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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芫娘一脸难色，目光一直没有对上芄兰。
芄兰见她如此，心底的疑惑渐渐明确，了悟到事态的严重，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苍白，她一个甩袖转过身回到之前的坐椅上，“已经发生的事是无可逃避的，你还是早些说出来大家想想应对之策。”
芫娘灰败着脸走了过来，“夫人，不是我想瞒你，只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你不用苦思从何说起，我只问你两个问题便会明白。”芄兰深吸一口气，扬眸定定地看着她，“第一，孩子是不是皇上的？”
芫娘脸色惨白，震惊地瞪着她，已经无法回话。
芄兰仅是顿了一会儿，也不指望她能回答自己如此惊世骇俗的问题，便径自问下去：“第二，皇叔可知道母后现在的状况？”
“夫人……你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了？”
芄兰闭了闭眼，强将心底的惊涛骇浪压了下去。
她怎么会知道？她只是猜测而已，历史上的宋皇后并无儿女，如若这个孩子是宋太祖的，又怎么可能连个名都没留下？想必是个见不得光的孩子，更甚至是个不能存在的生命。
“皇上打算关母后多久？”就刚刚那一面，她清楚了解皇后的身体正日亦衰退，长此下去如何了得？
芫娘悄悄挽袖拭泪，“皇上说，一切等娘娘生下孩子再说。”
“母后要生下这个孩子？！”芄兰惊跳而起，不可置信地瞪着她。
“已经……不得不生了……”芫娘咬牙偏过脸去。
不……
芄兰摇头，不是这样的，这个孩子不该存在，否则皇叔会发疯的！虽然她的确希望皇叔能取泽华而代之，也的确想利用母后来劝说皇叔，但绝对不能因为这件事使得皇叔篡权，这样的结果对谁都没有好处！
“皇叔知道母后现在的状况吗？”她心惊地再次问起这个问题。
“他怎么会知道？”芫娘愤愤咬牙，“他除了给娘娘带来灾难还会做什么？他永远别想知道！这个孩子属于皇上，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芄兰松了口气，“所以，此事暂只有我们三人知晓，芫娘，你一定要保守这个秘密，特别是皇叔，不能让他得知任何风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夫人不必交待，我也会死守一切的。”芫娘低声道。此事关系娘娘的清誉与性命，她自然不会走露半点风声。
若要问芄兰进宫到底是为了什么，她自己其实也答不上来。
她只是提早到了既将出事的“现场”，赵光义或是赵德昭都不是她所能掌握的人，但是至少她能掌握到事发当时的主导权。
皇后身体并不好，每天都有皇上命人送来的药膳送至福宁殿，芄兰也很少去打扰她，想必皇后也已得知她已知晓一切的事，所以也并未来找过她，两人虽同住福宁殿，却是少有碰面的时候。
芄兰依然在旁若无人地编着吉祥结，这是给叙儿编的，而打算送给泽华的同心结她早已编好放在枕下，只待手中的活做完就差人一同送去秦王府。
幸而她早在几天前便找到王继恩，有他相助，她虽被禁在福宁殿，却并未与外界隔离。况王继恩的消息直接连到晋王府，所以她知道了晋王与赵普打算在十月底便要让泽华登上储君之位，随后便是夺位之举。
这一点芄兰一直想不通个中缘由。
如果晋王原本的计划是十月底，那么为什么宫变却发生在十月二十日这一天？可是有什么突发状况令他改变了计划？会是因为皇后腹中的孩子吗？如果当真是因为这个，那么她必须阻止让这个秘密有曝光的一天。
所以芄兰在十月十五，托王继恩帮她将吉祥结带出宫的同时写了一封信秘密转交晋王，信中所言是关于泽华登位与他登位的利害分析，当然，这个“利害”中最重要的一个因素便是皇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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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期望他能立刻改变主意，但只要他有一丝迟疑，到时候有赵普与王继恩二人在旁劝说，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只是她却忘了一句话。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十月十九傍晚时分，气温骤降。皇上在庆寿宫摆宴，召晋王、燕王以及秦王三人进宫一同进膳。
芄兰一听闻这个消息，整个人便紧张得直发抖，似乎有些事即将发生，那种蚀心的恐惧感令她一刻也坐不住，苦求守在殿外的御林军放行让她前去庆寿宫，结果自然毫无意外地被人阻了回去。无论她怎么吵闹都没有用。
而这，只是暴风雨的前奏。
戌时一刻，皇上派王继恩来福宁殿请皇后娘娘前往庆寿宫一同用膳，芄兰当即脸色大变，与同样一脸惊骇的芫娘对视一眼后，她迅速在芫娘耳畔交待几句，便将王继恩召至外殿扬声喝问：
“这是怎么一回事？皇上怎么会突然召见母后？”
皇后不可以出现，特别是不能出现在晋王面前，否则一切都完了！晋王若是得见皇后现在的情况，只怕所有的计划都要被毁于一旦。
王继恩勾着腰答道：“回王妃，奴才也不知道原因，皇上只说今晚既是家宴，不如将皇后娘娘也请了去一同进餐，这才谴奴才过来接娘娘。”
“那么你便回了皇上，就说皇后娘娘身子不适，不便前往。”
王继恩静默，缓缓上前靠近芄兰，低声道：“王妃，娘娘不去不行，她与晋王之间的流言若不能在今晚化去，对晋王将来握取大权只怕是一隐患。”
芄兰狠狠闭了闭眼，隐患！赵光义若也将与皇后的感情当成是阻碍他登大位的隐患，她绝对会重重地扇他两个耳光！
“你就按我说的去回话便可！皇后娘娘身子不适需要静养，不便前往庆寿宫！”
“王妃……”王继恩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至极，皇上今日召见皇后的举动对他来说是最好不过的，朝中对晋王与皇后的流言虽轻，但对晋王将来必定没有任何益处，早些解决了自然最好。
“兰儿，别说了，我去。”已着装梳妆妥当的宋皇后在芫娘地搀扶下步出内殿。
两个对峙的人同时回头看她，芄兰抿了抿嘴，迅速下定决心，转而对着王继恩又道：“既是家宴，那么身为秦王妃的我，应该也可以去吧？”
王继恩一怔，“……皇上只召见娘娘——”
芄兰眉目一冷，“我一定要去！”
她不能让晋王发现皇后腹中胎儿的真正归属，虽知历史无法更改，但是做适当的调整有何不可？反正她最后会让赵光义登上皇位做他的宋太宗就好，也许……也许今晚什么也不会发生的……
第64章、回眸弹指事成空（2）
庆寿宫位于安福宫东面、紫宸殿侧北面。
王继恩走前带路，芄兰与芫娘左右扶着皇后跟随在后，后面则跟着六名沉默的宫女，一行几人约莫走了一刻钟才走到庆寿宫的庆寿殿。
殿内中央辅开一张镂花圆桌，明黄桌布上十几样菜肴摆满了桌。
王继恩躬身回话：“皇上，皇后娘娘与秦王妃已传到。”
随着王继恩话落，芄兰抬头，首先对上的便是宋太祖赵匡胤，比晋王略显粗犷的脸上布满胡须，一双炯目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这个不速之客。
这是芄兰首次见这位大宋开国皇帝，以前是一直没有机会，虽然被眼前人利用而自洛阳转至开封，却一直无幸得见，只是现在这等情形却是不容她细想其他。
赵光义落坐于赵匡胤右侧，赵德昭则坐于他的左侧，只不过中间空了一位，想必是留给皇后的，而泽华则坐于赵光义的右侧，见她与皇后一同出现，当即站了起来讶然唤道：
“芄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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芄兰对他微微一笑，与皇后一同踏入殿内，皇后收回一直被芄兰握着的手，扯着她一同屈膝对着赵匡胤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芄兰跟进：“德庆见过父皇。”
说话的同时悄悄抬眼看了一眼赵光义，只见他微扬眸静静地盯着皇后，芄兰咬牙收回视线，暗中祈祷赵光义不会瞧出皇后的不同，就算知道她怀孕一事也别想太多。
方才在福宁殿她交待芫娘给皇后换上宽松些的衣服，目的便是要让人瞧不出腹部的大小，依她看来，皇后至少已孕有三月以上，但她必须骗过晋王，让他即使发现也猜不到孩子已有那么大。
就在芄兰胡思乱想之时，赵匡胤扬手笑道：“德庆既然也来了，就一同坐下吧。”
“谢父皇。”
两人依言入座，芄兰自然坐在赵德芳身边，与坐于赵匡胤和赵德昭中间的皇后正好对面，她看着皇后僵硬的脸上苍白一片，隐着不安的心有些不忍。
只盼今晚能平安渡过。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便开始吧。”赵匡胤拿起筷子开席，体帖地为皇后挟了一碟菜，芄兰诧异地看着这一幕，她怎么从来不知道宋太祖是这么体帖的人？
强烈被注视的感觉令芄兰转移视线，对上坐在皇后旁边的赵德昭，只见他似笑非笑地凝着她，在她对上他的目光后嘴角一弩示意她看向另一边。芄兰几乎完全没抗拒地在他的暗示地看向另一边的晋王，整个人猛地一僵。
晋王整张脸有些发青，力求平静却因过份隐忍显得有些扭曲，眼睛死死地盯着一直低垂着头的皇后。
芄兰垂在身侧的下意识地握住赵德芳的手掌紧紧地扣着，引来赵德芳的侧目。他侧身靠近她，询问：“怎么了？”
收回视线对上他的润目，她勉力一笑，“没什么。”晋王，拜托你冷静些，要知道，这个女人原本就不属于你，你早该看清事实的。
他们的小动作引来赵匡胤好奇地一撇，沉静地眼对着芄兰看了片刻，在一桌子人正要拿起筷子“奉旨用餐”之时突然放下手中的筷子，扬声笑道：“对了！朕有件喜事差点忘了讲。”
在坐的其他三名男子同时放下还未完全拿起的筷子，认真地看着笑容满面的赵匡胤，然而芄兰却是惊惶瞠眼，快速看了一眼对面整个人石化掉的皇后，视线定在正要开口的赵匡胤身上，急切令她霍地起身大声喊道：
“父皇！”
两对赵氏兄弟皆惊愕莫名地瞪着她，完全不知道她到底怎么回事。
赵德芳急急伸手将她拉坐下，“芄兰！坐下！”这里是皇宫，与她同桌的是当今皇上，她怎么还这么不知轻重？
赵德昭依然似笑非笑，完全一副看戏的表情。
而赵光义则从芄兰的异常中觉察到不对劲，他缓缓将视线重新定在毫无反应的皇后身上，对于她一脸的惨白起了疑心。
“德庆有什么事要跟朕说吗？”赵匡胤扬笑问道。
芄兰将赵德芳紧握着她手臂的手指一个一个扳开，重新站了起来，无惧地对视着他，“母后这两天身子很不舒服，我想，我还是陪她回去休息好了。”
说着便离席绕桌走了过去，双手轻而坚定地搭在皇后的肩上，而在此期间，她的视线一直未曾从赵匡胤身上转开，她企图看出眼前人的计谋，却也只是徙劳而已。
她欲扶起皇后的动作被赵匡胤一个轻按悄然化去，芄兰轻微地抖颤了一下唇，手掌松开了宋皇后，迟缓地收了回去。
“要休息也要先吃点东西才行啊！”赵匡胤轻描淡写，转向皇后问道，“你觉得呢？皇后？”
“臣妾……遵旨。”
芄兰咬着唇退了一步。
难道……今晚真的要出事吗？晋王若得知了母后怀孕一事会是什么态度？皇上是故意的吗？他故意要选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又或者……一开始皇上将她们请来，便是为了这一幕？
“朕要说的事就是——”他顿了顿，扬声大笑起来，“太医已仔细检查过，皇后有孕了！”喜不自胜地看着赵德芳，他又说了一遍，“德芳，你母后有身孕了！”
赵德芳正起身打算绕过桌去牵芄兰，闻言整个人一怔，呆看了他许久后转向宋皇后，然后弯唇微笑了一下，“恭喜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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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德昭的注意力一直放在站在他侧后方的芄兰身上，听到皇上此言也是一呆，然而他却猛地看向赵光义，微张唇愕了半响，也勾唇诡异一笑，“父皇，此果真是喜事啊！”
在场失了反应的三人分别是芄兰、皇后以及半垂着眼握着酒杯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赵光义，芄兰是因为来不及阻止而整个人站在皇后身后发抖，而宋皇后则一直维持着自坐下便不曾有过动作的僵木身子。
现场在两句道贺声落下后，刹时静寂一片。
然后——
“啪”地一声！赵光义握在掌中的酒杯生生碎开，惊破沉寂的空气，所有人都看向他，或惊愕相向，或幸灾乐祸，或……悲伤绝望……
随着杯碎，立刻有一条血痕溢出他紧密的指缝，他却毫不在意，缓缓扬起眸子对上皇后看向他的惊惧而绝望的眼，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