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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京官有钱有肉?-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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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说话也是愈发没有意思了。”皇上轻叹,“朕前些日子还思量,将你拔得太高太快,是否也害了你。”
  不能奢,不能骄,不能懈怠,不能落人把柄,甚至,不能娶。
  他是干干净净的一只棋,孑然一身,无牵无挂。
  皇上又说:“那孩子往后在朝中想必会遇着不少麻烦,朕当真是老了……”声音竟像叹息:“竟也惜才了。”
  再造出一个沈英来,已是用不着了。
  沈英静静站着,却也不回话。
  过了会儿,皇上问道:“太子的婚事,筹备得如何了?”
  沈英这才回道:“礼部已筹办妥当。”
  皇上懒懒应了一声,只道:“没什么要紧事了,你下去罢。”
  沈英便请安告退。皇上今日话语中的私惜意味他如何听不出来,只是这么些年……
  他出了御书房,站在廊下竟难得笑了笑,神情却还是淡的,再转过身来时,唇边仅存的一丝笑也没了。
  沈英缓缓行至回廊拐角处,却见孟景春杵在那儿,低着头不知在看什么。
  孟景春听到动静,连忙抬头道:“相爷这是要去政事堂了?”
  沈英看她一眼,却说:“今日休沐。”
  孟景春短促地“啊”了一声,表示明白了,又接着说了一句:“那下官便先告辞了。”
  她刚低着头转过身去,却又被身后的沈英喊住。
  沈英道:“有事同你说,一道走罢。”
  孟景春便走慢一些,很是老实地跟在他身后。
  明明是说有话要对她讲,可孟景春都跟着他走了好一阵子了,前面的沈英却还是一句话没有。
  孟景春心说相爷也真是会诓人,便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地走着。
  然沈英却忽回头看了她一眼,孟景春连忙抬了头好好走路。
  沈英终是开口道:“人只会趋利而往?”
  “诶?啊……下官……”孟景春先是觉着突然,后反应过来,他这是在说她呈上去的那封折子。那折子里说人皆是趋利的,这案子里二殿下不仅无利可图,甚至还因此遭人指摘。
  “现下虽是推断无甚凭据,终有一日会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沈英语气不善。
  又是指的她那封折子!
  林林总总的道理她确实是讲了一堆,末了甚至还表了决心,一腔热血很是昭然。
  孟景春现下回头想想,那折子确实写得很是冒险。
  沈英瞧她这模样,心道先前在殿上咄咄逼人,这会儿却是不吭声了。到底太年轻,因此鲜少顾及后果,孤注一掷,吃亏的日子恐怕在后头。
  他虽这样想,但话说出来却要耐心温和得多:“人在世会做许多糊涂事,有时并非是有利可图才为之。”
  孟景春很是乖巧地点点头。
  “今日殿上这样一出,想必刑部已是松了口,大理寺那边徐正达恐也是敷衍,御史台更是没话可说。三法司会审后,这案子便会了结,最迟不会拖过这个月。会审后一旦结案,按常理是没法再翻的。”他慢慢说着,又停了一停,看着她道:“你在折子里信誓旦旦,说要查个水落石出,那就得赶在结案之前。若没这个底气,这种夸海口的话以后不要提。”
  孟景春作感激涕零状,猛点头。
  沈英这时候却在前头说:“点头我是瞧不见的。”
  孟景春一看,他早就掉过头去了,忙说:“相爷说的是,下官明白了。”
  前面没反应,孟景春便又加了句:“下官得相爷提点,觉十分荣幸,若醍醐灌顶……”
  沈英头也不回,淡淡道:“谄媚之辞,亦是有讲究的。”
  “啊?”孟景春心说这相爷真是比陈庭方还挑剔,不过客套一下说几句感激的话,还得拽文辞不成?故而也不理他了。
  两人分开后,孟景春一个人往大理寺走。沈英方才那一席话,是为她好没错。但先前在御书房时,皇上让他教自己该如何写折子,他只敷衍讲了两句,出了御书房,倒开始翻旧账仔细说教了。
  兴许是怪脾气,又或者是太懂分寸,知什么话在什么时候讲。毕竟为人臣这么些年,且若没些本事,又怎可能被拔擢得这般快。
  唉,这般被器重的人也不知过得开不开心。孟景春踹飞脚下一颗小石子,硬着头皮进了大理寺衙门。
  离奇的是,徐正达喊她过去,竟也未说她什么,只让她再将案卷整理完誊录一份送去御史台。
  既如此,孟景春便装没事人一般埋头干活去了。
  ——*——*——*——*——
  朝内风平浪静了好几日,孟景春却是忙疯了,就连休沐之日都得赶到衙门里来做事情。自韩至清案之后,徐正达似是发觉她还挺能耐,便将好些事情都丢给她去做。
  同僚们看着,觉得孟景春这是受器重。但孟景春心里却再清楚不过,徐正达这人很会做人从不得罪上面,总将一些讨人嫌的案子扔给她,让她为难。
  谁说徐正达傻帽她跟谁急,徐正达不知有多聪明!
  孟景春只顾着埋头做事,连朝中动向都懒得管。
  一日,白存林休沐,想着许久未见孟景春,便跑去大理寺衙门找她。孟景春也没空顾得上与他说话,自顾自地将一摞摞卷宗搬进柜子里,白存林瞧她小身板抱着很吃力,便凑上去帮她。
  白存林道:“听闻你连休沐都不回去歇着,贤弟何必如此卖力?”
  孟景春将一摞卷宗塞进柜子里,揉了揉脖子,瞧了他一眼道:“事情多。”
  白存林又道:“先前听闻你在殿上与刑部魏大人……吵了?”
  孟景春小声嘀咕道:“真是什么说辞都有啊……”
  “诶?”
  孟景春懒得重复,又走过去搬卷宗。
  白存林急忙忙跟上去:“瞧贤弟这样子,难道是不知那魏大人家的千金要做太子妃了吗?”
  “她做她的太子妃与我何干……”孟景春顺口嘀咕着,却倏地反应过来,“白兄是说魏大人家的千金要做太子妃?”
  “那是自然,太子明日就大婚了,你竟连这事都不知?”
  孟景春瞬时没了声儿。
  太子妃乃是皇上亲自为太子选定。这时候对于魏明先而言,与天家结亲乃是无上荣耀。
  可见皇上并未因先前的韩至清一案而对魏明先有所猜忌,这关系反倒是近了。
  虽然魏明先前路如何与孟景春似是没什么关系,但孟景春心下却隐隐觉着不安。
  她其实早猜到魏明先是太子这边的人,只是未料到皇上竟也会助长太子私下结党。这天下迟早是太子爷的天下,也只有她这样的傻子之前才想上去撞个头破血流。
  孟景春心中叹了叹,俯身又抱起一摞卷宗。
  白存林瞧她这样,又上去开解道:“这事是先前早就定了的,纳采问名均已行过,总不能因为莫须有的猜忌,就不让人家姑娘进宫罢?”
  孟景春脸上扯了个笑:“太子大婚是喜事,白兄何必说这番多余的话。”顿了顿,又道:“我这里略忙,实在招呼不到白兄,改日请白兄喝酒,今日就不好意思了。”
  白存林轻叹口气,又过去帮她搬了一趟,这才告辞了。
  等他走了,孟景春才想明白这几日在各衙门行走时,身后那些戳戳指指的目光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无非是笑她不识时务,蚍蜉撼大树,竟还想着摇动魏明先?得罪人了罢?人背后可是太子爷。
  孟景春想想倒也释然了,诸事想太远不好,在乎旁人眼光做什么?自己活好一天是一天。
  ——*——*——*——*——
  她忙到傍晚时分,已觉手臂酸痛,脖子也疼得厉害,像是被人打了一顿。她本还想再录份案卷再走,写日期时却猛地想起什么事,一拍脑袋匆匆忙忙就收拾了东西回官舍去了。
  回去时天已黑了下来,蠛蠓绕着灯笼乱飞,一副晚春的模样。
  孟景春进了伙房,一位姓陆的小厨工瞧她来了,忙说:“孟大人,前两日您叮嘱的小菜今儿替您预备好了,都放在这食盒里了。”说着便将食盒递给她。
  孟景春忙摸了铜钱给他,说:“真是麻烦了。”
  小陆说:“不麻烦,都是寻常小菜。”他见孟景春一脸疲态,又道:“今日挖了些野菜,拌了馅儿,打算做团子的,孟大人若再等一等,便能吃着热乎乎的团子,要不在伙房坐上一会儿?”
  孟景春点点头,却说:“做团子吗?”
  小陆说:“是呀。孟大人不是京城人,想必以前没有吃过这种团子罢?”
  “吃过的。”孟景春神思竟有些恍惚,“家母是京城人,以前在家中常做着吃。”
  小陆笑笑,便去灶边将拌好的馅料用大瓷碗装了,另外一厨工又将和好的糯米粉拿过来。孟景春寻了个凳子坐了,看着他们包团子,自言自语道:“以前家母在时,我也同她一起包过这个,但后来她不在了,我便再也没吃过。”
  小陆是个心思细腻的,今日替孟景春准备的几样小菜,均是祭祀常用的菜品,便猜到孟景春大约是要祭某个人,这会儿又听她讲这番话,想来今日是她母亲的忌辰。
  是又过了一会儿,门外又有动静。孟景春看过去,只见沈英撩开布帘子进来了。
  小陆也是转过头去,看到是沈英连忙说:“相爷想吃些什么?”
  沈英只淡淡看了一眼,伙房内现下已是很冷清,想必也没甚吃的了,便说:“随意罢。”
  他说完便在孟景春对面坐了下来。
  若换作往日,孟景春定然是跳起来要谄媚地同他行礼的,但今日她却是动也不动,好似一点劲儿也没有。
  沈英只当她是受挫才会如此,便偏过头去与小陆道:“还有梅子酒么?温一些罢。”
  

☆、【一零】大婚

  小陆听沈英要酒还有些奇怪,一想兴许是给孟景春喝的便了然,这就去温了酒,还特意备了些小菜。另一个小厨工将团子包好后便下入锅中,屋子里升腾着氤氲热气,倒让人觉得困倦。
  孟景春坐着一动也不动,看着窗纸上不断扑棱的一只蛾子发呆。
  沈英也不同她讲话,直到小陆将酒壶拿过来,他才倒了一杯给孟景春递了过去。
  孟景春猛地回过神,看着那杯酒道:“相爷如何想起来喝酒?”
  沈英眉目声音均是淡淡,也未看她,只说:“给你的。”
  孟景春愣了一愣。
  “醉一场虽非英雄所为,却是很畅快的。”
  孟景春大约察觉出他的意思来了。竟以为她是遭受打击才这般样子,真是太小瞧人。
  于是孟景春轻挑眉道:“相爷试过?”
  沈英却说:“不曾。”
  “下官倒以为不然,何况下官今日也无甚不舒心的地方,尚不需这酒来消遣。”她浅浅一笑,眸中依旧机灵不减:“相爷这份好意,下官心领了。”
  沈英便同小陆道:“那将酒拿下去罢。”
  孟景春瞧了那酒一眼:“相爷自己不喝?”
  “我不饮酒。”
  孟景春一时咋舌,便抿了抿唇同小陆道:“不必收了,我会喝掉的。”遂拿过杯子轻啜了一口,又低头吃了些小菜。
  酒食下肚,孟景春心满意足地叹息了一声。
  沈英看着她吃菜喝酒,忽启唇问道:“大理寺近来很忙?”接连好些天晚上回来时都瞧她那屋的灯还没亮,想必又是晚归。
  “还好。”孟景春回得简单。
  沈英喝了口凉茶,脸上亦是掩不住的倦意,又道:“先前韩至清的案子,可后悔那样做?”
  孟景春一笑,回得甚是干脆:“下官不后悔。”
  沈英脸上不落痕迹地浮了笑意:“人都说你该后悔,你心中却如此看得开,也属难得。”
  孟景春不再回话,却只看了一眼昏黑的窗外。
  唇齿鼻息间尽是梅子酒的清香,孟景春竟莫名觉着有些醉。
  随后小陆又将煮好的团子端上来,沈英低头慢条斯理地吃着,孟景春看着自己的碗,却迟迟没有动。
  小陆猜她兴许是睹物思情一时走神,便在旁边说了一句:“孟大人趁热,凉了就不好吃了。”
  孟景春这才回过神,很是仔细地吃起那团子来。从馅儿到外头包着的糯米,与母亲做出来的俱是不同。
  她不由想起一些旧事,便闷闷开口:“下官幼年时,曾遇过一个人,现下虽已不记得他的模样,却大约记得他说为人不能失心中赤忱,故而下官不觉着后悔。”
  沈英闻言,手中调羹分明是顿了一顿。
  孟景春又道:“相爷在朝中多年,不知认不认得朱大人?”
  “哪一位朱大人?”
  孟景春道:“原大理寺卿朱豫宁大人。”
  沈英眉头轻皱。朱豫宁多年前便已拜表辞官,之后大理寺卿的位置几次易人,因而后生们几乎没几个晓得朱豫宁的,孟景春问这一出又是为何,且她又怎会知道朱豫宁?
  见沈英不答,孟景春咳了一声,继续埋头吃东西,也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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