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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言之隐-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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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潜轻笑,“好看啊。”
  禾蓝往身上看了看。她今天穿了件浅蓝色的浴衣和服,头发松松地盘在脑后,只留几绺在耳侧弯弯地垂下来,显得更加温婉自然。
  白潜笑着,轩眉微展,“别看了,我又不是在看衣服,我看的是人。”
  “瞎说。”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揽了她的腰,带着她走进偏僻的巷道,只走了几步,眼前就出现高起向上的台阶,他扶着她慢慢走上去。禾蓝想挣开他,“我又不是残废了。”
  “这样我比较安心。”白潜霸道起来,她说什么,反抗什么都是无效的。
  禾蓝只好认命,让他这么揽着扶着。
  巷道深处,两旁筑着白色的墙面,里面的楼房也是黑色瓦片堆成的尖顶,墙上垂下翠色的青藤。走了大约半个小时,才走到尽头。巷子没有封口,更远的地方是被积雪覆盖的广阔土地,几棵光秃秃的槐树,中央立着一座红色瓦顶方砖铺地的神社。
  门口有个人一直等着,白色的和服,平静的神态,像秋日里的落叶一样静美。
  是谢明珂。
  禾蓝的脑海里一瞬间出现的是这个名字。不管是伊藤枢还是凌枢,于她而已,都是非常陌生的名。他一直都是独来独往,虽然是大家族的少爷,出来身边也不带什么人。站在台阶上望着远处的樱花时,,总有一种疏离矜贵的感觉身边有一些情窦初开的少女对他指指点点,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攀谈。
  这是巧合吗?
  禾蓝不清楚,白潜嗤之以鼻。
  他挽了禾蓝,慢慢登上台阶,走到谢明珂面前,把他从眉眼到衣服打量了一遍,“你在等我们吗?还是,事情已经有结果了?你愿意告诉我们凶手是谁吗?”
  “不是。”谢明珂的眉目和远山的积雪一样清冽明澈,不染俗世一丝尘埃,“她还在长盘山修道,大约要年底才回来。我现在见不到她,得等到那时才能征求她的意见。如果她愿意,我会告诉你们,也会带你们去见她。到时候,也希望你们把那个盒子还给我。”
  “好说。”白潜笑着,“我们就等那时候,就不用再看见你了。”
  谢明珂抬眼看了他一下,“你好像很讨厌我。”
  “难道我应该喜欢你吗?不说立场,光是你这张脸,这种眼神,就让我无比讨厌。”白潜切齿一笑。
  谢明珂似乎没有明白过来,不愿和他纠缠的样子,显得好脾气。禾蓝拉了拉白潜,然后道,“谢,那我们等着,希望我们不要做敌人。”
  “我也不想和你做敌人。”谢明珂对她微微笑了一下,语声清静柔和,白潜气得心肝儿都疼,眉毛都在狠狠跳动。
  ——小白脸!
  进了神社,越过洞门,闲置的后院里栽着一棵很大的寒樱,深红的花瓣,颜色像血,仿佛正在凝固。地上一片积雪,已经厚厚的很深一层,脚踩上去,凹陷出一个个脚印,偶尔踩到雪里堆积的枯枝,发出“嘎吱嘎吱”的脆声。
  谢明珂安静地跪坐在一边煮茶,一个冬天,他的头发稍微有些长了,在脑后用一根红绳微微束着,打理地很柔顺,还有一些碎发顺着发鬓垂下,滑过雪白晶莹的耳垂。
  白潜越看他,就越觉得他是个狐狸精。
  “煮茶有什么意思,不如来比刀吧。”白潜道。
  谢明珂抬头看了他一眼,“如果不是情非得已,我不喜欢打打杀杀。”
  “伊藤少爷,你手上的鲜血还少吗?这话说出来,我都觉得假。”
  “不管你信还是不信,这是事实。”谢明珂不握刀的时候,还是像个文静的少年,一双手也像是做惯了插花和茶艺的。禾蓝不想气氛太僵,对白潜道,“我们还是回去吧,你不是要给孩子买东西吗?”
  白潜的心情这才好一点,“我怎么知道是生男还是生女。”
  禾蓝道,“那就做两手准备。”
  “是啊,现在生男,以后就生女,现在生女,以后就生男,左右都不会浪费。”
  他们互相笑了笑,鼻尖碰在一起,轻轻蹭了一下。禾蓝向谢明珂道了别,拉了白潜就要出去。到了门口的时候,却听他忽然开口,“要比刀的话,那就来吧。”他放下茶饼起来,用干净的帕子擦了一下手指,慢慢走到庭院的中央,单手压了压和服下摆,把脚伸出木屐,只穿着一双白色的直筒袜站在雪地里,轻轻踢开了鞋。
  黑色的武士刀从左手传到了右手,微微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可是你自找的。”白潜松开了禾蓝,穆棱从房檐上一跃而下,把刀恭敬地递到他手上,迅速退到了一把,把禾蓝护在战圈外围。
  谢明珂和白潜对峙着,慢慢移动身子,和服的领口是圆形的,开得很大,露出一截圆润的后颈,皮肤也是苍白的。
  白潜抽出刀的时候,带出一道激光,谢明珂几步冲了过去,脚下的步子细碎而迅速,紧窄的和服也没有滞涩他的速度。两刀交接,“铿锵”一声,各自用了最大的力,刀刃在一起交叉成一个十字,两人的脸隔着交叉的刀也凑得极近。
  白潜几乎冷笑出声,谢明珂脸色漠然,眼底也极不平静,都有些微微泛红。
  “嫉妒吗?我知道你在嫉妒,你的眼睛里有火。”白潜仿佛一个洞悉人心的魔鬼,把他的脆弱和彷徨都一一说出来,“有那么喜欢我姐吗?像你这样无父无母、从小活在杀戮里的人,没有人关心,没有人爱,心里阴暗,从来没有爱过人,也不会爱人。你只是想得到不属于自己的美好东西罢了。”
  谢明珂不回话,寒冷的气流窜遍了他全身,一种被窥探和直视的羞耻感袭上心间,他猛然发力,隔开了白潜的刀,反手一转划过白潜的肩头。
  安静。
  天上降下了大雪,一滴一滴打在他的肩头。
  谢明珂的发绳松了,乌黑的头发垂在白色的和服上,勉力握着手里的武士刀,气息非常不稳。白潜低头一看,肩膀上开了一道口子,正汩汩流出鲜血,他的眸色深了深,也不再调笑,刀在手里转着换了个方向。
  “阿潜!”禾蓝惊呼,想进场去,穆棱拉住她不让她动弹,“没事的,要动真格了。”
  “你的刀法是谁教的?”白潜在他身边走着,恍若闲庭信步,双目在他脸上仔细地探索。
  谢明珂反手甩去刀上的血迹,“没有人教我。十年前,我也去过白黑城。”
  “只有遵守游戏规则的人,才能活下来。”白潜忍不住地侧头冷笑,“可是,我真的很想破坏。在我有生之年,我想再回去一次。”
  谢明珂骤然抬头,眼中终于有些动容。
  每一个去白黑城的人,大多是有了不起的仇家、为了躲避外界的追杀,还有少数像他们这样历练的人。但是,也鲜少有人能活着出来。虽然规则上,出城后的人可以回去,但是,能出来的人,绝不想再回去。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里交接,他的气势不自觉弱了一筹,以至于直面而来的刀锋到了眼前,才堪堪避过。白潜一击失手,正好劈在地上,划出一道弧形的刀波,借力转身而起,一脚踏在身后的樱花树干上,仿佛一片落叶般旋转着掠出。
  劲力比之之前,更加迅猛。
  谢明珂把刀横转,和他直取面门的长刀碰在一起,骤然发出一道火花。
  白潜在空中无力借势,一脚踢在他的肩膀上,和他错身而过。
  谢明珂背着身微微喘气,回过身去,一绺黑色的发丝从他耳际缓缓坠落,掉在雪白的地面上。
  ——那是刚才被对方削落的发丝。
  “我输了。”他很坦然地说出来,眼神却有些不平静。
  低头一看,膝盖处也被划出了一道细长的口子,和他刚才劈在白潜身上的口子一样粗细,只是长度宽了一倍。鲜血不断渗出,染红了雪白的和服,浸湿了地上的雪,他提起下摆一看,白色干净的袜子也脏了。
  发绳还掉落在不远处,额前的碎发也很凌乱,遮住了他的眼睛。
  ——很久没有这么狼狈过了。
  他的目光沉静如水,收了刀,对白潜微微躬身,转身就走。
  白潜忽然叫住他,“你也是从‘王’路上走出来的吧?”
  谢明珂回头看着他,过了会儿,轻轻点头。
  白潜看着他走远,嘴角有了一点笑容,回头揽了禾蓝,“我们回去吧。”
  一路上,禾蓝都不知道他在笑什么,追问了几句,白潜才用一种调侃的口吻说,“那个地方充满了诱惑,居然有他这样的情感白痴。”
  “说得你好像身经百战一样。”禾蓝打开他的手。
  “你吃味儿啊?我怎么可能?”白潜抱了她,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那个地方,的确很容易让人堕落,不过,能从那里通关离开的人,都是性格坚毅的人。不过,像谢明珂这样什么也不被影响的人,实在很少。乍一眼看着很淡然很深远,仔细一接触才发现——有点呆。
  想到这个词,他忽然笑出来。
  “有什么好笑的?”禾蓝瞪他一眼。
  日子过得很快,禾蓝的肚子越来越大,等到了深秋的时候,已经快要临盆了。
  山谷里被火红的枫叶填满,弥望而去,漫山遍野都是红艳艳的,白潜看着喜庆,让穆棱在屋子里也插满了大山樱。
  谢明珂来过一次,只是和禾蓝说了几句话,就匆匆离开了。
  他的外表一如既往地平静,只是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在箱根东南部,有一座终年被积雪覆盖的山峰,山顶却开满了粉色的寒绯樱。山上的路很不好走,很容易迷失。谢明珂每次去的时候,身边也不允许有别人。
  这一天早上,他又到了山顶,进了樱花林中一个隐蔽的院落。
  这里面住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姑姑——伊藤青叶。
  院子里落英缤纷,低于四周围着的檐廊。有个中年女子安静地站在那里,穿着件青蓝色的百藤叶织染和服,手里拿着把折扇。她鬓边簪着的珠花,也是极其朴素的。
  谢明珂每次来看她,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小时候他一直是一个人过的,姑姑照顾他,却很少和他说什么。那时候,她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现在,已经年过三十了。
  “他们来了吗?”伊藤青叶拜了一下手里的折扇,眉目低顺,进了敞开的和屋,在垫子上跪坐下来。
  谢明珂进去给她侦察,也拂了下摆跪坐下来。
  茶水在杯子里撞击,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和他清越的声音一样,“去年就来了,只是,我还没有告诉您而已。”
  “孩子,你的心很不平静。”
  谢明珂知道瞒不过她,把这一段时间的事情都告诉了她,“……我是按照您的吩咐去做的,为什么现在,我一定也不快乐?”
  他想起那时候,伊藤青叶告诉他,她十几年前和别人组成过一个团伙,把家族里重要的东西落在了那里,让他动手去拿,他就去了。他到金三角的一个小镇找到了那个叫周静的女人,那个女人欠了一大笔钱,听说他要帮她还钱,简直喜极而泣。
  他装成了那个女人的儿子,在她家里住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很不习惯。
  虽然他在家里也很孤单,但是,那毕竟是他熟悉的地方。
  在陌生的地方,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就会坐在窗口,编织着姑姑教他的竹蜻蜓。
  姑姑的本名叫凌青叶,和他本来也姓凌一样。
  他们家本来不姓伊藤,住在ZG境内的一个小镇子。记忆像枯井石台上不断蔓延的藤蔓,在他的心里爬上来。那时候,他还没有出生,所以对那段记忆也没有什么印象,只是听姑姑口述。
  那是一个烟雨朦胧的小巷,偶尔也会走过丁香花一样的姑娘。墙角的番石榴开得红艳,邻居家的石井里也长出了青苔。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那个小镇在姑姑的记忆里变了味道,谁都在怀疑别人,谁都有可能背叛。母亲的丈夫被拉到村口毒打,还被剃了个阴阳头。因为他穿了一件西装,所以被隔壁的孙叔叔告发,打成反革¥命。
  那时姑姑还小,坐在村口的台阶上,母亲抱着他。
  那个男人最后撞了墙,尸体就挂在村口的葡萄架上,直到风干、发霉。
  最后,母亲和姑姑远渡东洋,嫁给了这个家族的少爷做续弦。
  他想,她应该是非常想念家里的,那个回忆里曾经美好的小巷,所以才郁郁而终。她死的时候,天上还下着霏霏细雨。
  从出生到五岁的时候,他在母亲的陪伴下安静地过;母亲去世后,姑姑陪着平静地过;后来,姑姑也出去了,他就一个人过。
  十五岁的那年,他去了金三角,伪装成那个叫周静的女人的儿子。
  虽然她不知道他的身份,也知道他来历不凡,所以,即使在外面泼皮耍赖,回来也不不敢对他大声。
  大多数时候,他还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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