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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嘉鱼的愉悦显然让伍媚不痛快起来,她似笑非笑地看住沈陆嘉:“抱着这种长得像人形却不是人的畜生不觉得恶心吗?”
南嘉鱼回头瞪她一眼,讥讽道:“小姐,数典忘祖说的大概就是你这种人,别忘了几千万年之前,你的祖先还未必比这几只猴子长得美到哪里去。”
伍媚凉凉地接口道:“从南先生英伟的相貌就看得出来您的远古祖先是何等英俊不凡了。”
南嘉鱼一个晚上几番被伍媚气的半死,这不是拐着弯儿说他长得像人猿吗?可是他的出身和教养还能让他和一个女人站着打嘴仗不成?
“我明天会回英国。这几只猴子你记得给我送回实验室。”将阿芒往沈陆嘉怀里一丢,南嘉鱼拂袖而去。
沈陆嘉急急地把阿芒塞回笼子里,追上南嘉鱼。
“嘉鱼学长。今天的事实在对不住,她嘴上一向是不饶人的。”沈陆嘉算是头一回尝到夹板气的滋味。
南嘉鱼长吁一口气,他哪里看不出沈陆嘉对伍媚的情意,他本想留在河内帮沈陆嘉的忙,可又不想他两头为难,索性离开。当下他正色道:“陆嘉,我劝你一句,这个女人不适合你。”
沈陆嘉沉默不语。
“ 男女之间,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你待她太好,她未必会投桃报李。”丢下这么一句话,南嘉鱼拦了一辆车,去酒店了。
两边是拥挤的建筑物,隔出一条被昏黄的路灯照亮的马路。摊贩、游客、货品、垃圾、花树、夜色、汗水……沈陆嘉站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半晌没有动作。在他的朋友当中,有的爱的是能与之比肩的伴侣,他却只希望他的女人,永远都生活在乐园里,所有的凄风冷雨,他来替她挡;所有的痛楚磨难,他来替她抗;所有的辛酸苦厄,他来替她尝。收回思绪,沈陆嘉快步回了阁楼。
二楼的储藏室内,伍媚已经不在了。沈陆嘉心底泛起些许的慌乱。幸好,当他步入卧室时,听见了浴室内哗哗的水声。心里才松了一口气,又想起她连房门都不锁,万一他还未回来,有歹人闯入该怎么办?
心里不痛快的沈陆嘉干脆去了储藏室,训猴子去了。这么一忙,就忙到了半夜。沈陆嘉回到卧室时,伍媚已经睡了。
她穿着一件大大的长T恤。宽松的圆领滑下幼圆的肩头,在室内的节能灯下幽幽的白光下闪烁着诱人的色泽。睡着的她身上没有白天的妖娆风情,反而像一个无邪的孩子。
他喉头一紧,收回目光,轻手轻脚去了浴室冲澡。
洗完澡,沈陆嘉又趁手把衣服洗了。
露台的竹竿上,女人的内衣和裙子在夜风中呼啦啦地飘着,有柠檬洗衣粉的气味和露水的味道混杂在一起。沈陆嘉将自己的衣服仔细地挂在竹竿上,又用大夹子固定好衣架挂钩。男人的衣服很快便和女人的衣服绞缠在一起。
天边是繁盛的星星。有木头拖鞋和青石板路相碰的声音,很快又嗒嗒地远了,淡了。
沈陆嘉擦干头发,坐到了床沿。刚坐下,就感觉床板一动,身畔的伍媚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咕哝道:“有蚊子。”一边将手伸到背后挠起来。
她显然没完全清醒,嘴巴委屈地嘟着,睫毛也颤巍巍地抖着。只有指甲在身上这儿抓一下,那里挠两下。看得沈陆嘉一阵阵心疼。
热带的蚊子厉害,伍媚白玉一般的皮肤上很快有红色的肿块浮起,有些甚至被她挠出了血痕。沈陆嘉记得先前整理卧室时,在床头柜里有一小盒龙虎清凉油。他赶紧翻出来,揭开圆盖子,用指甲挖出一块膏体,小心翼翼地涂在她皮肤的红肿处。
清凉油很快缓解了瘙痒,伍媚不再四下乱抓,连呼吸也恢复了平顺。
沈陆嘉这才徐徐吐出一口气。蓝色的百叶窗只拉了一半,从缝隙里可以窥见黄色的月亮,带着朦朦的晕边。沈陆嘉将百叶窗全部放下来,还不放心,又去楼下寻了白天伍媚吃剩下的橘子皮。河内气候炎热,橘皮里的水分几乎蒸发殆尽,沈陆嘉用打火机点燃了干橘皮,在卧室里熏了老半天。直到整间卧室都弥散着略带烟火气的柑橘味,这才洗手上床。
他人生中头一回和女人同床共枕。只觉得心跳如擂鼓。一时间竟然睡不着。床并不大,身旁又睡了人,沈陆嘉也不敢随意翻身,怕吵醒她。
天花板上吊扇不知疲倦地旋转着。空气里浸润着潮热的湿气。
沈陆嘉觉得眼皮逐渐沉重起来,慢慢闭上了眼睛。
窗外,天色先是沉沉,然后慢慢变白。
新的一天,又将到来。
作者有话要说:吃肉神马的你们忘记了,女主大姨妈来了啊。。。小狼狗这么好的男人,肿么可能浴血奋战。。。
伤心之家
第五天的早晨;沈陆嘉和伍媚带着阿芒再次来到了阮公馆。
依旧是穆领着他们去了内室。
这次阮咸没有在抽鸦片烟,而是一个人盘腿坐在雕花牙床上;床上放着一张小几子;几子上是围棋棋盘。他左手执白;右手执黑,正在自己和自己对弈。阳光从半拢的窗户里招进来;穿着猩红色睡袍的阮咸整个人如同笼上了一层金纱。
听见动静,他折了折眉毛,淡然地落下一枚黑子。这才扭脸看向二人。
“沈总定然是成了。”赤脚下了床;阮咸勾唇一笑;从沈陆嘉手里接过笼子;开了笼门,阿芒利索地蹿出来,蹲在阮咸的肩头,朝沈陆嘉和伍媚龇牙怪叫。片刻后又朝着阮咸的耳廓压低声音唧唧交了几声,仿佛是在向主人痛诉这五日的所受的“惨无猴道”的折磨。
“吵。”阮咸只说了一声,那猴儿乖觉地一缩身子,刺溜一下滑下他的肩头,爬到电话牙床前的几案上,将圆滚滚的香橼抱在怀里,乐不可支。
“阮先生不检验一番?”沈陆嘉淡淡地问道。
阮咸笑得魅惑,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沈陆嘉很难相信这世上有男人可以笑得如此勾人。
“不必了,沈总进来的时候步履从容,呼吸平畅,伍小姐也是人比花娇,眉目含笑,自然是再顺当不过了。”阮咸一面说一面挥挥手,“穆,把合同拿给沈总。”
站在竹帘外的穆掀开帘子,从怀里摸出合同,递给了沈陆嘉。
沈陆嘉低头细看这份《股权转让协议》,他有种奇怪的感觉,阮咸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最后却轻描淡写几句神神叨叨的鬼话便拱手奉上百分之六的股权,未免太过顺利,反而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仿佛是挖了个坑专门等着他跳。
仔仔细细将转让协议看了几遍,确定里面没有漏洞和陷阱后,沈陆嘉方才掏出钢笔签字。伍媚望着他手中万宝龙笔盖顶端优雅的白星徽号,忍不住在暗中对比着两个男人。
沈陆嘉的英俊和阮咸是明显不同的。阮咸的长相会让人觉得**汩汩地在皮肉下流淌,而沈陆嘉的英俊却叫人沉静,仿佛一个人在细雨迷蒙里仰望青山孤峰。再回想起前几日训猴子的情景,伍媚算是见识到他的韧劲了。
那几日里,除了吃饭睡觉这些日常琐事,沈陆嘉剩余时间几乎全都猫在储藏室,与猴为伍。伍媚自嘲阁楼里真真是人少畜生多。他却只是抱歉地一笑。然后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利用条件反射来训练几只猴子:要吃水果,便要拿钱来换。要吃符合心意的水果,便要用指定的钞票来换。还会将每一次的结果细细记录在案。这样的兢兢业业,叫素来懒散的伍媚着实无语。
签字完毕后,阮咸下了逐客令:“沈总,我还有事,就不招待午饭了。有缘再会。”
“那我们就不打搅了,告辞。”沈陆嘉礼节周全。
临出门前,伍媚遥遥瞥了阮咸一眼,阮咸朝她意味深长地一笑,尖锐的犬齿上白光一闪。
等到二人走得远了,阮咸伸手在黄花梨木的棋盘上随意一拂,黑白二色的棋子顿时混成一团,有几粒棋子甚至还蹦蹦跳跳地滚下牙床,落在踏脚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阮咸毫不顾惜地用脚踢开踏脚上的玛瑙棋子,问手下:“穆,吩咐你的事可曾都安排妥当了?”
穆沉稳地点头。
阮咸抬眼看向虚空中的某一点,随即又垂下眼眸,唇畔带笑:“很好。帮沈陆嘉找点事干,省得他太闲。”
黄昏时分,蔺川国际机场停机坪上,沈陆嘉和伍媚下了飞机。
出了航站楼,沈陆嘉刚开手机,就看见成串的未接来电涌上来,都是老宅的座机号码,他心底无来由地有些发慌,赶紧回拨了过去。
电话是张妈接的,素来稳妥的老佣人语气里也是鲜见的慌乱,有些前言不搭后语。
“我刚出差回来,别急,到底怎么了?”沈陆嘉按捺住心头的不详之感,耐心问道。
“老爷子被二爷气病了,家里乱成一团,你快点回来。”张妈听到沈陆嘉的声音,才觉得有了主心骨,暗自吐了口浊气。
“我马上就到。”沈陆嘉挂了电话,揉按了几下发紧的太阳穴,朝伍媚温声道:“抱歉,我家里出了点乱子,没法送你回去了。你自己打车回去,到家后发条信息给我。”
伍媚本想管沈陆嘉要一天休息的,可眼看着他疲惫不已的样子,默默把话咽了回去。
“嗯,我先回去了。你自己当心。”说罢,她戴上墨镜,拉着行李箱,施施然朝出租车营运区走去。白色的阔脚裤在风中飘舞,像鼓起的帆。
目送她上了车之后,沈陆嘉急步去航站楼的地下停车场取了车,朝明阳山疾驰而去。
此刻的沈家大宅可谓是愁云惨雾。沈述垂头丧气地靠在墙上抽烟,素来牙尖齿利的蒋玉霞也像锯了嘴的葫芦,只是一味抹眼泪。沈文彬则不停地在回廊里走来走去,嘴里不知道在嘟囔着什么。唯有陆若薷端坐在轮椅之上,冷眼瞅着这惹祸的一家三口。
“别游魂了,你安生一下会死啊?那边有椅子,你屁股是尖的还是椅子上长了钉子不成!”心情烦躁的沈述只觉得儿子晃来晃去,直晃得他眼仁疼,忍不住对儿子破口大骂。
“爸,这事还不都怨你?要不是你闯的祸,爷爷也不会气成这样!”沈文彬不满地大声指责沈述。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他眉毛忽然一皱,哭丧着脸看向蒋玉霞:“妈,文工团的肖宁宁还没答应嫁给我呢。要是爷爷有什么事,我可怎么办呐,我可不想找你们院里的护士,三班倒,夜里都没人暖被窝……”
“够了。”沈陆嘉进门时看见的就是这幅景象,低沉地喝断了堂弟。
看着面上罩着一层严霜的沈陆嘉,沈文彬瑟缩了一下,自觉闭嘴。
“陆嘉,你回来了,你回来了就好。”沈述掐了烟,又搓搓手,讪讪地对着侄子一笑。
沈陆嘉淡淡地瞄他一眼,快步进了沈国锋的卧室。
老人阖目躺在床上,正在打吊针。他年纪大了,心脏又不好,滴注的速度调的极慢,吊瓶里的水几乎是一粒一粒地往下掉,沈陆嘉握住爷爷青筋毕露的手,心里一阵发酸。
“爷爷,我回来了。”沈陆嘉轻声唤道。
沈国锋这才微微将眼睛睁开一线,看见唯一中意的孙子,吃力地张开了唇:“陆嘉啊…爷爷总算…又看见你了…死了也闭眼了…你二叔…唉…沈家就拜托你了…”
“爷爷,您别说话,我带您去医院。”沈陆嘉眼眶有些泛红。
“爷爷这次,怕是熬不过去了。”沈国锋勉强朝嫡长孙一笑,“刚才,我梦见你奶奶了,她扎着两根又粗又黑的辫子,站在菜花地里,和我十八岁是遇到她的时候一模一样……”
沈陆嘉垂在身旁的左手死死捏成了拳头,如果不这样,他怕自己控制不住会筛糠一般浑身颤抖。
“爷爷,我还没娶媳妇呢,您总得帮我长长眼,再说您不是老嚷着四世同堂,您还要抱重孙呢……”
老人轻轻拍拍孙子的手,“爷爷争取……”
收到站立在一旁的主治医生的眼神,沈陆嘉知道不宜和爷爷说太多话,将沈国锋枯瘦的手臂小心翼翼地放进被子下面,他从床头起了身。
“沈总,老司令心力衰竭,这次怕是危险了。”卧室门外,军区医院的心外科主任郭远明用极低的声音和沈陆嘉咬耳朵。
“郭主任,请你们务必尽力。”沈陆嘉紧紧握住郭远明的手。
郭远明也大力回握过去,“我们一定竭尽全力,不过我还是建议送老司令去医院。”
“这个肯定的。”
有了沈陆嘉的承诺,郭远明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朝沈陆嘉微微颔首,他转身带着其他几名医生又进了卧室。
沈陆嘉这才有隙询问二叔沈述:“二叔,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