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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当——”声响,似乎有什么千钧之物重重摔在地上。笛声袅袅,终于细不可闻。
阳光耀眼,绿树如浪。九钟亭外白雾似的真气逐渐消散。群山之间依旧响彻着空暄清冷的钟声,悠远而又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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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从地上爬起来,惊疑不定地朝里望去,只见清冷九钟全部落在地上,将淡蓝色的水晶石板砸得粉碎。拓拔野与蚩尤坐在两个清冷钟上,身上寥寥落落几处伤痕,鲜血滴落在地。亭角的九根香柱犹未烧尽,香烟袅袅。
姬远玄大喜,跳将起来,大步走入,笑道:“好一曲阳春笛!”
拓拔野与蚩尤跳下钟来,哈哈大笑。拓拔野笑道:“那老匹夫被蚩尤用清冷钟震声了双耳,不知道逃到哪个深山老林里感受纯净完美的音乐去了。”姬远玄想到此人乃是土族镇守清冷九钟的真人,但咎由自取,落得如此下场,也不禁有些黯然。
耕父神众清客树倒猢狲散,纷纷下山。杜九叹息道:“不知明日还能喝到这般的琼浆玉露吗?”对着蚩尤微微一笑,背起大葫芦,牵着那狸雉兽低歌浅唱,缓步下山,状甚潦倒孤单。
清冷峰顶顷刻之间冷冷清清,拓拔野见那三十六个美女披着轻纱在阳光中簌簌颤抖,茫然四顾,神色又是恐慌又是凄凉:心中大为难过:心道:“我赶走了耕父神,对她们究竟是好还是坏呢?”想要询问她们家住何处,却想起她们根本无法听见,心中更为难受。
姬远玄瞧出他的心思,叹息道:“拓拔兄放心,眼下姬某虽然流亡天下,无法照料这些女子。但在距此八百里的光山,却有我的忘年交;我可以将这些女子暂时托付他照顾。”
拓拔野大喜,笑道:“如此甚好!”
蚩尤将九钟上寒霜刮下,放在灵山十巫装盛“天下舞霜丹”的玉匣里,吐了口气道:“现下只差那苦泪鱼胆了。”
姬远玄轻拍清冷钟,目中露出犹豫不定的神色。叹息一声,从怀中掏出一个高二寸,直径一寸的青铜小鼎,放在地上。拓拔野心想:“难道这便是那神器炼神鼎吗?”
姬远玄默念法诀,双手环绕着炼神鼎缓缓转动,两道黄|色的真气从他掌心发出,螺旋环舞,将那炼神鼎慢慢带动。过了片刻,炼神鼎中发出一道涡漩黄光,笔直地照在一个清冷钟上。那清冷钟迅速晃动,突然一震,被那黄光吸起,越来越小,旋转着纳入那炼神鼎中。
姬远玄将炼神鼎收入怀中,亲自扛起那紫鳞木箱,转身对一个少年侍从道:“石三郎,将这剩下的八钟重新挂起来吧!”石三郎恭声领命,带着众侍从入亭挂钟。
拓拔野、蚩尤则抱起烈烟石,与姬远玄一道向清冷渊而去。太阳乌欢声啼鸣,在地上大步奔踏,两翼开路。
清冷渊被丰山群峰环绕包围,在千仞崖底。四人骑乘太阳乌飞翔于群山之间,向下眺望。依稀看见水波摇荡,森冷白气腾腾弥散,寒意彻骨。
拓拔野翻开《大荒经》,读道:“清冷之渊,水深三百丈,凄寒刻骨而不冰冻。下有苦泪鱼,味美,胆汁极苦,可入药。有清神固魂之效。”
蚩尤嘿然道:“三百丈?他奶奶的紫菜鱼皮,不知那水下面还有些什么东西?罢了罢了,管它龙潭虎|穴,我先去也!”将烈烟石抛到拓拔野怀中,骑着太阳乌朝下闪电俯冲,瞬间没入森冷白雾之中。突听“扑通”一声,水花激溅,只剩下太阳乌鸣啼不己,在白雾之中盘旋绕舞。
拓拔野笑道:“这厮好生心急。”与姬远玄一道驾御太阳乌朝下俯冲。峭壁忽闪,寒风劲舞。冷雾扑面,白气聚散。彷佛刹那问从盛夏进入冬天。突然瞧见一大片深绿色水面摇曳波荡,撞入眼帘。以拓拔野真气之强,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两人身上、眉毛都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太阳乌鸣啼扑翼,在清冷渊水面盘旋。水潭直径将近三、四里,雾气蒸腾。四面峭壁坚陡,滑不留手。太阳乌的叫声在四壁回荡。瀑布飞泻,在两百丈外的岩壁前隔起漫漫水帘。仰头上望,白露缭绕,青天一角,彷佛坐井观天。
忽然水浪冲天,一道人影高高跃起,跳到太阳乌背上,哈哈大笑,叫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快走!”正是蚩尤。
话音未落,清冷渊水面突然爆炸,无数条银白色的触角飞弹曲伸,朝拓拔野四人抓来。迅疾如闪电,刹那间将拓拔野、姬远玄拦腰缠住。拓拔野、姬远玄吓了一跳,闪电拔剑,将那触角斩断。
鲜血喷射,那断触角稍稍后缩,突然水花喷舞,又有更多的触角暴弹而出。拓拔野三人哈哈长笑,驾御太阳乌冲天飞起。转头望去,苍茫白雾之中,碧浪奔腾,银色触角条条张舞,彷佛深秋怒放的白菊。
蚩尤纵声长啸,回头笑道:“原来这清冷渊底,还藏了和你我一样的乌贼鱿鱼。”
拓拔野哈哈大笑,笑声中四人七鸟已经冲出了群山顶颠,在蓝天下盘旋。阳光刺眼,白云悠悠,心情似乎好久没有这般放松。
中午时分,众人将九钟亭收拾干净,在崖边搭架烧烤。蚩尤、拓拔野将烈烟石横放在九钟亭内,开始喂药。
拓拔野将“清冷九钟霜”与苦泪胆鱼研磨后,按照灵山十巫所嘱咐的比例加入那“天下舞霜丹”中,然后以真气化成半溶药浆,送入烈烟石口中;刚一入喉,她滚烫的肌肤立时变得凉爽起来,体内烈火也瞬息冷却。拓拔野、蚩尤大喜,当下将真气疏导入她体内,将她体内散乱的真气重新导入经脉,循序旋转。如此片刻,她体内那狂乱逸散的情火与三昧紫火逐渐化散,流转为真气,在全身经络暂时隐伏下来。
再过了片刻,烈烟石嘤咛一声,徐徐张开了眼睛。碧眼有如幽潭,满是困惑迷乱的神色,低声道:“我……我这是在哪儿?”
蚩尤喜道:“他奶奶……你可算是醒了!这是丰山清冷峰。”
瞧见蚩尤惊喜交集的笑脸,烈烟石微蹙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心中“咯登”一响,泛起欢喜甜蜜之意,忖道:“原来……原来他这么关心我。”念头刚起,突然“啊”地一声,身体内彷佛有十七、八处火焰同时熊熊燃起,疼痛欲死。
拓拔野与蚩尤齐齐大惊,连忙四掌齐拍,真气滔滔输入,将那体内烈火镇压下去。
当下蚩尤将那日发生之事一一道来。他不善表述,说起来难免有些磕磕绊绊,但烈烟石却浑不在意,碧眼凝望,唇边微带淡淡笑意。蚩尤原本说得便有些尴尬,见她似笑非笑地凝视自己,更加觉得不好意思,心中纳闷:“他奶奶的紫菜鱼皮,她笑什么?难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烈烟石那日被南阳仙子元神附体,虽然起初元神崩散,但过了会儿就重新聚结凝合,对后来所发生的事情,其实却是记得分明。南阳仙子说的每一句话她也记得一清二楚。想到当日被附体之后,依偎在蚩尤的怀中,间着他身上的气息,抚摩他的身体,心中登时酸甜交加,又是害羞又是欢喜。体内情火登时又燃烧起来,喉咙干渴,心跳如狂,痴痴地望着蚩尤,嘴角微笑,心中却在想着当日的旖旎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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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拔野在一旁瞧得分明,他不似蚩尤对男女之情极为钝感,看见这般光景,心中一动,惊忖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这木面美人喜欢上鱿鱼了吗?”心中大觉不可思议,但是又暗暗为蚩尤欢喜。他这兄弟对纤纤的情意,自己何尝不知?但纤纤那刁蛮倔强的性子,想要转变喜欢蚩尤,却是绝无可能。倘若这八郡主能让蚩尤尝到两情相悦的滋味,也未必不是好事!想到此处,嘴角不禁露出微笑,当下乘着两人不注意,起身走开,迳自到九钟亭外与姬远玄众人一起烧烤那苦泪鱼与那巨大鱿鱼怪的触角。
蚩尤好不容易将这几日发生之事讲完了,吁了口气道:“所以你从现在起,每天都必须运气调息,将体内情火与三昧紫火化入经脉;还必须集调念力,将南阳仙子附在你体内的元神化为自己的元神。是了!关于化转吸纳元神,我有一点经验,可以教你。”
自与烈烟石在宣山帝女桑烈焰中共患难之后,他对这火族八郡主的印象稍有转变,同时又有愧疚之意。若不是当日从帝女桑内冲出时未加留神,她也不会被南阳仙子元神附着,更不会被那么多情火与三昧紫火击中。因此见她醒转,快慰之余,想尽力帮她尽快痊愈。
但他的关怀与愧疚,到了烈烟石的眼中心里,却变了另外一番滋味。她心甜如蜜,淡淡微笑。阳光灿烂,太阳乌在亭外欢啼不已。山顶午风吹来,风铃叮当,帘影摇曳,她似乎也要随之飘起。
钟声回荡,一声声拨弄着她的心弦。体内的情火越烧越烈,疼痛己极。但她的心中,却是无限的欢喜。
众人围坐在九钟亭外吃着鱿鱼串与苦泪鱼,纷纷对拓拔野的手艺护不绝口。当是时,忽然听见山谷中传来奇怪而恐怖的叫声,彷佛山猴被狮虎吞噬时发出的凄惨呐喊。那叫声在谷中回荡,撞到清冷九钟,登时发出嗡嗡不绝的恐怖声响。
姬远玄侍从中的几个黄衣少女脸色突变,面面相觑;众人纷纷起身,四下探望。太阳乌蓦地嗷嗷乱叫,展翅飞起,高低交错,朝着斜对面山峰飞去。
众人望去,只见那峭壁之上,有一株横空曲松,突兀斜伸。树枝上坐了两只似猿非猿的怪物,周身黄毛,双眼血红,嘴如红色鸟喙,朝着他们龇牙大吼。那恐怖而凄烈的叫声便是由它们发出的。
蚩尤奇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这是什么怪物?”
姬远玄面色凝重,摇头叹息道;“果然是乱世多凶兆。这怪兽叫做‘雍和’,乃是凶兆异兽,倘若出现,则代表此地必将发生极为恐怖凶残的事情。”
拓拔野点头道:“我们这一路行来,途中不断遇见凶兆异兽,看来现在的大荒,只怕是不会太平了。”
蚩尤冷冷道:“四年前,我爹在东海击杀‘蓝翼海龙兽’时,大荒四处便在传言天下大乱。嘿嘿,以我瞧来,这些凶兽出现不出现,有什么龟蛋关系?不过是正好给那些蓄谋作恶的人找了一个借口而已。”
姬远玄叹道:“不错!水伯天吴当年便是以此为借口,悍然围攻蜃楼城。当时其余四族不愿为了特立独行的蜃楼城与水妖翻脸,又岂能知道,水妖便是在那时开始,部署了今日天下大乱的格局?烛龙老谋深算,厉害之极。”
拓拔野点头道:“水妖占领蜃楼城,做为打入东海的楔子。这四年间,逼令东海大半番国臣服,气势极盛,想要外王内圣,威服天下,在五帝会盟中占得上风。水妖占据了这些海岛,还可以对木族形成犄角合围之势。一旦发生冲突,几面夹击,轻而易举!”
姬远玄嘿然道:“但是这些年水妖处心积虑做的最为卑劣凶险的事,却不是这些。”
倘若几个月前,拓拔野听到这句话,可能还有些云里雾中,但这数月来纵横大荒,耳闻目睹几起阴谋,已是深有体验,道:“不错,倘若是明刀明枪地和其他四族生抢,水妖未必就能占得上风;因此水妖便处心积虑地分化瓦解其他四族,在各族族内制造矛盾,证各族动乱纷争,它在一旁养精蓄锐,大占便宜。”
姬远玄负手踱步道:“眼下木族大乱,雷神被水妖和木妖……”看了烈烟石一眼,见她侧头凝望着蚩尤,浑不在意,便道:“……以及火族中某些奸人联手扳倒。即使勾芒能如愿以偿地当上青帝,这几年之内他也要忙着收拾烂摊子,防止雷神旧部和其他势力反抗。木族可谓元气大伤,无力与水妖争雄。”
拓拔野道:“而火族琉璃圣火杯失窃损坏,赤帝受因,火神被囚,大长老烈碧光晨即便阴谋得逞,在五帝会盟前当上赤帝,得到最大好处的依旧是水妖。少了赤帝与火神,火族想要与水妖争神帝、争天下,实在是太难了!”
烈烟石似乎此时才听到,淡淡道:“那也未必。烈碧光晨心机深沉,决计不肯依附水妖之下。倘若他当了赤帝,自然也有与水妖争夺天下的打算。以他的本领,加上战神刑天,水妖想要讨得好去,也不容易。”
她虽然明知烈碧光晨奸恶,但毕竟是自己六叔。况又她素来维护火族尊严,听到拓拔野此语,忍不住抬杠驳斥。
蚩尤扬眉道:“是吗?水妖四大水神、十大水仙,高手之多是火族的四倍有余。倘若火族少了赤帝和火神,嘿嘿……”
烈烟石瞟了他一眼,微微一笑,也不说话。蚩尤只道她会反驳,岂料她淡然一笑便没了下文,倒觉得有些诧异。拓拔野暗觉有趣,咳嗽一声,道:“即便我们能及时将圣杯粘合,将赤帝从琉璃金光塔中释放出来,火族也少不了一场内战。纵然赤帝获胜,火族也是元气大伤。所以无论火族事态最终怎样,得益最多的,依旧是水妖。”
姬远玄苦笑道:“木族、火族遭了暗算,接下来自然就是我土族了。水妖勾结白长老、蛊惑家兄、杀害父王、挑起内乱,姬某虽然孤身流亡,但说心底话,土族中支援我的长老与将军也为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