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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让他好好养病。对了,今天是腊月多少了?”傅景梓突然捋着胡子问道。
“腊月二十,您怎么这么问?”傅怡突然发现日子过得真快。这不知不觉又是一年。
“离年还有十天。我这病春节前应该能治好。正好我不想在医院里过年。”傅景梓笑着说道。
如果他春节在医院里治疗,孩子们都过不好年,还不都得跑医院来陪他?反正也是个不治之症,住一天医院多受一点折磨。
“爸,咱们得听医生的。医生要是不让咱出院,咱就在医院过年吧。”傅怡紧张了起来。爸这病,怕是要一直在医院住下去了,要是回家的话,中断治疗,她怕癌细胞会扩散得更迅速。
“又不是什么大病,春节前……我……准能好……”傅景梓突然捂住胸口,开始用力咳嗽。
“爸!”傅怡赶紧给父亲捶背。
傅景梓再也不能控制自己,咳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凶,当一大口一大口的血被他咳出来后,傅怡惊慌地直喊护士。
“傅怡……咳咳咳……爸没事……”傅景梓咳得无力时,还不忘安慰女儿。
“爸,您别说话了。好好休息。”傅怡再也控制不住,无法再笑得出来,她一边难受地咬紧嘴唇,强忍着眼泪,一边帮爸爸擦着嘴角的血。
“明天……记得……把小欣然……带来。”傅景梓呼吸困难地说道。刚才咳血时,他觉得胸口疼得难受,难道这身体要不行了?
“好。我一定记住。”傅怡转过身,偷着擦眼泪。
……
“小衿,喝药了。”青荇将一碗治咳嗽的中草药端到餐桌上,然后笑着招呼儿子。
小衿爬上椅子,闻到药的苦味后,轻轻皱了皱小鼻子:“好苦。”
“你还没喝就说苦?”青荇笑了起来。
“咳咳……衿衿闻到了……咳咳……”小衿有些咳嗽地说道。
“这孩子,鼻子比……哦……比舌头还灵。”朱莜讨好地笑起来。“衿衿啊,这药很苦,奶奶这里给你准备了糖糖,你要不要?”
小衿用力摇着头,然后像个小大人似地说道:“妈妈说,苦药治病,衿衿不吃糖糖。”
“哎哟!长出息了啊!”朱莜朝小衿竖起大拇指。
小衿端起药碗,一昂脖,就将碗里的中药喝了下去,喝完后,那一张小脸紧皱到一起,似乎真是被药苦到了。
“很苦吧?糖糖在这儿。吃吧,奶奶不笑话你。”朱莜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糖,放到小衿面前。
“衿衿要做乖孩子。”小衿抿抿小嘴,却没有拿过去:“妈妈,衿衿要喝水。”
听到儿子的话,青荇就将一杯清水递给他。
看来小衿多少受到那日绑架案的影响,现在除了最亲的人,其他人拿给他的东西,他全都不敢再要。他似乎连朱莜都不相信了。
“衿衿,奶奶不会害你,这糖糖是奶奶托人从欧洲带回来的。”朱莜笑着哄起小衿。
现在这小子戒心这么大,以后要想害他怕是更不容易了。
“衿衿要做……咳咳……乖孩子。”小衿爬下椅子,抱住青荇的腿,一步也不离开,用一双漂亮的大眼防备地看着朱莜。
“二婶,您别介意。小衿这是条件反射。他那天受的惊吓太大。”青荇将儿子抱起来后,客气地朝朱莜道了个歉,就带儿子离开餐厅。
小衿紧搂住青荇的脖子,连手都不敢松开。
“赵青松这个坏蛋,造孽啊!”朱莜跟在青荇身后,充满憎恶地说道。
这时,赵辰光跟孙亚丽正好从外面进来。他们一听到朱莜的话,就变得很尴尬,站在门口不好意思进来。
青荇看到他们难看的脸色,立刻招呼他们:“二叔二婶,快进来。”
“青荇。”孙亚丽拉着丈夫走进屋,一边充满歉意地朝朱莜弯弯腰,一边坐到青荇身边。
“办完堂哥的事了?”青荇关心地问道。
“嗯。都……办完了……”一提起儿子,孙亚丽就开始抽泣,不管青松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总是她的亲儿子,看到儿子骨灰的那一刻,她差点难过得昏过去。
赵辰光表情也有些凄哀:“青荇,我跟你二婶是来跟你告别的。青松的事也办完了,我们要带他回天津。”
“不多住几天?”青荇试着挽留。
二叔二婶看起来非常难过,毕竟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们的心情青荇能懂。
“不了。”孙亚丽捂着嘴落泪,“我们现在只想赶紧把青松带回家。”
“那我送你们。”青荇见二叔二婶离意已决,便开口提议。
“我跟你二婶已经订好高铁的车票,你就别送了。我们打个的一会儿就到车站了。”赵辰光拒绝了青荇的提议。
“亲家,怎么这就要走?”听到他们要走的消息,陆安国立刻从书房里出来。
“在这打扰你们这许多天,我们也该带着青松回家了。”赵辰光有些感伤地回道。
“亲家爷爷,我们对不住了,养了青松这么个混蛋儿子。”孙亚丽充满愧疚地失声哭起来。
“以前的事我们都不要再提。好也罢,坏也罢,青松已经用自己的生命为他的罪过赎了罪。你们别再自责。你们带着骨灰,火车不安全,还是让我的警卫员开车送你们回去。不许拒绝!”陆安国安慰着赵辰光夫妇,“小赵,你去开车。”
“好。”青荇点点头。
爷爷出来的正是时候。如果她让二叔二婶独自带着堂哥的骨灰回家,她也会心里不安。
她的小衿平安回来,青松却没了性命,二叔二婶再也抱不到他们的亲儿子。这对二叔二婶来说,是个沉重的痛。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亲家爷爷,谢谢您。”孙亚丽抹着眼泪,感激地道谢。
“二叔二婶,你们要保重,青荇有空时会去看望你们。”青荇上前,抱住二婶,声音哽咽地说道。
“好好好。到时候,二婶请你去吃狗不理包子。”孙亚丽用力抱紧青荇,不断眨着眼泪。
“这才像是一家人。”陆安国有些感慨地说道。
虽然青松没了,可是现在青荇与亲人之间能尽释前嫌,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等送走了赵辰光与孙亚丽,朱莜终于长喘了一口气,她觉得自己的心情就像刚被人拆下绑在心上的定时炸弹一样,兴奋得不得了。
“妈,冷静!”陆吉祥提醒着母亲。她妈怎么越来越沉不住气了?要是让爷爷看出她的不正常,肯定会引起他的怀疑。她们母女现在要做的就是保持冷静,然后再考虑下一步棋怎么走。
……
陆伯雄赶到医院的时候,医生已经稳定住傅景梓的病情,已经睡着,而傅怡则面容憔悴地坐在床边。
“伯雄!我害怕!”傅怡扑进他怀里,紧紧地抱住他,“我怕爸……”
“嘘……外面说……”陆伯雄阻止了傅怡的话,牵起她的手将她带到病房外。“告诉我,怎么回事。”
“医生跟我说,爸的癌细胞在加速扩散。”傅怡含着眼泪,差点失声。
“加速?化疗也控制不住?”陆伯雄心里也很难过。
“不行。什么办法都用上了,都没能控制住癌细胞的扩散。”傅怡哭着把脸埋在陆伯雄胸前,“我好怕,怕突然有一天,再也看不到他醒过来。”那种可能要马上失去父亲的恐惧就像一把恶魔的手,正紧紧扼住她的脖子,让她有种窒息般的痛苦。她真的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可是当爸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却还要强装欢笑。她觉得自己快疯了。
“我们不是上帝。”陆伯雄沉痛地搂住妻子。
他们都不是上帝,所以没有那种能挽救生命的能力。
“可我不想他死。伯雄,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子欲养而亲不待。”傅怡悲伤地说道。
“我明白。”陆伯雄点头,用力将妻子拥进怀里。
“爸说他想欣然了,要我们明天把她抱来。伯雄,你说爸是不是猜到自己的病不太好?他故意藏起自己咳血的卫生纸,还说想在春节前出院,伯雄,我有种不详的感觉。”傅怡突然想起爸的话,就紧张地问道。
陆伯雄皱起浓眉,沉声说道:“我去问问刘主任。”
如果岳父已经知道自己的病情,那他这些天的安详也许只是做给他们这些后辈们看的,他不想让他们太难过。
当刘主任证实了傅怡的猜测后,傅怡哭得一塌糊涂。
原来爸一直在跟她演戏。
他隐瞒着自己身体的痛,跟她谈笑风生,想制造一种他身体已经逐渐恢复的假象,是想让她安心,让所以关心他的亲人们安心。
这样的老父让她这个女儿更加心疼。
陆伯雄在跟刘主任道过谢之后,就扶着妻子走出医生办公室。
“傅怡,既然爸不想让咱们发现,那就继续演戏吧。如果这是爸希望的。”陆伯雄紧握住妻子的手,用另一只手帮她擦着眼泪。
“嗯。你让我稳定稳定情绪。”傅怡努力深呼吸,再深呼吸,尽量不许自己再掉眼泪。爸想看到她笑,那就笑到最后那一刻吧。
……
青荇在抱着儿子走进病房之前,不放心地叮嘱儿子:“衿衿,如果太姥爷问起你脖子上的伤,你就说是自己不小心摔倒,碰伤的。”
因为知道姥爷的病情加重,所以今天大家都一起来看老人,连爷爷也跟来了。公公婆婆因为欣然在车上睡着了,所以没一起跟上来,等一会儿欣然睡醒了,再抱她上来。知道姥爷病情加重,不能有一点情绪上的波动,否则会影响到他的病情,所以青荇非常担心儿子说错话,惹姥爷难过,所以在家的时候已经叮嘱过小衿无数次。
“妈妈,衿衿记住了。”小衿笑着亲亲青荇的脸。
青荇这才放心地抱着他走进去。
陆安国一进病房,就大声地笑着说:“老傅,你到底哪天出院?我可急等着教你太极拳呢。”
“你别着急,再过两天我就出院……咳咳……”傅景梓咳了几声,然后看到后面跟进来的小衿时,立刻笑着朝他招手,“小衿感冒好了吗?”
“不咳咳了。”小衿顽皮地爬到椅子上,然后晃着两条小腿笑起来,“太姥还咳咳,不乖,要听护士阿姨的话,打针针不要哭。”
“哈哈哈……”傅景梓被小衿的话逗笑,“太姥以后听话……咳咳……打针不哭。”
陆少琛摸着儿子的脑袋,儒雅地笑着对姥爷说道:“在小衿心里,最可怕的人就是护士阿姨。”
“还敢嘲笑我宝贝重孙儿?你小时候不是一样怕打针?”陆安国取笑地看了一眼孙子。
“哪有?”陆少琛在爷爷面前,笑得有些孩子气,“青荇,别听爷爷瞎说,我很坚强。”
“是吗?”青荇不相信地笑着反问。爷爷这还是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爆料陆少琛小时候的糗事,是想弄个笑点逗姥爷开心吧?青荇明白爷爷的企图,于是也跟着顽皮了一些。
陆少琛抬起一只手,推了推眼镜,然后非常不好意思地抿了一下薄唇:“好吧,我承认我曾经……也怕……打针。”
小衿顽皮地拍着小手:“爸爸怕怕……”
“我那时候才一周半,小子!”陆少琛掐了掐儿子的脸,挑起剑眉。
“衿衿也一周半。”小衿开心地笑起来,似乎对爸爸小时候跟他一样怕打针感到很兴奋。
傅景梓被衿衿的可爱逗笑,他抬起手,摸上小衿的头:“小衿是个男子汉。”
当他看到小衿脖子上有道很明显的伤疤时,立刻纳闷儿地皱起眉,这首伤疤痂还没掉,显然是个新伤。怎么会伤这么重?“衿衿脖子怎么了?”
“衿衿坐沙发上玩,掉下去,脖脖碰到桌桌。”衿衿非常认真地解释,就像真是那么回事一样。
青荇怕傅景梓不相信,立刻跟了一句:“小衿正好碰掉了茶几上的水果刀,结果就这么被划破了。好在只伤到皮肉,没什么大碍,姥爷不用担心他。倒是您,这几天好点没有?小衿感冒,我一直没空来看您。”
青荇站到小衿身边,关切地望着姥爷的脸。才几天不见,傅景梓竟然瘦了许多,面容也有些发黄,憔悴,看来癌症这种病真的很折磨人。化疗也是件非常痛苦的事,人没治好反而多受了许多罪。
“你们……不用……担心我。”傅景梓似乎有些喘气费劲,想咳又没咳出来,“我就是还有点咳嗽、胸闷,这里有那么多……医生跟护士,我很快就会好。”
“您昨天吓了我妈一跳,还以为您怎么了,问过医生,医生说只是咳嗽太重,把毛细血管咳破了,已经在您的液体里加了止血的药。”陆少琛微弯着腰,笑着解释。
“毛细血管破裂,小毛病。”傅景梓点点头。“老陆,你等着,我过几天……就去找你找太极……拳。”
“好。一言为定!”陆安国立刻豪爽地答应。
“傅怡没跟你们一起来?”傅景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