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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隆见他一副十分畏惧自己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不悦。他这个嫡子,行为举止的风范连个普通阿哥的都不如,更别说出自东宫这样高贵的身份了,虽然如今皇后……他也不该越发怯懦成这样了!
“永璂,上前一步来,你就这么怕朕吗?”心中不满,乾隆的声音不自觉地也严厉了起来。
“儿臣不敢!请皇阿玛恕罪!”父亲高八度的浑厚嗓音传入耳中,永璂语带哭腔,身体都微微颤栗了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乾隆见状知是自己吓到了他,伸手将他拉到跟前,缓和了语气又道:“永璂,过几日就是二月初十了,你可知是什么日子?”
永璂闻言双眼一亮,随即很快又暗淡下去,低声道:“回皇阿玛,儿臣知……不知……”
他明明知道,偏偏吞吞吐吐的,乾隆剑眉一横,“到底知不知?”
“是……是皇额娘的千秋……”眼睫又低垂下去,永璂答得很轻,很失落。
“朕知自从你皇额娘……你就没再见过她了,大半年了,也不见你来求朕的恩典让你们见上一面,你可是忘了你皇额娘了?”自那日见过她之后,心中时常缭绕着难以言明地的纷繁情绪,是气愤?失落?不甘?亦是其他一些无法理清的感受,令他食不知味,寝多梦魇,今日更是鬼使神差得来这里见他这个不得心的儿子,说出这样一番令自己都感到意外的话。
“儿臣知……是皇额娘犯了大错,不敢向皇阿玛求恩典。”他的答话虽很平静,但眼底分明泄露了些隐晦信息,乾隆仔细观察他的神情,似乎读到一点叫忿恨,或是埋怨的情绪?难道这孩子竟是怨起了皇后?是因为皇后的事对他所造成的负面影响么……
乾隆脑中千回百转,皇后的失势必然会对永璂造成巨大的影响,从一个身份最最高贵的皇子一落成为如今这样尴尬的身份,没有了母亲的依傍和关怀,又得不到父亲的重视和喜爱,想必也受了宫中跟红顶白的人不少的白眼和议论了吧……不过才十二岁的孩子,也难为他了。
“不论皇后犯了什么事,她始终是你的额娘,过几日就是她的寿辰了,朕特赐你个恩典,前去见她一面尽尽孝道。”乾隆正色道。
永璂一时愣了未及反映,还是吴书来出声提了他,“十二阿哥,还不谢恩?”
“哦哦……”永璂嘴角扯出一个不低不高的弧度,讪讪笑了笑,“多谢皇阿玛恩典,儿臣这就去。”
景仁宫里终于暖了起来,在最冷的时候。
上好的石炭,没有呛人的烟味,吱吱的燃着。
通红的火光印着那拉白净的脸,柳眉杏眼红唇,零散的发丝顺着脸颊垂落,慵懒的神态,那一道浅色的爪印不甚明显,乍看一眼,倒给她纯净自然的美艳里无端添了一丝从前未有过的邪魅,煞是迷人。
那拉抱着那只白色的猫,素手一下一下轻抚过它柔软的背脊,她给它取名来生。
来生在那拉怀里享受得眯起眼睛,尾巴也像似主人的懒意一下下甩着。
那拉盯着那暖炉里红色的火焰出神,嘴角像是藏着一种若有似无的笑意,她扫了一眼手边吴书来送来的那盒冰肌玉骨膏,腾出手来揭开那精巧的盒盖,清爽醒神的香味扑鼻而来,好闻的很。她不自觉地就抬手去摸脸颊上那道并不算明显的印子,小巧的鼻尖里呼出一声冷笑,然后顺手就将那盒子扔进火里去了。
容颜若能取胜,那自己空有“满蒙第一美人”的称号在他身边三十余载,何曾有过他一丝多余的青睐和眷顾?还最终落得一个无享无祭的凄凉下场,真是可笑。肉身尚且不得他重心安置,又何必假意来眷顾这如今这副皮囊。
一阵剧烈的咳嗽,那拉紧捂住胸口,那里闷得难受。自己探了一下额头,竟有些发热,整个人不由得昏昏沉沉起来,她向后仰倒在软枕上,闭着眼不再想那些梦里的预示。
半年来,景仁宫这件西偏殿的这间厢房里,一直算的很安静。除了外面寒风的呼啸声,炭块燃烧的噼啪声,白猫偶尔一两下的叫唤声,衣料见的摩擦声,剩下的,就只有自己的呼吸声。一起一伏,随着心脏在身躯里跳动的频率,那样乏味而单调。
这里没有人声,没有脚步声,没有说话声,只有那拉独自一人,白天,黑夜……除了那日的乾隆。
所以,当门被推开时所发出的嘎吱声撞进耳膜的时候,那拉霎时间就惊醒了!那是出于本能的自我保护意识,令她在迷迷糊糊的小憩中猛然回过神来。
屋里昏暗,只有桌上昨晚燃剩下的半截蜡烛还在垂泪,被迅速灌进来的冷风吹得明灭不定。
那拉撑起身子,眼睛一时还不适应光线,只模糊看到一个矮矮的人影站在门口。
“……皇额娘?”
她听到一声怯生生的叫唤,脑中翁的一声,似乎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永……璂?”她尝试着唤他,声音不可抑止的颤抖,两指不敢相信般压着嘴唇。
“是我……皇额娘。”不见与母亲重逢的激动,永璂站在门口,也上前,面上神情异常平静,他环视一周,最终把目光落在半倚在床榻上的女人身上……她面色泛着病态的潮红,神情疲倦,显出病态。
那是他的皇额娘,生他养他教导他的亲额娘,也是让他这大半年来受尽冷待也不闻不问的皇额娘。
“永璂……”那拉终于看清了来人的轮廓,胸腔中翻腾起细细密密的痛涩,直往上涌,鼻尖发酸,几乎落下泪,无奈身上绵软没有一点气力,只好招手叫他过来,“永璂,快过来!让额娘好好看看你!”
永璂踌躇片刻,终是跨进门槛,将寒气关在门外,走上前去,“儿臣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吉祥。”
顿时,屋里有了除自己外,另一个人的呼吸声,那是她的血肉亲儿,血脉相连不可割舍。
那拉伸手将永璂拉到自己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眼泪顺着潮红的面颊滴落,没入永璂墨黑的发间,湿热温润。
她敏感地感到怀里的小身子有些僵硬,疑惑着放开,担忧地看着他的脸,“孩子,你是不是冷?”
永璂不语,只摇了摇头。
那拉摸摸他细嫩的脸,半年不见,他好像变化了好多,多了些肃穆阴郁,一颗心又揪了起来,“你怎么了永璂?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永璂稍稍扭了扭脖子,那拉摩挲着他的脸的手轻轻一滑,凝在半空中,“回皇额娘,是皇阿玛赐了儿臣恩典,准许儿臣来看您。”
那拉又激动又忧心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永璂这是……这是与自己生分了?他的疏离,他的平静,他的淡漠,深深刺痛了那拉的心,他这是……在怨恨自己吗?
“永璂……额娘知道,是额娘无用,定是叫你受尽委屈了……是额娘对不起你,对不起你……”那拉泫然而泣,心痛和内疚排山倒海而来几乎将她淹没……永璂的脸在泪水中渐渐模糊,她只感到胸口窒息般地发痛,脑中一片晕眩。
“皇额娘……是……是儿臣不孝……皇额娘不哭……”永璂伸出小手无措地替那拉抹着眼泪,原先那颗冰封的心忽然间就瓦解了,虽是先前在心中有些怨怪她,但见那拉哭得悲恸不已,心中也难受起来,喉头几度哽咽。
那拉将他的小手握在掌心中,一片潮湿,透过泪眼看去,他的眼睛也红红的,憋着嘴一脸无措地望着自己,那可怜又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令她更加痛心,太阳穴突突的直跳,一口气喘不上来就歪倒下去!
“皇额娘?!皇额娘?!!”永璂大惊,捉住那拉的手臂一阵摇晃,毫无反应,他急了起来,拿小手在那拉脸上一试,烫得吓人!怎么办?!他一时之间没了主意,脑门上全是细微的汗珠,又喊了几句,均无应答,扭头便往太医院跑去。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12……
☆、病倒
“太医!太医!快出来!”永璂一路疾跑到太医院已经气喘吁吁,埋头冲进去一顿乱喊。
太医院里安静的很,突然听到小孩儿慌张的声音,当值的几位太医都抬起头来,就见到永璂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
“十二阿哥?微臣们给十二阿哥请安,十二阿哥吉祥。”
“李太医张太医各位太医!我皇额娘晕倒了,你们快随我去景仁宫看诊!”永璂终于看到了希望,心里一阵欣喜,挥挥小手就随便拉起一位太医要走。
几位太医面面相觑了一下,均面露难色,被他拉住的李太医更是轻轻挣脱了衣袖,“十二阿哥恕罪!皇上有旨,任何人无诏不得出入景仁宫内,微臣们……微臣们不敢抗旨行事呐。”
“混账!”永璂见找到这么多太医都不愿前去救治自己皇额娘,一张小脸憋得通红,“人命关天!我皇额娘要是有个好歹,你们担待得起吗?”他学着印象中乾隆发怒时的语气,扯着嗓子又急又气,心里懊恼得很!为什么自己堂堂嫡子和皇后要在后宫如此受尽冷眼和不恭!
一帮太医见永璂发怒,甩袖跪下,“十二阿哥息怒!微臣们只不过奉旨行事,实在为难,还望十二阿哥莫要怪罪臣等!”
“你们……!!你们……!!”永璂眼眶都红了,气恼得说不出话来反驳,一想到那拉还晕倒在那里,鼻头一酸,不知如何是好!
那帮太医也是一个个不知怎么办,都跪着不敢做声,正在僵持不下的时候,吴书来好似救命稻草一般的出现了。
“十二阿哥吉祥,”吴书来本是来为乾隆取补身的汤药,正要回去复命,出来见到永基和几个太医僵持在太医院门口,见永璂脸上那神色像是出了大事。
“吴公公!你来的正好!快带我去见皇阿玛!”
“十二阿哥,皇上正在南书房商讨政事,这一时半会恐怕见不着。奴才斗胆请问十二阿哥何事如此着急?”
“我皇额娘晕倒了!这帮太医不愿意去救我皇额娘!再耽搁下去我担心额娘会死的!”虽平日与那拉不甚亲近,但总归是亲额娘,小小孩童一想到死这个可怕的字眼,再也忍不住哇的哭了出来。
吴书来一听皇后晕倒了,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宫中除了自己无人知道乾隆前几日偷偷去景仁宫看了皇后,又着十二阿哥前去探望,只怕是乾隆心中已经开始惦记着皇后!如今皇后居然晕倒了宫内无人救治,此事非同小可,他赶忙蹲下来问道:“十二阿哥别急,到底怎么回事?皇后娘娘怎么会晕倒呢?!”
“我也不知道!我去看望的时候额娘就已经不舒服了,说了几句话就晕倒了!吴公公,你快带我去求皇阿玛救救我额娘!”永基眼泪珠子吧嗒吧嗒的往下落,几位太医也知事情严重,但是却是有圣旨不得出入景仁宫,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敢应话。
“哎哟不得了不得了!几位大人,此事非同小可!几位大人不如跟奴才一起去一趟南书房,等着十二阿哥求个恩典,倘若迟了,咱们几个可都是脑袋不保呐!”吴书来心里知晓乾隆一定会着急皇后的事情,又不好明说皇上已经去过景仁宫,只好想了折衷的办法,让大家一块儿去见乾隆,尽量减少路上来回传话的时间。
李太医见吴书来是皇帝身边的老公公了,而他最后一句话说得颇重,似乎有所暗示,便不再犹豫,吴书来抱起永基,三个人顾不得礼仪急急向南书房跑去。
“吴书来,干什么呢探头探脑的?”乾隆政事已经谈得差不多,只是大臣都还没散,他喝茶的间歇往外扫了一眼,就看到吴书来面色奇奇怪怪的不停往里张望。
“奴才该死!”吴书来扑通进去跪下,“奴才有事请奏!”
乾隆心里突然惊了一下,吴书来在御前多年,向来有分寸,这次如此莽撞,想必有要事,而且,乾隆已经看到了远远躲在门外的永璂,好像在哭!他想起自己昨日让他去看望皇后,看现在这情形,像是皇后出事了,端茶的手轻轻一颤,一些滚烫的茶水溅到手背上,乾隆索性扔了茶杯,“何事快说!上前来!”
吴书来站起来屈身绕到乾隆身边,附耳在他耳边说道:“回皇上,奴才方才在太医院撞见十二阿哥求太医去救治皇后娘娘,但太医院不敢抗旨前去,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