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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就不客气了。”她大大方方的挽着红毛仔的手臂就走进温泉会馆,还回头朝好友眨眨眼,像在预告,她一定会好好的了解她究竟在搞什么鬼。
完了,晓兰那么机灵,肯定瞒不过——杜采苓头疼了。
气氛诡异。
潺潺的流水声中,璀亮的阳光透窗而入,高贵典雅的日式建筑内,一道道讲究的怀石料理上了桌,但桌上的配酒很多元,有清酒、台啤、米酒、威士忌……
依酒类不同,喝酒的人模样、气质也不同,有的一看就知是混混、有的西装笔挺、有的像雅痞、有的走颓废风,男女老少皆有,不过最醒目的还是性感迷人的霍晓兰及灵秀脱俗的杜采苓。
霍晓兰跟红毛仔像是一见如故,两人把威士忌当水喝,聊得没完没了,相对的,杜采苓则被安排在宴席开始后才入座的尉壬枫身旁,这一组像哑巴,只有点头,吃东西,相敬如冰。
随着时间滴滴答答的过去,这对男女像身在北极,但红毛仔那一组却像在热带海洋,笑声不断,慢慢的,冰川的范围逐渐扩散,许多兄弟姊妹都感到彻骨凉意直袭脑门,身子也愈来愈冷,所以呢,众人极有默契的纷纷往温暖的那一方移动,渐渐的,长桌一分为二,一边空荡荡,一边却挤得可以叠罗汉了……
这可考倒了送菜的服务生,端着菜不知该摆哪儿。
此时,文守义姗姗来迟,一看到杜采芩跟尉壬枫两人根本在比谁的脸臭,他倒是好整以暇的走过去。“关于何田——”
“不准提他!”
尉壬枫冷飕飕的打断他的话。
他困惑的看向想问又闭上嘴的杜采芩,再不解的看向尉壬枫。
他相信若是她知道何田只是被痛殴一顿,大概三个月下不了床,只要日后不再出现在老大面前就生命无虞的事后,杜美人脸上的冰山应该会融解,为何不让他说?
此时,尉壬枫突地从座位上起身,四周顿时跌入一片吓人的寂静,连红毛仔跟霍晓兰都被身旁的人给捣住嘴巴,两个醉眼蒙胧的人才傻傻的看向他。
但最令他火大的是,杜采苓还是坐着不动。
“采苓。”文守义马上给她一个“快起身”的眼神。
她没理会,闷闷的拿起清酒迳自倒了一杯,仰头干了。
该死的女人!尉壬枫黑眸半眯,怒不可遏的走了出去。
“采苓,快跟上去。”文守义这一次可是直接将她拉起来。
她咬着下唇,看大家点头如捣蒜,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跟上去。
尉壬枫闷着不说话,一路大步走到后面的大众温泉池,远着远方的山峦,半晌,才道:“你跟来做什么?”
“嫌碍眼?那我走了。”
她还真的转身就走!他回身一把揪住她的手臂,火大的怒吼,“杜采苓!”
她直勾勾的瞪着怒气冲冲的他。“有事?”
“你是我的贴身保镖!”每一个字都是从齿缝间进出来的。
“我的脚受伤当不了你的保镖,何况,你压根不需要我这个保镖。”
“是哪个家伙说的?!”
“我说的,风云帮的兄弟那么多,随便找也有,何况以你的身手根本不需要。”
他脸色一沉。“照你这么说,我也不必请司机,因为我会开车,我也不必请守义,因为他做的事我也会做,那风云帮要那么多人做啥?一人帮派就成了!”
“我知道我说不过你。”
“那就好好做你份内的事。”
“还债?可以!给我一个期限,我一定想办法还你钱。”
“他妈的!”他气得狂吼,“我在你眼中就这么死要钱?”这女人怎么一点都不可爱!
“不然呢?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任你差遣?亦步亦趋的跟着你、任你吼?高兴的时候温温柔柔,心情不好时羞辱嘲讽,原因不全出在那一笔钱?!”杜采苓气恼的反问。
该死的!难怪老头说这是个烂点子!她竟然是这样看他的,简直把他看扁了!“好,这一笔钱你可以不还了,滚,你可以滚了!”
“我会走,但那笔钱我会还,就算要我还上一辈子!”她不客气的瞪他一眼,随即怒气冲冲的转身就走,回到餐厅,一把勾住喝得微醺的霍晓兰,“我们走。”
“等一等,红毛仔——”她聊得正开心呢。
“走了!”不理会红毛仔和文守义要她留下的眼神,她瞪了也走回来的尉壬枫一眼后,拉着好友就出去了。
“你这样怎么回家?”她有些生气的看着满身酒味的好友。
“当然先回你家,我们才能好好谈谈,女、保、镖。”霍晓兰只是半醉,脑袋还很清楚呢。
她双肩一垮,知道躲不掉了。
回到她独住的木屋里,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说了,惟一的请求就是别让霍伯伯、霍伯母知道,不然他们会担心的。
霍晓兰头疼,她不知道情形竟是如此,但也不得不答应好友的要求。
好在那群人看来还不错,除了尉壬枫,那个英俊的男人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只盯着采苓。“你跟那个总经理好像水火不容,不过又好像有一点点什么,你们是不是……”
“别乱猜了,我们没有什么,而且我不会再去他那里了,我会另找方法还他钱的。”对,就这么决定。
“红毛仔,你又在吃饱等死啊?新的工程标案别家都送了,你还在混!”
“是!我马上去办。”
红毛仔苦着一张脸,抱着一叠文件走出总经理办公室。好不容易留长的鬓角又让老大给削断了,呜呜……
但他绝不是惟一倒大楣的人,瞧瞧,办公室外排了一长条人龙,都是被老大吼来接见的帮中兄弟。
“文老爷,东区那一块土地还买不到手,难道等我升天才买来当墓地?”
“抱歉,总经理,我马上去办。”
二号受害者文守义,很聪明的在办公桌前站着不动、闭口不辩,除了被轰得满头包外,总算是全身而退。
但接下来的大都是各分堂堂主,个个草根性十足,虽然文守义已经好心的告知惦惦没代志,但在尉壬枫炮声隆隆下,他们还是忍不住回话解释,以致有的头发被削了一片,有的西装被刺破一个洞,有的真皮公事包被当成镖靶射成了刺猬包,个个是欲哭无泪。
“王高人,我的表哥,那一批政府购买的医疗器材标案还在你脑袋里孵吗?还是床上的事做太多,虚弱得爬不起来?!你是想留着自己试用?”
“我马上去办!”
王高人绷着一张俊脸气呼呼的走出总经理办公室时,一把拆信刀还插在他带来的档案夹上,门一关上,他咬牙切齿的把文守义揪到面前,“那家伙吃了炸药啊,连我也敢吼?!”
文守义只能苦笑,王高人气炸心肺的甩开他,气冲冲的唤了手下离去。
还是老董聪明,跑到普吉岛去玩,这儿的台风全扫不到他。
“文哥,你嘛行行好,把那个小保镖找回来吧。”
“是嘛是嘛,再这样下去,这里会死人的喔。”
“少了杜姊,老大——总经理天天啃炸药,再这样下去,我这红毛仔肯定变光头。”红毛仔也跟着众家兄弟向文守义求情,再说了,他很中意霍晓兰,杜采苓可是关键,他还想找她当媒人呢。
文守义看着眼前这一张张灰头上脸、哀哀请求的脸,他也很苦恼。
一连几天,杜采苓都没出现,尉壬枫阴晴不定的脾气让这帮兄弟苦不堪言,这会儿他们要拱他去请她回来,岂不是把他逼上火线?
“去嘛。”红毛仔又说了。
“不是不去,至少要先询问总经理的意见,万一他不要她回来呢?”
也对。“那你就先去问老大!”
红毛仔不由分说的就将他往火坑里推,文守义还没准备好,嚷着再让他想一想,但大伙儿万众一心,齐力一推,硬是将他这个深受信任的助手给推进火坑后,火速将门关上,竖直耳朵的贴在门板上偷听。
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到底有没有在说话?
办公室里,尉壬枫冷冷的看着一脸尴尬的文守义。“有事?”
这声音极轻极冷,他这会儿不只觉得身在台风圈,还置身暴风雪中。
他忐忑不安的轻咳一声,再指指办公室门外。“大家觉得是不是该——”
“不用!”
“总经理根本还不知道我要说——”
“让她自生自灭去!”
这个“她”一出,意思很清楚了,不过,文守义不放弃的又问:“采苓曾担任总经理的私人保镖,如今任她自生自灭,我很担心万一出现有心人抓了她想追问总经理的私务——”
尉壬枫眼神蓦地一冷。“谁那么白目?”
“话不是这么说,道上对风云帮眼红的人不少,先前跟其他帮派争夺地盘时,也结了不少梁子,尤其是……”
他边说边注意着尉壬枫的神情,一见那双黑眸闪过一道明显的忧心,他在心中暗笑,继续道:“万一有人得知她对尉家的意义,抓她来做为胁迫尉家的弱点怎么办?”
尉壬枫摘下眼镜,揉揉发疼的眉心,头一次对一个人完全没辙!
“那你说该怎么办?”他已经被她气昏头了。
“最初,总经理大费周章的找到她,无非就是想把她带在身边照顾,所以,为了提防那些可能的敌人,最好别让有心人知道她对总经理的重要性——”
“哼,她对我哪里重要?你到底会不会说话?!”
还嘴硬!文守义憋住一肚子笑意继续道:“是是是,是对‘尉家’的重要性,所以最好的方法仍是把她安排在身边看着,还要让人以为风云帮是爱才才强留她。”
“好吧,这事就交由你去办。”
“啥?”他顿时一愣,“可是——”不是应该由总经理亲自出马?
“把她带回来,现在!”尉壬枫以不容辩驳的语气道。
他的心陡地一沉,这可不是他所预期的答案,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去做。
他开车狂觎到淡水,一点也不意外的出师不利,惨遭滑铁卢。
杜采苓义正词严的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我不想回去了,那笔债,我会还的!我跟尉壬枫说清楚了,就算要还一辈子也会还给他。”
“采苓,不要跟他呕气。”这两个人怎么都是一副执拗的驴脾气!
“我怎么敢?我什么都不是!”她语气苦涩。
“采苓——”
“别劝我了,眼不见为净!你应当很清楚,就算这一次我回去,但只要再看到他用那种残酷的逼供手段,我还是会受不了的离开的,你不要劝我了。”
她曾经以为尉王枫和那些嗜血好斗的帮派份子不同,或许他对待下属的态度很专制、很暴力,那是因为他面对的是一群社会边缘人,为了管理好这样的组织,他不得不如此,这些她都可以理解。
可令她无法忍受的是,他怎么能毫无人性的凌虐一个活生生的人,即使这个人罪大恶极,也该经由公平的审判让他得到应受的刑罚,否则法律算什么?以警察工作为荣的爸爸曾代表的公权力又算什么?
文守义看着她那张坚定的小脸,试着将何田后续的事说给她听,但仍改变不了她的决定,看来解铃还需系铃人……
然而,尉壬枫的腰弯不下去,杜采苓也迟迟不点头,文守义费尽唇舌,天天到淡水报到,还是劝不回她,尉壬枫不得不将主将唤回,亲自东征。
一大清早,一辆银白色LEXUS轿车停在古朴的木屋前,足蹬精致手工皮鞋的长腿跨出车门,尉壬枫推了推直挺鼻梁上的眼镜,形象如平常的斯文优雅,惟一不同的是他脸上竟然挂着罕见的迟疑神色。
“这样仿真的就可以了吗?”他怀疑的看着坐在驾驶座上的文守义。
“当然,没有女人不吃这一套的。”文守义憋着笑,装出正经到不行的表情。
“对了,千万不要忘了带‘秘密武器’,没有它不行。”他从副驾驶座拿出“秘密武器”递给他。
尉壬枫硬着头皮收下,转身看向木屋窗户。里头没有动静,看来她应该还没起床,先在外面等一会吧。
交代文守义到附近去晃晃,时间差不多了再过来后,他走到小院子里,坐在吊在榕树下的秋千上,看着手中的东西,他不禁笑了。
想来也真好笑,帮里兄弟们要是看见平常脾气暴躁的老大,竟然会为一个女人费尽心思,还大清早就坐在这里枯等她睡醒,那他以往建立起来的威严形象恐怕就会瓦解了。
思索间,他不自觉的轻轻摇晃起秋千来,突然耳尖的听到门锁打开的声音,连忙把手上的东西藏到身后。
一起床,杜采苓就听到住家外面传来荡秋千的声音,她很快的开门出来,竟看到尉王枫坐在上面荡啊荡的,她脸色丕变,气得大叫,“下来,你给我下来。”
上次就是因为他,老爸最爱的杯子被她摔破了,这一次他要是敢将老爸帮她做的秋千弄坏——
尉壬枫瞧她一副要杀了他的样子,赶紧下来,将他藏在背后的一束玫瑰花递到她眼前。
她先是一愣,眨了眨眼,再错愕的瞪着这一朵朵在金色晨曦下含苞待放的玫瑰,狐疑的抬头看他。“这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