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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北果然说:“我信得过你。”
无来由地,她带一点点分享的意愿,又说:“今天我接到新公司的面试电话了。”
莫北有些高兴:“祝你马到功成,心想事成。”
她想,他也算一重心想事成了吧?但只是握着电话不语,消化他的祝福,在心中聚积暖洋,扑面过来,她已陷入这一篇温暖的温柔之中。
然后,她竟会由此有了无限勇气。
第 81 章
莫北最近把泰半精力放到对莫非的早晚接送和教育之中。
事务所的工作不可谓不忙碌,时势一变,金融界物贸界巨擘纷纷变着法子裁减人员,劳动合同纠纷激增。江主任的老客都因此烦恼找上门寻求法律援助,讲穿了,是如何让法律援助不了。
江主任摇头嗤笑:“洋人的门槛关键时候并不精乖,在本地怕劳动仲裁机构作甚?中国良民大大地有。”
莫北看钟点一到,预备下班,被江主任叫住:“小莫,最近你不大勤快。”
他是真的要训人。
原本他眼中的莫北,从来精力过人,工作狂热程度不亚于甲级写字楼里为洋人鞠躬尽瘁的“白骨精”。莫北的座右铭是“分秒必争才能先人一步”。这几年专注工作之精神,堪称业界楷模,国内外几个商会的会长都要颁给他最佳顾问奖。
这是他的一条臂膀,不可或缺。但市一电机的案子之后,他渐渐发觉自己的这条臂膀,因为拐的方向不太对头,位置有点岌岌可危。
莫北听他说了以后,总归笑笑,讲:“您老多虑,我这一张笑面孔,一般讨不了打的。”
他会语重心长:“你老子身不在其位了。”
这种话直率又坦白,莫北心里自有打算。wωw奇Qìsuu書còm网
但这一切,已不再是他生活之中最重要。如今每天和莫向晚母子吃一顿早饭一顿晚饭,已成为生命中的白开水,极为必须。
论感情,论道理,莫北已经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就等一个成熟的契机。
前几天晚上,莫向晚跟他谈了谈面试的心得。她去的那间公司是几个刚自国际4A自动辞职下来走单帮的年轻人新开的,经营目标很明确,专门对牢国内传统行业提供服务。他们在网上广泛找寻具备跟案经验还能拓展业务的人选,一眼就看中了莫向晚。
莫向晚用课堂上头学过的知识跟他分析,也是分析给自己听。
“这两个月还能保持迅猛发展势头的就这几个行业,国内市场内需大,远远不到饱和状态,民以食为天,基本生活保障总还是必须的。联合利华都要把总部搬到本地来,当然也是因为他们当地市场遭受重击。从这一点可以看出这些行业在现今时势下依旧大有可为,你说我讲的对不对?”
他点点头,口里尝着她做的无锡酱排骨。
莫北鲜少会让莫向晚动手做晚饭,因为莫非常常讲:“妈妈很忙的,回来烧好饭,有时候累得抬不起腰。”“累得抬不起腰”是莫非最近学会的比喻,经常会脱口而出用一用,用得很顺溜,讲出来让莫北的心酸得也很顺溜。
莫向晚见莫北总把晚饭包过去烧,终归不好意思,见他是个不爱洗衣服的人,三天两头跑新村外的洗衣房,便让莫非将他的衣服拿过来。
偶尔,她也会坚持做一两道菜。
莫北会想,他们分配得顶好。
他喜欢她做的菜,浓油赤酱之下,都清爽简单,就像她的人。
他其实反对她去做开疆辟土的工作,听完她的分析,他有点无奈:“你又会很忙。”
她停下筷子看着他,好像想要脱口而出一句话,但是又吞咽下去。羊脂面上又泛红。
莫北猜测,她不会是想说“反正有你”这一类的话吧?所以他就说:“反正有我,你去锻炼锻炼也好。”
莫向晚低头吃饭,微不可闻地又要骂他“毛病”。
洗碗的时候,他非要钻进她那间狭小的厨房,进去之前撵莫非回自己房间做功课。
他就倚在门口看着她,看到她抬头要对他翻白眼,他就会拨拨她耳边的发,就势亲一亲她的耳垂。她的耳垂会因此红得剔透。
他要告诉她:“向晚,我们好好谈谈朋友吧!”
莫向晚瞪大眼睛看牢他,手里还拎着一只清水伶仃的清汤碗,水淌淌地滴下来。
莫北说:“荡荡马路,看看电影。我陪你到百货楼从一楼逛到顶楼,你试衣服我拿包。回头再到中央绿地看看鸽子。”
莫向晚说:“你有空哦!”但是口气很软。
他骨头很轻,讲:“我最近是挺空的,莫非妈妈,我申请跟你一起享受享受二人世界。”
莫向晚扭头不理他。
莫北看在眼睛里,舒服在心头上。
莫向晚不是个会谈恋爱的女人,一说情话她就脸红,一切入正题她就慌张。她最好的年华都献给了她的儿子同她的公司。
莫北想,无论如何,她离开“奇丽”是最好的,更何况“奇丽”将遭大变,于她,未必有好处。她应当“初恋”,重获新生。
最近于直邀请他出来同于正吃饭,他都没托辞没空。于直就拿了几份合同过来给他看,让他提提意见。在莫向晚给他送衣服过来时,合同就光明正大放在床上。
莫北知道莫向晚看到了,她就问了一句:“他们什么时候签合同?”
他答:“这两天。”
她问:“怎么这么巧?”
他说:“可不,就是这么巧。”
她帮他把衣服一件一件该叠的叠好,该挂的挂好。
他伫在门外,非要吻她一下,才放她走。
第二天,莫北就把莫非往崔妈妈家一送,准时在下班时候到莫向晚的公司门口截住她。
她已到了公司楼下,正在路边同一个少年说话,少年穿白衬衫黑长裤,十分朴素又整洁,表情也是肃穆的。说完话,他对着莫向晚就是一个鞠躬,把莫向晚吓退半步。
后来到了车上,莫向晚知道他瞧见这个过程了,便告诉他:“他是林湘的弟弟。”
莫北并不意外,问:“来谢谢你的?”
“这孩子年年都拿奖学金,给他姐姐在淘宝上买眼霜买精华素,但是姐姐再也用不到了——”她说完声音就要颤,莫北伸手过去握握她的手,她得了些宽慰,继续说,“他坐了三天的火车赶过来,在火车站坐了一夜,不肯见他爸妈,但是一见到他姐姐的骨灰,哭得跟孩子一样。我把林湘前男友的留的钱给他了,相信这孩子会处理好。”
莫北伸手抱抱她,安慰她,什么都不说,他相信她的处理方式最合适。
这天,莫北没敢带她去贵价餐厅吃饭,怕惊到她,反而带她去网上红的不得了,但是人挤人排死队的港丽茶餐厅。他们到了那儿拿了号,眼见队伍长,就在来福士里兜了一会。
莫向晚没有买衣服,大概怕他掏钱包。
她的底线一放再放,还有一丝拘谨。
莫北不介意,只要自己的手能托住她的手,他都可以等。
兜兜转转,又不买衣服,只能选择选择在季风书园里逗留。
莫向晚捧着一本《激荡三十年》看了又看,唏嘘又唏嘘。莫北没想到她会看这种类型的书,简直消闲也在给自己找压力,干脆就把书捞过来,说:“明天我问作者要一本签名本,这书已经卖疯掉了,咱们不给他再赚稿费。”
她说:“写的这么诚意又辛苦又这么好。”
那么他就说:“那么就让他赚熟人的钱。”
他给她买的第一份礼物是两本砖头一样的书,她没拒绝,这是一个好开始。
莫北点菜时候一不留神点了两份菠萝油,又点了一份蜂蜜厚多士,再加了一份净云吞。等菜上来以后,莫向晚摇头叹气,他马上说:“下次一定改进。”
最后一个蜂蜜厚多士变成第二天莫非的早餐加午间点心加夜宵。
莫非吃得有点腻,对莫向晚抗议:“妈妈,你们要有情调一点,去红房子呀!吃牛排,不要吃面包。很没有档次的。”
莫向晚斥儿子:“不要挑三拣四。”
莫非就跑到莫北面前提意见:“爸爸,现在有个网站叫大众点评网,会教你到哪里吃饭的。晴晴姐姐就经常用。”
莫北先没听懂儿子的意思,只做严父状训儿子说:“非非,以后只有寒暑假才好上网知道不知道?”
莫非叉腰:“爸爸,你很笨的,约会怎么可以去吃面包啦?晴晴姐姐说要去哈根达斯,黄浦江边上的哈根达斯晓得哇?”
莫北啼笑皆非,只能受教:“爸爸晓得了,下次一定带非非一道去。”
莫非欢呼雀跃,顺便提醒他:“我们就礼拜五晚上去好来,先去南京路看于雷唱歌。”
莫北想,这只小拖油瓶以后是甩不掉了。便同莫向晚一说,莫向晚只咕哝:“都这么冷了还吃什么哈根达斯。”
故而,他这天特地提早下班,预备先把莫非接回家洗好澡。莫向晚也能够提早回家,她安排好艺人演出之后,就不再搭手这个项目里的任何一个环节。
这点合莫北的意。
莫向晚确实是个爽爽气气的人,凡事下好决定,就坚决付诸行动,绝不拖泥带水。
他想,他要快点让她下决定。
第 82 章
因此,在这个礼拜五,莫北不想让江主任打搅他私家团聚时光,脚底抹油,按时开溜。先到学校把莫非接了回来,督促他把作业做完,待莫向晚到家,便可一起出发。
莫非高高兴兴地,一脸小阳光,因为左手是妈妈,右手是爸爸。
他们在门口遇见崔妈妈,崔妈妈手里正握着一封信,拉住莫向晚就递过去:“正好正好,邮递员把你的信送我这边来了。”
莫向晚信手接过来,信封表面有些破损,露出一处边来,莫北看到“动迁通知”几个字,心中一动。但莫向晚极快地收好信,道声谢。
她并不十分愿意让莫北看到这封信。
莫北其实很敏感于她的这个做法,心中半涩半气馁,面色黯了一黯。
莫向晚注意到了,他上车之后没说什么话,由莫非在后头问东问西,答得心不在焉。她是在心中犹豫了一个轮转的,直到他的车开到半路,才同他讲:“我爷爷奶奶的老房子动迁。”
莫北的神情立刻就轻松了,讲:“有什么是我可以做的?”
莫向晚说:“我会把非非的户口从管姐那边迁出来。”
这是他们头一次谈到关系到孩子的敏感问题,但莫非就坐在身后,两个人不约而同不再多谈。直至抵达现场,莫非寻到他的好同学去聊天,两人才继续话题。
莫北说:“非非可以和你一同落户新房。”
她的现实状况,他已了解了个七七八八,连同莫非的户口问题。这还是母亲逼着他要解决的问题。
莫太太最近很情急,她想看孙子,实在忍不住就在莫非学校附近转悠,远远看一眼。直到莫北遇见双亲都出现在学校门外,等在接孩子放学的家长之中。
莫皓然看见莫非蹦蹦跳跳,身边总是聚集最多的小朋友,大有老怀欣慰的愉悦感,当场对莫北说:“单身女子将孩子教导得如此开朗活泼,不容易。”
莫太太就是着急,问:“我们过去打个招呼,就一个招呼。”
莫皓然制止:“不能吓到孩子,如果莫北不能给孩子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们在孩子面前如何自处?”
莫太太急得都要掉眼泪,直骂丈夫“老八股”。又抓牢莫北的手:“快点把孩子的户口先办了,迁咱们家来,以后他上中学,咱们区可以直接考复旦附中。”
他笑:“妈,你想得真远。”
莫太太是真想的远,看见莫非活蹦乱跳地就在眼前,又不得亲近,心里就像被猫抓过一般难熬。回转头又瞪丈夫。
莫北认真考虑母亲提出的问题,他查了一查莫非的户口,是挂在管弦本地堂兄的名下,作为领养登记的。连同管弦自己,都在同一个户口内。
他顿时就了解莫向晚为何对管弦于正如此感恩戴德。他们对于十八岁的年轻未婚妈妈施予的确实是再造之恩,而这一切,应当原本都是他的责任。
他没有权利擅自将莫非的户口牵入自家。
莫向晚听到莫北这样的决定,不是不惊讶的。莫北的退让,已经到达给予她极大尊重的地步。
他,真如他所说,对莫非的监护权不做任何介入。
莫北还笑:“拆迁好办也难办,需要我的地方别客气。”可是他又问,“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住老房子?”
万众瞩目的舞台正现人前,粉饰后的背景耀眼夺目,演员衣饰华丽,正如一个全新的精彩大世界。于正这一次卯足全力在做这个项目,所有的演员都是花了很大的气力排演,才能演绎好这一段歌舞升平。
得有多大气力?莫向晚知道这些歌舞演员背后的汗水艰辛。
表面的辉煌不过是用背后的万般辛苦来换得,由此必要做一个分享,才能将辛苦化解。
她想如被他知道,将不会是她的那样大的负担。
她惴惴不安,但是仍旧勇敢,说:“我怕在那里会倒退。”
仅仅一句话,是她心底的跌宕,走过这么长长一段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