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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轩女-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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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画廊的名字,大家讨论了几次,最后定下艳春的提议“或缺”。

他说,人的生命中也许可以没有绘画,但绝对不能缺少美以及发现美的眼睛和心灵。

对于他的解释,休等三人叹服不已,感觉果然是从文明古国来的学子,简单的两个字竟包含了如此深邃的意义。

素秋打量着这间画廊,觉得不如起名叫“蜗耳”更恰当。这样袖珍,这么曲折,弄不好也许真会有路痴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迷路也未可知。

可是她没有说出心中所想,因为艳春说那些话时的表情。他的脸一如既往地平静优雅,目光也照旧温润,但整个人却给她一种寂寥的感觉。

她仔细品味“或缺”,隐约从中体会出远远超过艳春解释的无奈和悲哀,让她的心情无端地沉重。

她想也许道林猜的没错,艳春正在恋爱,却不知道为什么不能公开这段恋情,而是只能苦苦地隐藏在心中。所以他才会不经意地流露出悲凉的表情,温润的笑容也不再轻松。

画廊开业那天,为示庆祝,他们在小憩室开了香槟。金黄色的酒液盛在细长的玻璃杯中,如琥珀般晶莹透亮。

艳春从未喝过香槟,入口只觉微甜芬芳,就喝了一整杯。

素秋喝了一口酒,笑意盈盈地看了艳春一眼,目光忽然惊悚地一滞。

“哥哥!你的脸!”她扑上去抓住艳春的袖口,焦急地察看。

其他人闻声都去看艳春,愕然发现在他雪白的面上忽然之间生满了花瓣一样粉红的斑点,那斑点娇艳欲滴诡异得惊人。

道林急忙执起香槟酒瓶检查成份,然后脸色就阴了阴。

他调整表情,对惊慌的三人及一脸红点的艳春镇定地说:“不要紧,只是对香槟过敏。余和我回医院开点药服几剂就会好。”

劳伦斯羞愧地低头,嗫嚅:“对不起,余,是我的错,我不知道你会对香槟过敏。”

“不是你的问题,我自己也不知道会这么巧。”艳春不以为意地拍拍他的肩膀。

休担忧地看着他满脸红印,懊恼:“是我非要挑这个牌子的,对不起,余。”

“休,我说过了,不关你们的事,你们不要再自责了。今天是开业大吉日,我不能再帮忙,还得麻烦休多费心。”艳春抱歉地说。

道林去开车过来,以免艳春的脸成为参观对象。

素秋眼巴巴地望着艳春,觉得他真是可怜,喝点香槟也会反应这么巨大。

他们开车来到医院,道林迅速开好抗过敏药,只有一小包。他让艳春一天服一粒,不要多服,大概一周左右脸上的红斑就会平复。

艳春谢过他,当即服下一粒。脸上的红点有些痒,他不舒服地摆了摆头。

余家家教甚严,艳春向来知礼守礼,从不在大庭广众下搔头抓脸,只是此时实在难过才表现异常。

素秋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小声问道林:“有没有外涂止痒的药?”

“有,不过副作用很大,我不建议使用。让斑点自然褪下去比较好,也不容易留下疤痕。”道林也不无担心地望着艳春,替他难受。

“没关系的,只是稍痒。”艳春端正肩膀恢复平日姿态,淡然安慰他们。

道林和素秋都没有接话,明白他的心思。

末了道林开车送兄妹俩回玫瑰天堂,儒勒太太正在训斥女仆洗烂了客人的床单,忽然看见一脸红点的艳春不禁双手抱在胸口,低声叫了声“上帝”。女仆也呆在当地,弄不懂平时很好看的这位先生是怎么了。

艳春三言两语解释了原因,和道林素秋上楼。

儒勒太太和女扑满怀同情地一直目送他们消失才想起方才的事情,接着训的训,听的听,继续未完的事业。

画廊开业后,来浏览的客人渐多,卖出的作品却寥寥无几。

休很着急,艳春也不能平静,不顾脸上斑点未退净天天去守店,让前几天一直独自打理的休可以喘口气。

几天后,一家艺术品委托行的主管偶尔来到画廊,对艳春的作品很感兴趣。他和艳春谈了半个钟点,请他定期将画作目录及照片寄到委托行,由他们代理进行拍卖,只收取很少的手续费。

艳春喜出望外,马上和他签订了相关合同,并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其他人。

休很为他高兴,同时对自己的画作无人关注而感到更加失落。

劳伦斯暗暗劝休不要灰心,总有一天他的画会成为巴黎乃至全世界的骄傲。道林也鼓励他,同时推荐自己的朋友来“或缺”参观,劳伦斯也如法炮制。

不久,休的作品终于有人肯出价购买,令他开怀不已。

教授素秋语法的蒙格马利先生是个红脸膛脾气极好的老先生,他的讲授从不生硬刻板,而是风趣而随意。

他常常地办公室备好茶点,一边和素秋喝茶,一边谈到语法的精确部分。

素秋规规矩矩地坐在他对面手拿一个小笔记本,遇上重要的内容就记载下来,回到家再进行整理和温习。

一个月后,蒙格马利在最后一次授课后开了瓶香槟,满意地宣布素秋毕业了。

素秋兴奋异常,拿着蒙教授的名片飞一般去找校长。

校长看过蒙格马利写在名片上的那行字,慈祥地告诉素秋学校会提供一个教室给她。不过如果没有生源,或者是生源不足十人,这个班会自动取消。 

听到这个消息,素秋并没有特别惊讶,据她所知之前个人申请的办班也是这个规定。谢过校长,她就开开心心地开始准备。

她用零花钱买了些彩纸,将招生简章抄写在上面,天天在补习班所在的大楼前分发,有时也会走得更远。

有些人接了传单会感兴趣地边看边询问,有些人则看都不看就丢在地上。素秋从不生气,默默捡回来拍干净再递给下一位路人。

经过一周的宣传,竟然有十几位对中国古典文学感兴趣的人报名学习。校长爽快地递给素秋一个教室的钥匙,和她签了合同,酬劳是一周十个法郎。

素秋拿到预付的第一周工资感到特别自豪,走在石板路上也觉脚下有力量了许多。

她精心准备教案,有不确定的地方就查资料。多亏她曾在培华代过课,对于编写教案备课的程序很熟悉,并不吃力。

艳春奇怪于素秋的忽然对古诗词发生兴趣,不过也只当她又在思念祖国并没有多问,对她更加关心体贴。


作者有话要说:或缺,人生中有什么是可以缺少的却依然快乐呢?恐怕不多吧。

那可以缺少的,也许正是我们付出一切都不愿失去的……

一百四三

第一天上课,素秋讲的是《诗经》中《关睢》篇。由于学生多是首次接触中国诗词,她的讲解十分详细易懂,听得学生们都悠然神往。

一个金发碧眼十分腼腆的法国青年问:“为什么那位先生对美丽的小姐有爱慕的心意,那位小姐明明也不反感那位先生,为什么起初不肯答应他的求爱呢?”

“这是因为那位小姐很谨慎也很聪明,她需要认真观察后才能下决心。”素秋柔声解释,脸上带着不自觉的笑意。

“余小姐您的君子在哪里,您也在观察他吗?”另一个调皮的男生大声问,引得大家哄笑。

素秋并不着恼,也笑了笑。她很喜欢现在这种自由开放的教学风气,没有人顾忌什么,问的说的都纯出于自然,更利于相互讨论。

下课后,素秋背起书包准备去画廊。

走到大楼门口,那位腼腆的男生正在等她,然后在她惊讶的目光中送给她一束黄色的玫瑰。

“我叫琼斯?利,我很喜欢你讲的东西。”

他脸飞红地说完,急匆匆地掉头就跑,竟连头都不敢再回一次,弄得素秋更加惊讶,又觉好笑。

看到素秋怀中的鲜花,休吹了声口哨笑说:“今天是玫瑰,校长大人送的吗?”

“咦?校长为什么又送我花?”素秋诧异地反问,低头闻了闻怀中花香。

艳春的目光从花移到素秋脸上,然后回到正在看的书页上去,停了停合上书对休说:“我忽然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休,麻烦你再守一会儿。”

“请便,回去好好休息一下,你的脸色真的很差。”休看看他的脸,担心地嘱咐。

素秋连忙放下花走过去用手摸艳春的额头,觉得真有些热就挽住他的胳膊匆匆向外走,一边焦急地问:“怎么会忽然不舒服?哥哥,你是不是着凉了?”

艳春任凭她拖自己向前走,平静地回答:“不要紧,素,你别紧张。”

“我当然紧张,最近你身体一直不大好。过敏刚过去,现在又发热。”素秋忧心忡忡地说,硬拖他到医院去问诊。

道林在医院门口遇上兄妹俩,听素秋讲了经过,再看看艳春的脸色,忙带他们去诊室检查。

原来艳春的扁桃腺发炎了,已经有好几天不舒服他却不告诉素秋也不服药,发炎的部位都快要化脓了。

素秋又惊又怒,将艳春一阵数落。艳春乖乖低头认错,称自己并没觉得严重,所以才没说。

道林配了针剂,亲自为艳春注射,脸色也相当难看。他没有想到艳春对于自己的身体竟是这么不在意,如果再晚两天发炎的部位就得切除了。

指下是艳春细腻的皮肤,温热而富于弹性,但忠于职守的道林没有任何绮念。他干脆利落地打完针,再为他开几剂口服药,最后尽责地又送他们回家。

到了约定的生日聚会那天,艳春的发炎已经无碍,穿戴整齐了和大家一起去庆祝生日。

聚会地点没有选在他们常去的那家小餐馆,而是一家带乐队的咖啡馆。预先由道林订的桌子,他们到的时候那里已经顾客满堂了。

坐下后五人先点过菜,道林向艳春兄妹推荐牛排和鸡,自己则点了鱼。素秋要了鸡,艳春犹豫片刻也要了鱼。他担心牛排不够熟会有血丝,到时会出现尴尬。劳伦斯和休都要了份七成熟的蘑菇牛排。

菜一道道上来,大家边用餐边闲聊时不时碰杯,都感觉心情很轻松。

饭后喝咖啡时,道林拍了拍手掌,侍应生马上端来一个奶油蛋糕,还有瓶红酒。

“余,祝你生日快乐!”

道林举杯轻轻碰了碰艳春的酒杯,眼内洋溢着温柔,轻声祝福。

乐队改奏起《生日歌》,休快活地跑过去请钢琴手让位,自己弹了起来,一边高声歌唱。

咖啡馆里的客人及侍应生们都善意地冲着艳春他们这桌含笑眺望,有人也跟着唱了起来,大厅里的气氛热烈异常。

艳春微红着脸,在大家注目下饮下杯中酒,眼睛明亮得似天上的星子。

道林唇角上弯凝视着艳春,忍不住轻轻拥抱了他。劳伦斯也起身抱了抱他,愉快地和艳春碰杯。

素秋笑盈盈地看了阵现在格外俊美的艳春,然后从带来的一个神秘纸袋中抽出一件包装精美的衬衫送到他面前,自豪地仰起脸。

“哥哥,这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祝哥哥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艳春微愕,放下酒杯慢慢接过礼物,打量了片刻才怀疑地问:“你怎么会有余钱买这个?你的零花根本不够。”

“零花当然不够,可是我有兼职。这就是用报酬买的,哥哥别担心。”素秋眉眼弯弯地笑,额发下的脸莲花般可爱。

艳春更加惊讶,正要详细询问,道林和劳伦斯,还有弹完曲子回到座位的休,三人都取出礼物让艳春一时有些应接不暇。

劳伦斯送的是一个烫着艳春名字的牛皮钱夹,黑色厚皮上银色的“余艳春”三个中文字很漂亮。休的则是一个结实耐用的画夹,外面有防雨布,可以在任何天气中使用。道林的礼物最实惠,是双棕色的新款男皮鞋,底子很厚实。

他们都晓得艳春不愿意无端受惠的心理,送的礼物都不名贵却绝对实在。

艳春感谢朋友们的关心,和每人都碰了杯,脸上泛起一层薄薄的红晕。

道林笑微微地望了艳春好一阵,忽然放下酒杯走向乐队。他和指挥耳语几句,指挥爽快地点头请小提琴手将琴交给道林,随后乐队成员都放下乐器开始休息。

发现这些变化,客人们似乎明白了道林的意思,都逐渐安静下来。

道林将提琴放在颏下,扬臂抬腕,一曲柔情缠绵的乐曲立刻自他指下流泻而出。

他的技巧很好,拉勾挑按揉搓,从容不迫张驰有度。可是充溢在乐曲中的情意却比他的技巧更令人瞩目,乐音抑扬顿挫地如诉似述,听得客人们全都停止交谈,只顾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一边演奏,道林一边慢慢步下乐队席来到餐桌边。

他的眼帘偶尔抬起注视艳春,眼神饱含着深情,端正的脸在强弱相宜的灯光下似乎在微微发光,整个人显得风度翩翩、倜傥温柔。

这首乐曲艳春之前没有听过,初听时只觉流畅抒情令人心神荡漾。然而此刻他却感到了一丝诧异,面上虽然仍旧温润清雅地微笑,心里却在暗暗狐疑。

奇道林的目光太过于专注,乐曲也太过于深情,对他这样一位朋友来说本不应该如此。

书素秋坐在一边,目光在他们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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