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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蝶轩还是御定进贡皇宫的绢布坊,宫中女眷的首选,就连太后都喜欢的不得了。所以彩蝶轩也就成了音国官家千金或富家小姐心目中的最爱。这不仅是因为绸缎本身上乘的质量,同时也因为它代表了尊贵的身份象征。
珠玉楼是专门从事珠玉首饰等交易的商号,有金眼玉手之称的成师傅亲自坐阵,京中贵女要打首饰,或要买首饰,珠玉楼自然也是首选。
此外还有卖胭脂水粉的胭脂斋,经营琴箫乐器的清音楼,买卖字画的墨迹轩等铺子,也属于落华影旗下。
宋骅影虽然生性聪颖,但是作为深闺女子的她一开始自然没有能力开起如此大的商号,这一切还要从六年前说起。
那一年,正是飘雪鹅毛的季节,年仅十二岁的秋沉落与李颖华携手离家出走。游到音国的时候恰巧救了当时落水的宋骅君,后来听说了事情的始末后,以她们两个好玩的性格,便狠狠教训了二姨娘。
但是考虑到宋骅影虽然聪明,但是毕竟年幼力气小,又不会武功,多半还会吃亏,于是便给她考虑出路。几个小孩子叽叽咕咕半天,最终还是决定开店赚钱最实在。于是三个半大的孩子就凑份子开始了第一间彩蝶轩。
彩蝶轩一开始其实就是一间成衣铺子,不过别看秋沉落嘴角时时刻刻挂着浅笑,她新奇的主意却是最多。从衣裙的设计到镶边的扣子,从店铺的装潢到伙计的聘请,从模特的出现到账簿的计算,花样不断,却往往都能推陈出新,给店铺带来了良好的收益。
宋骅影的第一桶金就这样赚了个满堂钵,而秋沉落与李颖华对她来说实在是恩同再造,所以在之后开的商铺里,也都算上了她们的一份。以今日的彩蝶轩等坊间来说,实在不算是一笔小数目。
秋沉落和李颖华虽然算是彩蝶轩的小股东,但是她们生性潇洒,不喜约束,以秋华双月之名在江湖中混的风生水起,只是偶尔也到音国小住片刻。不过她们这两个小股东也不是白做,秋沉落更是告诉碧落宫在音国的暗线,随时听候宋骅影的调度。
每月十五都是宋骅影巡视京城商号的固定日子,自实行日起便从来没有间断过。
这些坊间店铺分散在京城四处,平日有专门的掌柜嬷嬷们打理,一一巡视过来也颇费了一些时间,不过幸好坊间商铺里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掌柜嬷嬷们自己都能处理好,于是宋骅影便按惯例命小舞小蝶抱了当月的账簿准备带回去看。
宋骅影抬眼看了看日头,此刻明朗的天空被铅云遮住,天色阴阴瑟瑟,寒风也起了,似乎很快便要下起雪来。
宋骅影率先走出马车,往一旁的酒楼行去。小舞小蝶两个小丫头无奈地对望一眼后便疾步跟上。
她们知道小姐每次出来都极爱到酒楼茶馆之类的地方坐坐,因为这些地方往往是消息和流言传播最快的地方。不是小姐无聊了爱听八卦,而是因为那两位与小姐交好的朋友自去年岁末之时,黄昏之后,最后现身于苍茫山上与了尘大师煮茶论禅,下了三天三夜的围棋,然后飘然远去,至今没有任何音讯。虽然以那两人的才智武功,足以笑傲江湖,但是突然间在武林中销声匿迹却还是让小姐担忧了很久。小姐与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没什么感情,但是对秋沉落和李颖华却看的极重。
宋骅影自己也不经苦笑,连碧落宫的暗线也不知道落儿的下落,这些酒肆茶馆里又岂会有人知道?
小舞先一步进去,撩开厚重的帘子,宋骅影跟着撩袍走而入。
里面热气氤氲,香气缭绕,比外面温暖了许多。此时正是晚饭高峰期,酒楼里聚集了不少食客,三三两两结伴而坐,吵吵嚷嚷地不知在争论着什么。
宋骅影眼见小二忙碌的跑来跑去,便自行找了个显眼的位置坐下,招手点了几样精致小菜,完了还不忘点了一笼包子并小菜烫酒叫人送到守在车上的河伯那里。
宋骅影一袭月白长衫外罩着一件玄狐外袍,眉目虽然清秀,但是却并不十分出众,所以众人对她也不是很在意,瞥了一眼后便又回头自顾说话,宋骅影也就状似无意地竖起耳朵。
听得数语,宋骅影不由苦笑着暗自摇头。
原来这酒楼中讨论的最激烈的就是今天早上魏公公带来的那道足以让全京城女子集体崩溃的消息。
只听其中一人的声音特别响亮,“宁王殿下的选妃已经落幕了,听说皇上钦点宋家大小姐为宁王正妃呢,就是今天早上下的圣旨。”
一时间,众人都被这个话题所吸引,纷纷发表自己的惊讶与不满。
“宋家大小姐?她不是丑若无盐,京城无人敢去宋府提亲吗?听说长得比俺家闺女还不如呢。俺就是没混个官职,不然如今也是皇亲国戚了。”
“王二你就吹吧,就你家闺女那样貌,十里八乡也找不出一个更差的,要真有机会上呈皇上御览,还不把皇上给吓着了?”他旁边身着青色布衣的中年人笑着打趣道。
“而且听说那宋家大小姐泼辣的很,成天颐指气使,不仅随意殴打奴仆,连三夫人四夫人等都被她打了好多个耳刮子呢,你们别不信,这可是真事!刘五家婆娘的二妹妹的三姨妈的四女儿就在宋府做丫环,错不了!”
宋骅影见身旁的两个小丫头铁青着脸,气呼呼地将筷子一放,一副快要发飙的样子,抿唇轻笑,低声道:“吃饭,吃饭。”
“小姐,他们这样说你,真是太过分了!”小舞咬牙切齿地蹦出几个字。
“接下来只怕还有更过分的,继续听吧。”宋骅影不以为意地夹了块红烧肉给她。
“你们都不知道吧,听说当年宋府的二夫人不知怎么的得罪了这位大恶女,结果第二天被揍得直挺挺地抬出宋府,自此后整个人疯疯癫癫的,后来还跌到河里淹死了。”
“不管那二夫人怎么得罪她,姨娘终究是姨娘,她这样做真是太过分了。我早就听闻此女凶残彪悍,却没想到如此作恶多端!宁王气质高洁,那可是神仙一样的人物,皇上怎么会将这恶女指给他啊。”
众人一阵唏嘘,皆发出无奈感叹。
“你们不需要太为宁王担忧,其实指婚的不仅仅只有宋家的大小姐,原尚书的千金同时也指给了宁王做侧妃呢。”
“原尚书的千金?那岂不是京中盛传才貌双全的原纪香原小姐?”
“是啊,在去年的赏花宴上,原小姐美貌绝伦,才艺高超,一举夺魁。听说那时候宁王对她就有了好感,不过每个人都以为正妃非她莫属的时候,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宋大恶女来,只是一个侧妃,倒是委屈她了。”
“侧妃又有什么不好?宋大小姐那样的人必然不会受宠,只要宁王多宠原小姐一些,岂不比被冷落的正妃强上许多?过个一年半载,怀上小世子,这正妃之位还不手到擒来?”
大堂中熙熙攘攘,争论不断。一说起神仙般的人物被大恶女玷污,一个个都义愤填膺,如今听说还有一位原纪香,便将所有关于神仙眷侣的美好幻想都寄托在她身上。
宋骅影不动声色地喝着茶,即便是听到最毒辣的话,眼角眉梢也不动半分,但是当她听到宁王将要同时迎娶侧妃的时候,眼底闪过一丝厌恶之色。
因为爹娘的原因,她对爱情早已不抱希望,对三妻四妾更是深恶痛绝。不过她随即一想,自己只是因为一纸协议才答应嫁给宁王,一年后势必要离开,这一开始对他就不公平,难道还不许他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吗?如此一想,心中倒也平衡了。
宋骅影正低头思索,忽然听见一阵喧闹声,抬头看去,只见一位年约五六岁,面容脏污,衣衫褴褛的小男孩正被先前大声说话的彪悍汉子倒提着大声喝斥:“臭小子胆子不小,竟然拿脏手碰本大爷的盘子,本大爷吃剩下的东西宁愿喂狗也不给你个猪狗的臭乞丐!快将吞下去的东西吐出来!”
“哪里来的小叫花,脏兮兮的。小二,你们店里如果下次再让这些不三不四的人进来,爷以后可就不来了。”一道阴柔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厌恶。
小二见状,赶紧跑过来,指着被倒提着身子、脸上涨得通红的小男孩抬腿就是一脚,“你个小叫花,这里是你随便来的地方吗?快滚快滚!”
低头见到白花花的汤汁里飘着一层乌黑的油脂,那彪悍大汗心中更怒,大喝一声,将小男孩随手甩出——
眼见那小男孩的头就要撞上坚硬的墙壁了,在座的人虽有几个心中不忍,但是更多还是抱着看好戏的态度,竟无一人出手相救!
就在关键时刻,忽然——
一道清丽的身影向前射去,随手兜住小男孩瘦弱的身子,脚尖轻点墙壁,瞬间又飘回到座位上。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快如电光火石。
好俊的身手!
众人仔细朝那个身影看去,却发现原来是一个身子单薄、似乎风一吹就倒的小书童。
原来是小舞。真没想到这个看似柔柔弱弱的丫头竟有如此俊俏的轻功。此刻的她正得意洋洋地将吓得大气不敢出的小男孩放在一旁的椅子上,调皮地向宋骅影邀功。
小舞是秋沉落和李颖华路见不平的下救回来的,由奕国一路带到音国。她们见小舞生性聪颖便过了一回师傅的瘾,她们两人本来都胜在轻功绝顶,所以教出来的半个徒弟也是轻功最拿的出手,再后来两人便将小舞丢给宋骅影自己溜走了……
宋骅影淡笑,抬手招来小二,然后柔声对站在她面前的小男孩道,“小弟弟你爱吃什么?随便点没关系。”
她注意到眼前的小男孩衣着单薄,面色蜡黄,似乎很久没吃饱过,脚上的鞋子还是夏天的薄底布鞋,前头破了,露出没有穿袜子的脚趾头。
现在已经是寒冬腊月,外面天色阴沉,寒风呼啸,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这孩子,一定很冷吧。
“我……真的可以随便点?”小男孩倔强地擦掉吓出的眼泪,圆溜溜的眼珠子期待地望着宋骅影,看得她心口一窒。她忽然想起当年年幼的弟弟被别的兄弟姐妹欺负后望着自己的那双倔强而委屈的瞳眸……
“是,你爱吃什么,大……哥哥都请你吃好不好?”宋骅影心底忽然变得柔软了,拍拍他的脑袋笑道。
“那……我要点最贵的东西。”小男孩微弱的语气说着豪气的话。
宋骅影倒不觉得怎么样,倒是小二一脸的鄙视,暗中嘀咕了一句:小叫花还真是不知好歹。还没嘀咕完便被小舞一记眼光狠狠杀过去,“听到没有,这位小兄弟要吃最贵的东西,还不快去做来?!”小蝶更是配合的朝小二的脸上砸过去一锭足足有五十两的大元宝。
当小蝶砸完小二后,小舞接着便豪气地拍拍小男孩瘦弱的肩膀,“小兄弟,好样的,咱就点最贵的,让那些欺负你的人好好瞧瞧。”
小男孩有点不明白她的意思,弱弱地回转头问宋骅影,“大哥哥,最贵的东西是不是就是最好的?娘亲吃了是不是马上就可以不生病了?”
这下子,宋骅影和小蝶小舞三个人就只能面面相觑了。了解了原因,宋骅影匆匆请了大夫由小男孩带路,一路到了他家的小平房。
原来小男孩叫刘小桌,父亲早亡,只剩下他和母亲两个人相依为命,平日里就刘寡妇给人浆洗衣物和做做女红度日,日子过的很清苦。
他的母亲生病了,寒气入体却没钱请大夫,再加上劳累过度,营养不良,病情越来越重,最后连床都起不来了。
刘寡妇经由大夫针灸,又喂汤药后,便幽幽醒了过来,了解了原因后,对宋骅影几个人千恩万谢,请求恩人留下大名,以待有机会相报。不过见几个人推脱的要离开,她也不好强求,便叫刘小桌从针线笼里取出三个做好的荷包送给她们三人聊表谢意。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小姐,我们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小舞耳听呼呼的北风不绝于耳,扫得破败的户牖发出一阵阵咯吱声,她满脸担忧,一把拉住正欲功成身退的宋骅影。
宋骅影正欲将荷包放入怀中,但是触摸到荷包上的针线纹理时,心中一顿,拿出来仔细看了看,不由心中有些欣喜,笑着看了小舞一眼,看得她有些莫名其妙。
“刘大婶,这荷包是你亲手做的?”宋骅影忽然收住脚步,回身指着荷包上的图案对刘寡妇问道。
“回恩人,是小妇人自己做的荷包,平日便拿到市集上卖,顺便换回几个钱。”刘寡妇回答的恭恭敬敬。
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荷包,荷包上绣着的也是普通的牡丹,但是……宋骅影仔细一看,就发现这个荷包不简单。牡丹的茎叶用了滚针绣,枝干用了别针绣,花朵更是用了极其复杂的蒙针绣,劈丝层次分明,排针极密,施针匀细,光影分明,手法娴熟,如此绣品就连彩蝶轩绣房的一等工也做不出来!
“一个荷包能卖几文钱?一天能卖出几个?”刘大婶和小桌子的日子过得如此清贫,应该没卖多少钱。
“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