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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徒弟。”轻笑,双颊即刻被贺兰栖真捏住,捏得生疼,“为师还以为,是天崩地裂的大事。殊不知,竟是几个年轻屁娃争夺一把坐椅?”
(⊙_⊙)嗯?!
松开手,贺兰栖真弯出个灿烂笑靥,“笨徒,为师问你几个问题,你仔细想想再回答…… 第一,韶王若想夺得帝位,他首要竞敌是谁?”
斟酌着,许久,我才小心翼翼答,“怀王?”
颔首以示赞同,他以指戳中我前额,醇厚的嗓音饱含问询,“若怀王想夺得帝位,他首要竞敌又是谁?”
“韶王?”
“错。”
“这……”沉下心思,前思后虑料想了一盏茶时间,我才慢慢答,“遗诏曾字字注明,韶王脾性好高,理应回避帝位…… 若怀王拓跋平原想夺得帝位,只有一个前提:幼帝丧。” 言及此,我恍然顿悟,“德妃?!”
“难得,你带了脑子出门。” 贺兰栖真勾了勾唇,清澈眼眸里尽是赞许,“你再想想,杨延风与芮之同为顾命大臣,他俩面临的潜在危险,数不胜数…… 然则,韶王、怀王、德妃三人中,谁最想倚靠杨延风、芮之二人,诛除其他劲敌?”
纠结的思绪,恍然顿悟。
“谢谢师父教诲,徒儿明白了…… ”艰难颔首,我的心微微抽痛一下,“您寥寥数语,让我看清楚了形势,以及自己将要抉择的方向。”
“红什么眼眶?”贺兰栖真捏捏我鼻端。他唇边灿烂的笑靥不变,只是幽幽眸底里一闪而过的凝重神采,让我蓦感心悸——
“爱徒,你须牢牢记住:你踹我一脚、我还你一拳,仅是泼皮打架;你卸了我的胳膊、我断了你的手指,仅是意气用事; 把你的五脏六腑挖得干干净净还不让你咽气,让你眼睁睁看着‘算计’二字如何写、让你清晰无误聆听‘算计’二字如何读,让你感同身受‘算计’二字的效应,这才是尔虞我诈的至高境界。”
此番言论,听得我胆颤心惊。
仓惶摇首,既是自我认知,也是无奈喟叹,“师父,您不是常批判我天性愚钝么?徒弟有自知之明,越是关键时刻,越容易迷失、看不清楚方向…… 一个无能的杨排风,如何与人争斗?”
“为师反而希望,你又呆又傻。”俊美的面容闪过无奈和叹息,最后是怜惜,“没关系,偶尔看不清方向,为师会陪着你,充当你的眼睛。待到将来,师父老得走不动了……” 微微一笑,贺兰栖真长睫轻颤,“你再充当为师的拐杖。”
嗯??
仰起脸,我倏感困惑。
“爱徒,要感谢利用你的人,因为他在磨练你的意志;要感谢背弃你的人,因为他在增进你的智慧;同样,更要感谢看似朋友、实为劲敌的人,他在觉醒着你的潜能…… ”
幽幽诉说着,贺兰栖真眉梢一扬,“女人,无所谓正派。正派,仅仅是因为‘舍弃’的代价太低。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若你此生注定经历无数坎坷,那么首先,你必须懂得‘舍弃’、懂得‘遗忘’,才能炼得‘正派’。 ”
“师父……” 愕然唤出声,我瞠目结舌,“您在教导我‘背叛’?”
“错。”贺兰栖真轻轻叹了口气,而他那双很美很透澈的眸子,皆为毫不掩饰的冷漠,“师父在教导你,逼不得已,可借刀杀人。 ”
我呼吸不稳,“杀、杀人?”
“对。杀人……”抬手温柔地托起我下颔,贺兰栖真面容间的神情,是少见的沉重。倏然,他用力捏了捏我脸颊,直至我疼痛地皱起眉瞪他,他才住手,微笑着启唇,“谁让你疼痛得坐卧难安,杀谁。”
费力地呼吸一口,我绷紧了情绪,“如何杀?”
“方法有,只怕你舍不得。” 言及此,贺兰栖真舒展了从始至终紧蹙的剑眉。力道沉实地拍抚我肩膀,他字字珠玑,“若想克敌制胜,一命抵一命。”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EMMA的长评。
估计大家有点儿迷糊,因为要杀的那个人,暂时木有说出来,我……
色字头上一把刀(上)
“若想克敌制胜,一命抵一命。”
……
“小妹,在发什么呆?”好奇疑问,自我头顶上方传来。 倏然,一只大手伸来,温柔抚去我眉眼间的拧,“别皱脸,当心长出几道抬头纹。”
掀开眼,看到杨延风正俯身凝视于我,薄唇弯出浅浅的笑靥。
四目对望好一会儿,我才惊觉自己发了太长时间的呆,以至于神偷师父拍屁股走人,亦不知晓。
“芮之清醒了。”心情甚好地,杨延风勾住我的胳膊往店铺外走,“妹妹,你想不想前往贺兰府邸探视一番?巧不巧,正月十五是芮之的生辰。原以为他的本命年诞宴,即将在床榻度过…… ”
慢步往前,我拍拍衣衫上的尘土,轻声道,“不必了罢。”顿了顿,出于心虚我随即补充了一句,“贺兰大人他刚刚死里逃生,精神必定不佳,理应静养。”
“非也,芮之精气十足。上官兮儿连续给他喂了两碗粥,他还嫌不饱…… ”唠唠叨叨,杨延风颀长的身型,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竟有些碍眼,“芮之昏迷不醒这几日,兮儿哭成了泪人,眼睛又红又肿,怪难看。”
视线挪移,我转而望向天边,“嗯。”
“对了,芮之还提及你…… ”体贴地,杨延风单手推开门扉,扶着我步出内堂。迈过【渭水泱泱】门槛,他却仍不忘絮叨,“芮之问我,你近几日过得好不好?腿伤有无痊愈……”
一口一个‘芮之’,敢情贺兰芮之是你杨延风的心头好?! 刚想打断风三少,赫然回眸,却发现噤口不言的他,神情惊愕地盯视斜前方。幽幽眸瞳里,竟染了浓浓不悦。
迷惑地,我顺着他的视线往前瞥去——
嗯??最先从华轿步出的,那位身姿婀娜的窈窕女子,不是【延静堂】的老板娘,叶静芸么?至于执握美人纤纤素手,亲密相随迈入茶坊的绝俊男儿郎,貌似昭平无忌?
寒风乍起,吹得她裙摆妖娆荡漾,吹得旁人心思缭乱。
尴尬一笑,趁天下大定尚未出啥乱子,我拉拉杨延风的袍袖,“三哥…… 我肚子饿了。回府罢?”
“小妹……” 低沉的嗓音,竟氤氲出一团明显的压抑,杨延风侧过脸,抿唇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去便回。”
不待我应允,脸色难看的杨延风兀自甩开我的牵握,朝正窃窃耳语、时不时相视对笑的才子佳人步去。
汗==#
难不成,风三少打算问候浪荡公子哥,昭平无忌?
“诶,等等,你别走……”拖着伤腿,我行动极其不方便地拦阻在杨延风面前,故作不知情地搂住他胳膊,“三哥,我真的饿了。陪我去城南角吃糖卷果罢?” 依稀记得,杨延风提及,每逢姝儿被小公子光欺负得嚎啕大哭时,他总会带着姝儿出府,前往城南角,吃上一碗软绵香甜的糖卷果。
“你让开。” 冷漠回应,杨延风并不曾转头瞥向我,仅收回手,他一字一顿,“静芸,在昭平无忌身边。”
怔怔地,我不自觉住了嘴。
相识以来,我从未见过如此愠怒的杨延风。他不是应该唇边噙着极轻笑弧、俊逸洒然的杨府三少么?即便遭遇诸多纷争,他依然能处变不惊。为何现在,俨然情绪失控?待我如此不和善?
无措站在原地,我眼睁睁看着杨延风擦身而过,三步并作两步走近叶静芸,一言不发地扼了她手腕,嗓音冷硬地掷下四字,“离他远点。”
“延风?!”叶静芸惊愕抬头,“你……”
“你是何人?” 见叶静芸表情溢淌出几分尴尬,白衣翩翩的昭平无忌先是面露诧异,继而迅速恢复了从容神态。 右手轻摇折扇,他扬了扬剑眉,斜睨杨延风一眼,才侧过脸来瞥向身旁的美人儿,挑衅意蕴十足,“还以为是谁…… 原来,是前两天派人送驱寒汤品至【延静坊】的风将军?无忌幸会。 煲汤味道稍嫌淡,不过没关系,天寒地冻应保暖,无忌爱喝。不知,大人何时再送一盅过来?”
庐山瀑布汗==#
天煞的公子光,数日不见,口才愈发精进,居然学会拐着弯儿羞辱人。
杨延风动作一僵,猝然转过身。
并不理会昭平无忌,他直视叶静芸的双眸闪过一抹复杂,“芸儿,你自称感染风寒身体不适,想静养。为何与昭平无忌共乘马车?”
“我、我……”叶静芸支支吾吾地答,原本平稳的呼吸,在此刻稍稍促急。垂着眼,她长睫轻颤,泄露了她的心虚。
“芸儿身子不适,无忌自当带她寻诊名医。”长臂伸来,昭平无忌揽住叶静芸的肩,“风将军,纵使事务繁忙,您也得注意身体…… 免得面色枯槁,夜半送汤,惊吓了芸儿。”
我囧。
公子光居然把杨延风最擅长的冷嘲热讽,运用得活灵活现。
好在杨延风并非曾经的公子光,此时此刻竟也沉得住气。置若罔闻,他敛去了愠恼神采,弯出一抹浅笑,似在自嘲,“芸儿,你自称难以忘怀杨延光,想独居。又为何与昭平无忌出双入对?”
桃红面色,倏地清减几分红润。
“静芸,你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说谎成性?”哑哑叹息,杨延风眸子里的柔情,正在消减。取而代之,是我不熟悉的清寒。
“不、不是有意撒谎。”急切辩解,叶静芸摇首道。而轻细婉转的嗓音,亦因为情绪起伏而隐隐颤抖,“延风,事实真相,并非你想象……”
“不必多言。” 平淡地打断她,杨延风勾了勾唇,释然一笑。缓慢放开叶静芸的手,他的神色恢复成了往日的悠哉自若,“你有你自己的人生。 从今往后,有无忌公子陪伴在你身旁,我亦省心。”
此番场景,竟让我回忆起与拓跋平原决裂时的一幕。
只不过,相较于雷霆震怒、向我宣泄忿怨的怀王,杨延风收回了即将失控的情绪,留下最后一丝宽容。
叶静芸被他的话惹得愣了愣,沉默思忖了半晌,她才轻颔首,“延风,谢谢你的理解…… 我很感激。”
“不必谢…… ”薄唇紧抿,杨延风顿了顿,却笑着眯起眼眸,瞥向轻摇折扇的公子哥昭平无忌。眼睫很缓慢的闭了一闭,他随口叹,“往后你再喝醉酒,还会有其他知己,愿意聆听你的满腹愁绪。”
话罢,不去在意叶静芸的表情有多么难堪,不去介意昭平无忌眉宇间的神采有多么复杂,杨延风仅仅挽了我的胳膊,言简意赅吩咐,“小妹,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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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说,春风得意马蹄疾。
可情绪低迷之际,绷着张脸的杨延风,宛若脚踏风火轮的哪吒三太子,拽着我疾行数百米。直至我冷汗淋漓叫苦不迭地喊停,他才如梦方醒般,顿下匆匆步履,失神问,“小妹,你怎么出门不坐轮椅?”
轮椅?你为何不问,我有没有一把飞天神帚??瞪他,脸红脖子粗气喘吁吁的我,以手背拭去鼻端薄汗,索性撩起衣袖为自己扇扇清风。
“腿疼?”察觉到自己的失误,杨延风嘴角翕动,笑嘻嘻讨好,“为兄帮你揉揉。”刚想为我挽高裤缘,他却迟疑地看看四周、看看车如流水马如龙的长街,僵硬了后续动作。
仰起头来看我,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嘶哑低沉的声线含了淡淡愧疚,“妹妹,我还是先背你回家罢……”
不待我拒绝,自己已然趴伏于杨延风宽厚的背。
“排风……”缓慢前行,他郁闷地看了看我,黯然劝,“我方才有些失态。倘若对你失礼,你切莫往心里去,别生气。”
“嗯。”我吹了一口凉气,波澜不惊答,“不会和你计较。”
“知道你懂事。”尴尬笑,他一双深邃瞳眸正凝视着我,蕴着关怀,“还想吃糖卷果么?哥哥带你去。”
不习惯杨延风此刻强装淡定的温柔。安安静静瞧着他,瞧着他眉宇间竭力掩藏的低落,我觉得自己心底的悒郁,也有一点被触动。摇摇头,我犹豫着,最终还是倾诉出声,“三哥,你也别往心里去…… 叶姑娘,不适合你。”
讶异盯着我,须臾,他蓦然挪开视线,不再看我。而沉实脚步却稍显匆忙,彷佛,在藉此躲避我的问询。
识趣,亦是体谅他,我不再多言。
垂下眼,借着清幽星光,我清晰看见石板地面勾勒出两道淡淡身影,颀长的是杨延风,小模小样缩在他背上的,便是我—— 不知不觉,唇边竟抿出一个浅笑。 时间,彷佛回到了事态尚未错位的过去,而心有所属的人,还在我们的脑海里,舍不得走远。
“我其实,根本不喜欢淡黄色……” 长长一声叹息,杨延风此刻的表情是孤独且怅惘。尽管他在笑,却笑得寂寞,“我喜欢宝蓝,喜欢一切明亮的颜色。可母亲说,二哥是嫡子,我是庶出,必须避让。”
“让就让罢。从小到大,我所做出的每一个抉择,全在避让。”未尝理会我的惊愕,他娓娓诉说,“从衣裳颜色,膳食的口味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