑棋的布局下,白棋似乎无法轻易发挥力战的特点,他不觉瞟了许啸锋一眼,这小子心里大概已经开始难受了。
“好个骆岩,不愧是老师的亲生儿子,这次的正式比赛,他一开局就等着我去落网,果然比热身赛的时候还要厉害几倍……”
许啸锋暗暗惊叹着,虽然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但也不能一味就跟着黑棋的步调行棋,必须想点可靠的办法来保护自己。不过在他的脑海里,始终有一句“名言”——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御,所以他必须在完全陷入骆岩的包围圈之前制造点儿事端。于是,白棋在右下方小飞二路,同时瞄准了右边和右下角的实空。
骆岩忽然诡秘的一笑,黑棋又是迅速落下,刚好下在了右边两颗白子之间的位置,许啸锋猛然愣住了。
“糟糕,啸锋他上当了。”
热闹的研究室里突然传来一片叹息声,方紫蝶看见珩儿也蹙起了眉头,连忙上前看网络直播的棋谱。
“怎么了?不是白棋吃亏了吧?”
“小蝶你看,黑棋第13手的分断和15手的小尖,已经把白棋三子的联络完全切断。如果黑棋在右下角再补上一手,后续手段还有不少,啸锋现在根本没有机会再去抢夺实地,只能向中间逃过去。”
珩儿指着棋谱对好友说着,或许连她也没想到骆岩一开局就打算让许啸锋狼狈。许啸锋落入他的陷阱,分明就是走进了暗藏着荆棘的草坪。原本擅长攻击的他,此刻却反被骆岩挟击,他的心中究竟会是如何的不甘?
方紫蝶看了也觉得纳闷,“不是吧?那个野蛮男人的猛劲儿到底跑到哪里去了?难道真是上次输棋,让他连攻击都不会了吗?不过话说回来,那家伙终究是个打不死的蟑螂,如果那么容易掉进骆岩的陷阱,就太不值得你叶珩儿去爱了。”
果然,她的预想没有错,就在研究室的众人都在为许啸锋担忧的时候,棋谱上突然起了变化。白棋并没有逃往中央,而是调头给了右下角黑棋一子一记“尖冲”,当黑棋挡住时,白棋又在黑棋另一子下一“托”。这时黑棋没有立刻回应,大概是骆岩思考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