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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且了解你不可能样样都行,而我在某些非常重要的领域里出奇可悲地笨拙。但是性不一样:知道下一任的床上功夫比你好实在教人无法忍受,而我不知道为什么。
我知道我理解这很疯狂。我知道,譬如说,我做过最棒的性爱并不重要,我做过最棒的性爱是跟一个叫柔希的女孩,我只跟她睡过四次。这是不够的(我是指美妙性爱,不是那四次,那四次已经太多)。她把我搞疯,我也把她搞疯,而我们有本事同时达到高潮的这件事(这一点,在我看来,就是大家谈到美妙性爱时指的东西,无论罗丝博士会跟你说什么分享、体贴、枕边细语、变换花样、体位和手铐等等的)也不算。
那么,是什么让我对伊恩和萝拉在一起这么感冒?为什么我这么在意他能维持多久,我能维持多久,她跟我在一起发出什么声音,还有她跟他在一起又发出什么声音?也就是,我猜想,到最后,我还是听得到克里斯·汤森,那个野蛮、雄性激素过剩的中学四年级奸夫,骂我是笨蛋,告诉我他上了我女朋友。而那个声音至今还让我感到悲惨。
晚上的时候,我做了那种不算真正是梦的梦。我梦到萝拉跟雷打炮,马可跟查理打炮。我很高兴在半夜醒过来,因为这表示梦境终止了。但是欣喜只持续了几秒钟,然后事情又潜入脑海,就是在某处萝拉真的在跟雷打炮(也许不一定是现在,因为现在是凌晨3点56分,不过由于他的精力——他无力达到高潮,哈哈——你说不准),而我在这里,在这个愚蠢的小公寓,孤家寡人,而且我三十五岁了,我有一个快倒闭的小生意,我的朋友根本不算朋友,只是我还没搞丢电话的人。如果我倒头再睡,睡他个四十年,然后牙齿掉光了听着旋律电台醒在一所老人院里,我也不会这么忧虑,因为最坏的人生,也就是,剩下的日子,就要完了。我甚至不用自我了结。
我才刚刚开始意识到有某件事情在某处进行是很重要的——工作或家庭,否则你只是在混吃等死。如果我住在波士尼亚,那么没有女朋友不会看起来像是世界上最严重的事,不过在克劳许区这里,就是这样。你需要最大量的压舱物来防止你漂流走;你需要身边有人,有事情进行,不然的话人生就会像有些电影:钱花完了,没有场景、地点和配角,只有一个家伙独自一人瞪着摄影机,没事可做也无人可谈。有谁会信服这样的角色?我必须要在这里面找到更多东西:更多喧闹、更多细节,因为此刻我有掉下悬崖的危险。
第二部分
无痕的过渡期(1)
6
就在萝拉走后正好一星期,我接到一个女人从青木区打来的电话,说她有些她觉得我会有兴趣的单曲。我通常不理会住家大扫除,但这个女人似乎知道她在说什么:她嘟哝说着白标唱片和图片封套还有一堆别的东西,显见我们谈的不只是她儿子离家时留下来的半打左右刮花的“电光交响乐队”(Electric Light Orchestras)唱片。
她的房子巨大无比。那种好像从伦敦别的区晃荡到青木区的房子。而且她不太友善。她四十出头,不到五十岁,有一身人工日照的古铜色皮肤,还有起人疑窦的光滑紧绷脸孔;虽然她穿着牛仔裤和T恤,但是在牛仔裤标示李维先生(Mr.Levi)或是蓝哥先生(Mr.Wrangler)的大名处写着一个意大利人的名字,还有那件T恤前面镶着一大堆珠宝,排列成CND的形状。
她笑也不笑,也不端杯咖啡给我,也不问我房子好不好找,尽管冰冷的滂沱大雨让我连眼前的地图都看不见。她只是带我到大厅旁的一间书房里,打开电灯,然后指向放在顶层架子上的单曲唱片——有好几百张,全都放在订做的木箱里——然后留我一个人开始动手。
沿墙的架上没有一本书,只有专辑、CD、卡带和音响设备,卡带上有小小的号码标签,这向来是一个认真的人的表征。墙壁上靠着几把吉他,还有一些看起来可以做些电子音乐的东西,如果你有那方面的倾向的话。
我爬到椅子上,开始把单曲箱拿下来。一共有七八个。虽然,在放到地板上时,我努力不去看里面有什么,但我瞄到一眼最后一箱的第一张,那是詹姆斯·布朗(James Brown)在国王唱片时期的单曲,有三十年之久。我开始因期待而坐立难安。
当我开始仔细察看,我马上意识到这是自从我开始搜集唱片以来,一直梦想钓到的大鱼。其中有“披头士”歌迷俱乐部专属的单曲,还有“谁”演唱组(The Who)最开始的一叠单曲,还有猫王六十年代早期的原版,还有成堆稀有的蓝调和灵魂乐单曲,还有……还有一张“性手枪”在A&H旗下时出的《天佑女王》(God Save the Queen)!我从来没有亲眼见过!我甚至从来没有见过有哪个人亲眼见过!还有,噢不、噢不、噢老天爷——奥提斯·瑞汀(Otis Redding)的You Left The Water Running(《你让水流不停》),他死后七年才出版,马上应他的遗孀要求下架,因为她没有……
“你觉得怎么样?”她靠在门框上,双手交叉,对我表露出来的各种荒唐好笑的表情,微微一笑。
“这是我见过的最棒的收藏。”我不知道能给她什么。这堆肯定值个至少六七千大洋,而她很清楚。我哪里去找那么多的钱?
“给我五十块,你今天就能拿走每一张唱片。”
第二部分
无痕的过渡期(2)
我望着她。我们现在正式进入玩笑狂想王国,那里有小个子的老太太付一大笔钱给你,说服你帮她运走昂贵的齐本德尔(Chippendale)家具。只不过我不是在跟小个子的老太太打交道,而且她完全了解她这批货远比五十元值钱得多。到底怎么一回事?
“这是偷来的吗?”
她笑了。“不值得我这么做,不是吗?把这几大箱东西费力地从别人的窗口拖出来,就只为了五十块?不是,这些是我老公的。”
“而你现在跟他处得不太好?”
“他现在跟一个二十三岁的在西班牙。我女儿的朋友。他居然他妈的有脸打电话来开口借钱,我拒绝了,所以他要我卖掉他的单曲收藏,然后看我卖了多少,寄张支票给他,扣除百分之十的佣金。这倒提醒了我,你能不能给我一张五镑的钞票?我要把它裱起来挂在墙上。”
“他一定花了很久才搜集到这些。”
“经年累月。这项收藏算是他最类似于成就的一件事。”
“他工作吗?”
“他自称是音乐人,但……”她皱着眉头,满脸不可置信与轻蔑。“他只不过是寄生在我身上,然后坐在他的大屁股上望着唱片标签。”
想像你回到家,发现你的猫王单曲、你的詹姆士·布朗单曲和你的查克·贝瑞(Chuck Berry)单曲就只为了泄恨而被卖掉。你会怎么办?你会怎么说?
“听着,我难道不能付你一个适当的价钱?你不必告诉他你拿到多少。你还是可以寄四十五块去,然后把其他的花掉。或捐给慈善机构什么的。”
“那不是我们的协定。我想心狠手辣,但非常光明正大。”
“很抱歉,不过这实在……我不希望卷入其中。”
“随便你。还有一大票人会愿意。”
“是,我知道。这就是我为什么想找个折衷的方法。一千五百元怎么样?这些大概值四倍的钱。”
“六十。”
“一千三。”
“七十五。”
“一千一,这是我的底限了。”
“超过九十块我一毛也不拿。”我们两个都笑了。去哪儿找这种讨价还价的场面呢。
“这样他就只够回家的盘缠,明白了吧。这才是我想要的。”
“很抱歉,不过我想你最好找别人谈谈。”等我回到店里,我会嚎啕大哭,我会像个婴儿一样哭上一个月,不过我就是没办法让自己从这家伙背后捅一刀。
“随便。”
我站起来想走,然后又跪下来,我只想再看一眼,那充满眷恋的一眼。
“我可不可以跟你买这张奥提斯·瑞汀的单曲?”
“当然。十分钱。”
“拜托。请让我付你十块钱,剩下的你要全部送人我也管不着。”
“好吧。因为你特地大老远跑来,而且因为你是个有原则的人。不过仅止于此。我不会一张一张卖给你的。”
第二部分
无痕的过渡期(3)
所以我到青木区去,然后带回来一张状况良好的《你让水流不停》,仅仅只花了我十块钱。不算坏的晨间差事。巴瑞和狄克会肃然起敬。不过如果他们发现里面有猫王、詹姆斯·布朗、杰利·李·路易斯(Jerry Lee Lewis)、“性手枪”和“披头士”,以及其他稀世珍品的话,他们立刻会深受危险性的创痛和惊吓,然后我还得安慰他们……
我怎么到最后竟靠到了坏人这一边?那个男人丢下老婆跟个辣妹跑到西班牙。我为什么无法让自己体会做为他太太的人的感受呢?也许我该回家把萝拉的雕像卖给某个想把它打碎做破铜烂铁的人,这说不定会让我好过一点。但我知道我不会。我眼前浮现的全是那个男人接到那张凄惨的支票时的脸,我不由自主地为他感到哀痛,感到逾恒的遗憾。
如果人生总能充满这类刺激的事情应该很不错,不过并非如此。狄克信守他的承诺,录了“甘草夹心糖”的第一张专辑给我;吉米与杰姬·柯克希尔暂时停止了争吵;萝拉的妈妈没打电话来,但我妈打来了,她认为如果我去上些夜校课程,萝拉会对我比较感兴趣,我们同意彼此意见不合,或者不管怎么说,我挂了她电话。而狄克、巴瑞和我搭计程车到白狮去看茉莉,我们的名字的确在贵宾名单上。车资刚刚好十五元,不过不包括小费,而且啤酒一杯要两镑。白狮比洛德小,所以它是半满,而非空个三分之二,好多了,他们甚至有暖场表演,某个认为世界在凯特·史蒂文斯(Cat Stevens)唱的Tea For The Tillerman(舵手之茶)之后就终结的本地烂歌手,连声大爆炸都没有,只闷哼了一下。
好消息:1)在唱Baby;I Love Your Way的时候我没哭,虽然我觉得有点不舒服;2)我们的名字被提到:“台下是巴瑞和狄克和洛吗?真高兴看到你们,各位。”然后她对观众说:“你们去过他们的唱片行吗?位居北伦敦的冠军黑胶片?你们应该去看看。”然后大家转过头来看我们,而我们害臊地望着彼此,巴瑞兴奋地几乎要咯咯笑,那个白痴;3)我还是想登上专辑封套的某个地方,虽然早上醒过来时我难受得要命,因为我大半夜都在抽剩下烟蒂卷成的烟,喝香蕉利口酒,想念萝拉(这算好消息吗?也许是坏消息,绝对是,我已经疯了的最后证明,但算好消息,因为我还算有某种程度的抱负,旋律电台不会是我未来的惟一愿景)。
坏消息:1)茉莉找了个人来跟她一起唱安可曲,一个男的。这人用一种我不喜欢的亲昵跟她一起分享麦克风,然后唱着Love Hurts(爱情伤人)的和声,唱歌时望着她的神情表示他上专辑封套的排名在我之前。茉莉看起来还是像苏珊·黛,而这个家伙——她介绍他:“丁骨·泰勒,德州藏得最好的秘密”——看起来则像“霍尔与奥兹”二重唱(Hall & Oates)里的戴洛·霍尔(Daryl Hall)美男版,如果你想像得出竟有这种生物的话。他有一头金色长发,高颧骨,而且身长足足超过九英尺,但他也有肌肉(他穿着一件牛仔背心,而且里面没穿衬衫),还有一副好嗓音,足以让健力士黑啤酒广告里的男人听起来都像娘娘腔,声音低沉到仿佛轰的一声坠落在舞台上,然后像颗加农炮一样滚向我们。
第二部分
无痕的过渡期(4)
我知道我的性信心此刻并不高,同时我知道女人不一定会对金色长发、颧骨、高度感兴趣;有时候她们想找深色短发、扁平颧骨和宽度,但即便如此!看看他们!苏珊·黛和戴洛·霍尔!交织着“爱情伤人”赤裸裸的旋律歌词!他们的唾液几乎要混在一起!还好前几天她到店里时我穿着我最爱的衣服,不然我连一点机会都没有。
没有其他的坏消息了。就这样。
当演出完毕时我拎起地板上的夹克准备离开。
“现在才十点半。”巴瑞说:“我们再喝一杯。”
“如果你想要就去吧,我要回家了。”我才不想和一个叫丁骨的人喝一杯,不过我感觉到那正是巴瑞的意图。我感觉得到跟一个叫丁骨的人喝一杯,将会是巴瑞这十年来的最高荣幸。“我不想扫你们的雅兴,我只是不那么想留下来。”
“连半小时都不行吗?”
“真的不行。”
“那你等一下。我去撒泡尿。”
“我也是。”狄克说。
他们一走,我就快步离开,叫了一辆黑色计程车。简直太好了,你心情沮丧时,可以随心所欲地干坏事。
想待在家,守着你的唱片收藏难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