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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才背负了那麽多伤痛,嗯?”他看著我说:“你很知道怎麽让我舍不得。”
我瞪著他。“我没有。”
他不笑也不怒地专注看著我。他的手指轻轻爬上我的脸。“这里,你痛,我会不舍。”手指滑过脸颊後,来到我的左胸口。他厚实的大掌覆住我胸口。“这里,你痛,我更不舍。你常问我,为什麽我会知道我爱你?这种感觉就是原因之一。”
被他大掌所覆盖的心脏蓦地乱了一拍。“刚刚……我真的差点哭出来,我想我并没有我想像中坚强。他们说我坚强,不过是为了方便他们自己;一个坚强的孩子,比较不会惹麻烦。”
“没有人是真正坚强的,楚歌,我们都有脆弱的时候,即使再坚强的人也会受伤、流血,不要对自己太严苛,想哭的时候就大声地哭出来,哭泣不会让一个人变得脆弱,那只是一种自然的情绪反应,你必须找回你自己。”
他期待地看著我。
我咽了咽口水,困难地问:“你认为……坚强,不好吗?”
“这没有好或不好的问题,那只是个性。”
“但我觉得坚强……不好。当一个男人爱上两个女人,最後被放弃的,一定是比较坚强的那一个。”
他若有所思地看著我,缓缓地说:“如果一个男人声称他爱上两个女人,那也没必要为这种男人伤心。不管他选择了哪一个,又放弃了哪一个,对於一个用情不专的男人来说,他永远不会知道他损失了什麽。”
我眨了眨眼。“永不说永远,记得吗?”
他笑出声。“这是例外。”
我清了清喉咙说:“我觉得我现在有一点脆弱。”
他露出好奇的眼神。“真的吗?为何这麽认为?”
我别开眼,避开他的注视。哑声道:“你不知道吗?当一个人在情感上依赖另外一个人,他就不可能坚强得起来。”
他温柔地看著我。“这对你来说,很陌生对不对?”
我点点头。
他将我拥进怀里。“别担心,以後你会慢慢习惯的。我会教你。”
“包括哭泣?”我放松自己。依偎在他怀里,令人觉得很温暖。
他的嗓音催眠了我:“是的,包括哭泣。有时候,我们必须从一些外在的表现来判断一个人需要自己的程度。你不让他们知道你真实的情绪反应,他们会错以为你跌倒了不会流血,如果他们因此伤害了你,他们可能连自己也不晓得,你说是不是?”
我站了起来,离开他温暖的怀抱,回过头看他。“你不能要求别人懂得你心里真正的想法,是吗?即使这个“别人”是自己的父母?”
他点头说!“不是每个人都会细心地注意到别人的感受包括父母。”
我迟疑地看著他。“但是你却总是一眼就看穿了我。”
他对著我笑。他很爱笑。“那是因为我比别人用心,再加上我有强烈的直觉,尤其是对你。”
我忍不住问:“那麽你认为,如果我往前走,我需要走多远才能找到属於我的幸福?”
他温柔地张开双臂。“不用走太远,到我这里来就行了。”
“如果我不呢?”
他显然早有对策。“那麽我就自己走到你面前。”
“你认为我会相信你的话?”
他胸有成竹地说:“时间会证明一切。”
“却不见得能够改变什麽。”起码不可能改变我的父母强施在我身上的坚强意志。我不知道真正的我坚不坚强,但我已经无法摆脱掉这一层坚强的外衣。我已经习惯了。
他笑著说:“我不像你这麽悲观,我认为时间会改变很多事除了我想爱你的决心以外。我保证我会珍惜你,永远不伤害你。”
“永不说永远。”我淡淡地提醒。
他很有自信地说:“这个也是例外。”
我笑。“你的例外很多。”
他向我伸出手,深情地道:“楚歌,到我怀里来。”
我看著他深情的眼眸,知道他是真心的。但我只是笑了笑,对他说:“让我考虑考虑。”
此刻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去面对。
我必须找回我自己,而我不确定那要花上多久的时间。
也许,是一辈子。
※※※
秋天快结束的时候,我把美发店的工作辞掉了。
现在我是一名专职翻译。
妈妈听闻我又换了工作,气得好一阵子不理我。她说:“你这孩子是怎麽搞的?你不是对美发有兴趣吗?怎麽说不做就不做了?简直任性极了。”
我想我是真的很任性,我很高兴知道自己还有任性这个特点。在家工作的生活平静而安定,而我正需要一段时间来仔细地看看自己。
这一份翻译的工作能够做多久我不确定,也许哪一天,我觉得厌烦了,又回去当设计师或者另寻一份新职也说不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季节更迭的原因,我最近变得十分容易感伤。
这个城市的冬天湿冷不容易看见阳光,早晨偶尔有雾,大多时候天空都灰蒙蒙的。
我跟别姬约看晚场电影。下午,我出门到香草屋等他的时候,意外地看见据说要出国的妈妈。
我陪她在街上逛了一下子。
我们并肩走著,丝毫没有母女间该有的亲昵。
显然她是注意到这个问题了。在街上,妈妈突然说:“有时候我会有点後悔,也许当初我应该争取你的监护权。”
我愣了愣,说:“我已经长大了,不需要别人照顾我。”
妈妈摇头说:“如果你跟我一起生活,或许我可以比现在更懂你一点,我老是猜不透你脑袋里在想什麽。”
我轻轻笑道:“每个人都有秘密。”
妈妈停下脚步,看著我说:“楚歌,你老实告诉我,当年我跟你爸爸离婚的时候,你恨我们吗?”
我跟著停下来,回望著她,许久,我摇摇头。
“我不恨你们。”回想著当时的心情,我艰涩地说:“你知道吗,妈,我那个时候很害怕,每次看到你跟爸吵架,我都快吓死了。我并不像你以为的那麽坚强,我不是不想哭,我只是吓呆了。”
妈妈讶异地眨了眨眼。“是……是这样啊,我还以为……”
我抬起头,如释重负地笑说:“没关系,都过去了。”
“楚歌……”妈妈歉疚地看著我。那一瞬间,她时髦的装扮似乎稍稍褪色了些。我看见藏在她眼中的疲倦和衰老。
忍不住的,我伸出手抱了抱她,动作有些生疏,但没办法,我缺乏练习。
我抱著她说:“别觉得歉疚,妈,我不怪你,真的。”
妈妈迟疑地伸出手拥住我的肩头。“楚歌,对不起,我从来不知道……”
我摇摇头,手指按著唇说:“嘘,别说,妈妈,我们一起忘了它吧!只记得那些甜蜜的,好不好?”
妈妈含著泪,点了点头。“那……你现在过得好吗?”
我点头笑说:“非常好,我想往前走。以前我不晓得前面有什麽在等著我,现在我知道了。妈妈,你也不要回头,忘记爸爸吧,你对他的感情,不管是爱是恨,都太强烈了,我不希望你受伤。这回出国,好好去玩吧!如果你能带个帅老公回来,我会当你伴娘的。”
妈妈瞪大眼。“楚歌!”
我又搂了搂她。这次好像顺手多了。“好啦,我跟人有约,再不去他会以为我出了什麽事,他很爱大惊小怪的。”
妈妈挑了挑眉。
“他?”接著她怀疑地问:“是男是女?”看来她还是担心她唯一的女儿选择当同性恋。
想起别姬,我不由得咧开嘴。“放心吧,他现在是男的了。”
妈妈大大地松了口气。接著她突然在我身後叫唤道:“改天记得介绍给我认识认识啊。”
呵,我当作没听见。我走远了。
别姬前几天愁眉苦脸地问我决定了没,我笑笑地答说:“我还要考虑考虑。”
他不知道我早已走向他。
当他伸出臂膀等著我的时候,我就已经走向他了。
我往前走,那是因为我知道等在前方的,是我渴盼已久的幸福。
尾声雾一定会散
谭达夫出生於一个饭店集团的家族中。从小他就被视为接班人之一,被家人送到国外培训,为将来接掌家族企业做准备。在二十五岁以前,他在国外陆陆续续拿下了好几个硕士、学士学位。
二十五岁的这一年,他在英国牛津念饭店管理。
在谭家一大群年轻的继承人当中,他是较没有野心的一个。事实上,他厌倦坐在办公室里发号施令。
他想当一个蛋糕师傅用美味的蛋糕带给他人幸福的感觉。
为了这件事,他已经和家人闹翻过一次。在遇见霸王的那时候,正是他心情最低落的一段岁月。
那一天,他上网搜集蛋糕食谱,却误闯了一个私人设置的聊天室。在那里,他遇见了沉默的霸王。
一开始他只是一个普通的guest,没有固定的ID,但这位神秘、不说话的霸王引起了他的好奇心,他玩心一起,便用了“别姬”身分进入。
他没有想到他一时的好奇会让他遇见一个既孤独又容易受伤的灵魂。
霸王的一句喜欢香草蛋糕,让他鼓足了勇气,在拿到饭店管理的硕士学位後,他不顾家人的拦阻,开始在欧洲各地寻找蛋糕师傅,学习每一种蛋糕的制作方法。
别姬愈接近霸王,就愈无法离开。等到他发现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已经完完全全地陷入了。他爱上了这个在当时还不知道究竟是男是女的神秘网客。
当下他决定见见这位霸王。他为了她,把他的第一家蛋糕店开在台湾。
一块香草蛋糕是他们美丽的开始。
现在他正在筹办香草屋的分店。最近这一阵子,他与楚歌两个人都在忙。楚歌翻译工作的截稿日期逼近,前几天她在偷懒,现在只好熬夜赶译,他们一星期难得见上几次面。没办法见面的时候,他们只得运用现代科技送送Email。
市尘居一直没有复站,因为站长仍然认为世上没有永远。霸王与别姬只得开始使用电子邮件联络。
二○○一年即将步入尾声,新的一年就要来临了。
谭达夫站在楚歌公寓的大门旁等候。
现在时间是晚上十一点二十分。
向上望去,可以看到楚歌的窗子里透出明亮的光线,三十分的时候,灯突然暗了,不一会儿,一道人影急急忙忙地从楼梯上冲下来,正是楚歌。
看见谭达夫,她立刻张开双臂扑进他的怀抱里,露出抱歉的笑容。“对不起,我差点忘了时间。”
他把脖子上的围巾围到楚歌身上说:“没关系,现在去还来得及。”
楚歌点点头。“我们小跑步去。”
市府广场前已经聚集了大批群众,他们在开始读秒前赶到广场上。
两个人挤在群众中,感觉上冬天似乎没那麽冷了。
最後的三十秒,他紧紧牵著楚歌的手。“要开始倒数读秒了。”
楚歌淡淡地说:“这是我第一次不是自己一个人守夜。”
谭达夫低下头,温暖视线寻到她的。“以後你都得记得加上我咱们两个人。”
楚歌没说话,她正专注体会著把手让另一个人牵的感觉。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
午夜零时零分零秒,广场上每个人都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庆祝新一年的到来。
楚歌当然也不例外。她紧紧抱著她的别姬,感受他身上的温暖。
突然间,她回过头去低喊了声
“怎麽回事?”他问。
再抬起头时,她露出灿烂的笑容说:“散了,雾都散了!”
向前走吧,不是每场舞会都会令人心碎
全书完
後记漫谈上网经验
我的网路年龄并不高,数来大约只有三年多。
回想当初,我年少轻狂,一进网路世界就得罪了不少人。然後,这些人跟我成了朋友。
网路其的是一个很奇妙的世界,在这里,什麽人都有,什麽情况都可能发生。
一开始,什麽都是新鲜的。这里头潜伏了许多危险,我很庆幸我遇到了几名长辈级的朋友在那时候扶了我一把,我才没有笨笨地把我所见的网路面貌视为理所当然的真实,虽然我总是想要相信。
我遇过网路色狼,也看别人谈网恋谈得火热。
可能在聊天室里打发无聊时间的时候,跟你闲嗑牙的那个人就是个骇客,正打著算盘要侵入你的电脑。
一个网站的诞生可能是为了将在这里发生的恋情;也有人因为恋情上的不如意而关闭了这个伤心地。
在网路上,我看见了许多人愿意让别人看见的面貌,不管是虚是实,都实在有趣极了。
但这里头毕竟存在著风险,提醒亲爱的读者们,在利用网路时,请注意安全。^_^
另外,在故事最後,我所使用的那句话乃衍自另一本书的书名。
在此向叶倾城女士致意,这本书书名为《不是每场舞会都会心碎》,感觉味道刚好对上了,故借用之。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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