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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静芸属于前者。能者多劳,她自然要为本王鞠躬尽瘁排忧解难;你是第二种,若识时务愿意听从调遣,本王绝不会亏待你;延瑛延琪则归属后者,所以她们只能做些不费脑的活儿、充当本王的线人。”
语意稍顿,丘陵君眯了眯黑眸,瞥向我的腹部,“会生又如何?若无本王刻意隐瞒,你有本事生?”不待我回应,他话锋蓦然一转,带了挑衅,“况且,你是否身怀‘龙种’,暂且未知。若让太皇太后得知威武将军府的女儿偷人,偷的还是自家哥哥…… 依钦天监之见,风将军会不会被处以极刑?”
我没有回答。
“对杨延风不忍?抑或对怀王五弟心存愧疚?”丘陵君抚上我颈边的长发,绕了一缕在指间把玩,“小丫头,你现在静下心来回忆;有没有觉得怀王待你尚算宽容?至少,五弟他不曾…… ”
“风将军是死是活,与我何干?”阻止他的后续谬论,我抿了抿唇,笑得薄凉,“换句话说,贺兰芮之已逝,剩下的男人们,不是歪瓜,便是劣枣,值得我掏心掏肺?”
触抚,有一刹那僵住。
“床笫之欢,天下男人几乎只有一种表现:逞能。若下了床,他们依然只分成一种:欲求不满……”学了他的调调,我不急不慢叹,“ 所以说,男人都是外表像孔雀、脾气像蛮牛、行为像种马的怪胎。 背叛是你们的血统,竞逐是你们的宣言,无谓无忌是你们的口头禅,自命不凡更是你们一贯的标榜。”
喘喘,我歇了口气,口吻甚是不屑,“恭喜韶王,你是最恶心人的典范。”
心满意足瞥见他眸底稍纵即逝的讶异,我笑吟吟仰起脸,“王爷,我活的年岁没你长久,却深知一个道理:再可口的食物,过了午时多吃,便会成为女人两腰间肥肉;再漂亮的男人,过了子时强留,便会成为女人双腿间的磨难。 歪瓜劣枣们,或心有所属或即将婚配,我何必吃饱了撑、为他们无怨无悔?难不成,本姑娘盼望杨延风以身相许?期待拓跋平原投怀送抱? ”
终于,轮到拓跋信陵沉鸷了脸色。
迎着他咄咄逼人的注视,我摊开空空如也的手心,嗤笑,“遥想当年,你以《武穆遗书》相逼,仅仅仗着我贪生怕死;如今,再以数条人命相胁迫,亦仗着我心存不忍。”
“可惜,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现在的杨排风既不怕死也不善良,光棍一条,痞气十足,还怕恐吓?你就算把杨延风大卸八块,或把拓跋平原煮成肉夹馍吃了,我亦不会皱眉。”睨他一眼,我满是嘲弄和感慨,“最多,心悸片刻。”
他语调沉静,“如斯,你不愿意书写敕诏?”
嫌弃的把发丝拨回,我淡淡答,“会继续写。毕竟,活人与死人的区别,即对世间仍抱有一线希望…… 落魄如我,不选择慷慨赴死,只因一个未完成的心愿。”
幽黑不见底的眸子快速闪过什么,拓跋信陵放柔了嗓音,讥笑,“是什么?”
“想亲眼目睹你的死法。”毫不犹豫道出口,我森寒的瞪着他,“你一日未夺得皇位,我在你眼里,仍有利用价值,你不可能痛下决断杀我。”
“我想得很清楚…… 我要毫发无伤的活着,亲自见证害死贺兰芮之的韶王,百年之后究竟是入土为安、安享太庙香火,还是两、三年之后,被后继野心家们一刀一刀剜肉剔骨、悬尸荒野!”
没有表情,他眨了眨长睫,叹出二字,“有趣。”
“把命运交给岁月审判,的确很有趣。”我颔首,语意笃定,“我还想问问老天爷,他的两只眼睛是不是长在了膝盖?我不相信,做恶多端的阴谋家,能一辈子风生水起逍遥惬意。更不相信,忠孝两全的正直之士,仅落得黄土埋尸骨的下场。”
眼眸深邃的凝视着我,拓跋信陵神色不变。而道出口的话语,既像不屑挖苦,亦在警告,“小丫头,夫君是天。天塌了,你生无所托,死无葬身之地。”
“夫君?”心中做了个鬼脸,我笑眯眯向他,“王爷,下次自称‘夫君’前,麻烦你掂量自己体重几斤几两~在你眼里,杨排风是家宅后院二十八朵野花之一;可在我看来,你是花盆底座那一堆臭烘烘的牛屎。被苍蝇盯得太久,你习惯了把自己当成黄金白银?喔,排风差点儿忘了,你复姓拓跋,思想脱靶的主。”
半晌,拓跋信陵说不出话。他翕动薄唇想反驳什么,却张开嘴又合上,黑了脸色从牙缝里蹦出一句,“伶牙俐齿!”
“多谢赞誉,你我共勉之。”懒得再逞口舌之争,我重新执起毛笔,按照他之前的吩咐一字不漏写下,亦沉声问,“除了两条训责,你有无其它交待?”
回应的,近乎于于压抑的沉默。
不说拉倒。
直至我字迹潦草的书写完毕,拓跋信陵才轻启唇,补充道,“臣杨排风意图谋求帝国臣民之康宁,然昭平无忌恃宠多犯且不思悔改,数次冲撞皇室,侮辱命官,应即刻削去贵戚之荣宠,收监于廷尉北狱。命中郎将宇文昭则,于正月初九日午时监斩昭平无忌。”
斩?!
手,猝然颤抖。
按捺性子快速记下,我抬眸瞥向丘陵君,不动声色,“昭平无忌是个喜好女色的商贩,死亦枉然,何必大费周章取他性命?” 纵使一堆疑问在我心底萦绕,但女人的直觉告诉我,并不知晓‘昭平无忌’的真实身份。
“他是诱饵,诱引太皇太后出宫。”黑眸里有着一闪而过的阴霾,拓跋信陵悠哉提醒我,“你当着御史中丞、大理寺卿的面,言之凿凿斥责他有轻薄之举。不该牵连的也牵连了,无须假惺惺求情。”
我默不作声写下。
“最后一则…… 自大行皇帝病势,臣杨排风终日悲恸难自持,思及帝国所受之苦困仍非比寻常,且朝臣贺兰芮之殉于职守,望尔等臣民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倾助亲王拓跋平原缉得犯案元凶。”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此举,分明在暗示韶、怀两家的马屁精们,尽快上书幼帝,检举揭发昭平氏族种种恶行,纯属炒作。
一气呵成写完。
搁笔,刚想把诏文交予拓跋信陵,我倏然记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无法忽视那抹刺刺的伤痛在心底反复演绎,我瞥眼望向静候在旁侧的郭焱,云淡风轻问,“王爷,郭侍从跟在你身边多少年了?身手不错。”
“郭焱听命于本王,恩大于过。”拓跋信陵幽幽双眸闪过一抹凌厉,语气竟变得不悦,“小丫头,羽翼尚未丰满之前,别想着以卵击石。”
“谢谢提醒。”咬紧牙关答出一句,我把诏文抛至丘陵君脚边。看着他眼眸里骤然升起的傲锐神采,我分外觉得突兀。侧过脸,不愿再多看他一眼,我没好气问,“王爷,从今夜开始,你打算把我囚禁在哪?”
“囚禁?”他哑哑叹笑,“钦天监身负重伤,好不容易从火祸中捡回一条性命,应留居韶王府心宿小筑,疗养。”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31度,好热,本本键盘也热,俺尊销魂… …
当宠妾遭遇小三
颜爹曾经告诉我,性格本身没有好坏,乐观和悲观都对世界做出贡献。前者发明了冲云破雾的波音客机,后者创造出自由落体式的自杀方式。
在这个道德沦丧、禁忌相继崩溃的时代,没有人能拦阻你的发展,只有你自己阻碍自己。当你面临的禁忌愈多,谋得的成就就会愈少。所以此刻,爱空空情空空的我,居然可以一边在脑海里反复回忆贺兰芮之的死亡,一边在心底咬牙切齿咒骂拓跋信陵、神色平静跟随在他身侧、前往心宿小筑…… 或许,我离人格分裂不太遥远了。
伪装,不是示弱,是趋利避害的最佳工具。 对于比自己厉害太多狠毒太多的男人,切勿以身试法仓促行事。若自己尚未练就‘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唯一能做的,即保持沉默、以不变应万变。
报复,不是在拓跋信陵猝不及防的时刻给予痛击,而是在他自信满满之际,找到切入点,让他一败涂地永无翻身! 而现阶段,我必须隐忍,必须培养耐性。
思及此,我朝丘陵君翻了翻白眼,暗暗鄙夷。
与方才相比,飞扬跋扈神采奕奕的韶王,此时竟寡言少语。眉宇微蹙的他,不知道又在思忖什么、算计什么。
“死相,我的金钗呢?”撒娇意蕴十足的嗔语,翩然而至。而下一瞬,两团毛茸茸的小东西突然从游廊远端窜出,径直溜向丘陵君。
吓了一大跳,我定睛一看,居然是两只毛色纯正的白兔。它们一大一小,朝丘陵君所穿的厚底靴鞋拱了又拱。
“本王忘了…… 下回,一定记得。”拓跋信陵回应她的口吻,明显欠缺底气。眉宇间,亦多出少有的蹙窘和歉意。
“我就知道,你这缺心眼的夫君,不值得倚靠。”不屑娇哼,来自于头也不回扭身便走的花信女子。惊鸿一瞥,我虽未看清楚她的容貌,但韶王府中的侍妾,必定俏丽如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甚美。
拓跋信陵弯出笑,快步上前,“雅儿……”
“走开!我不想搭理你。”冷淡拂袖,她柔声唤向小白兔,娇莺细语含了委屈,“恭喜、发财,随亲娘回心宿小筑。我们娘三啊,抱着枕头哭去,不理会你爹爹。”
汗==#
丘陵君生不出儿子,索性当起兔爸?
红色眼眸的兔子,闻言,竟心有灵犀地扭过丰腴的身体,动作灵活的跃开,窜向女主人;而另一只灰色眼眸、体型较小的白兔,倏然溜至我脚边,凑近我裤脚,嗅闻。
皱了皱眉,我不喜欢毛茸茸的动物太靠近自己。
“本王事务繁杂,一时半会儿难免忘记。”低沉轻笑,拓跋信陵似在哄劝。瞧着美人儿黛眉间显露无疑的不悦,他从地上抱起红眸白兔,送入她怀里,“以前,你说想逗养两只兔子,本王还不是为你抱回?”
她嘟哝了嘴,依然不开心。
无奈笑,拓跋信陵吻了吻她的额,“明天,明天一定记得。”
不发一言爱抚着兔子,她半晌才仰起脸,柳眉极好看的一扬,轻启朱唇,“死相,明天可不许再忘。” 话脱口而出的瞬间,美人释怀的笑了笑,似是谅解。惩罚性地以粉拳揍上丘陵君的胸膛,她讶异回眸,低叹,“恭喜呢?恭喜去哪儿……”
困惑,歇止于她瞥见我脚边的兔子,瞥见了我。
“你……”她怔怔地凝视着我,眸底宽容大度的笑意猝然停住,刹那掠出一抹细碎锋芒,惊愕道,“你是谁?”
藉着游廊灯烛,我同样惊诧—— 她的容貌,竟与叶静芸三分相似,却同样顾盼生辉,撩人心怀。
“她暂居韶王府…… 或许再过几日,她便是你的新‘妹妹’。”岔言,缘于一脸光明正大的拓跋信陵,语调平稳无涟漪,“静雅,心宿小筑的左厢阁,是不是还空着?先委屈你,让她与你挤一挤,当是伴儿。”
咒死你个不要脸的丘陵君!
我还以为自己是住在凄凉孤苦的小阁楼…… 此举,不是故意抬高我的身份,造成‘侍妾’事实么?
垂下水汪汪的美丽眸子,她娇嗔语气终于有了情绪起伏,“死相,忘记捎金钗也就罢了,念念不忘的,依然是强抢民女。 ”虽在抱怨,她抬眸望向我的瞬间,神情蓦然恢复成笑靥如花。
迈步走近我,司马静雅亲昵握住我的手,“妹妹,你为何男儿郎打扮?方才灯幽路暗,姐姐未能及时辨出你的女子身份…… 抱歉。”
面无表情,我收回自己的手。
察觉到我的防备,她不怕尴尬地再次握住我的左手,始终笑靥灿烂,始终语气温柔,“妹妹,姐姐不是正妻,仅是王爷的良娣,复姓司马。今夜,恰逢星宿小筑点灯,你随我一起前往【泉池】,舒舒服服洗回花瓣澡?”
不待我回应,她回首投向拓跋信陵,樱唇半张,“夫君,今夜你……”
“本王自有分寸。”淡淡答,拓跋信陵唇边浮出一抹玩味笑。漫不经心扫视我一眼,他醇厚嗓音平淡得依然无其他情绪搀杂,“雅儿,依然是庭院。”
而我,惟觉困惑,听不出他弦外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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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王府内供女眷们沐浴净身的泉池,极尽浮华。
如果说威武将军府的布局格调是带了浪漫色彩,此处,则处处彰显奢靡华丽。开阔的汉白玉石台基,单檐蓝琉璃瓦圆攒尖鎏金宝顶,柱位檐檐,其脊部饰有麒麟、腾蛇等琉璃神兽,檐角亦了诸多风铃。风来时,犹如大珠小珠落玉盘,叮铛作响。而檐前高悬的大红灯笼,在漆黑夜色之中闪烁着暗红光芒,妖娆,更带着蛊惑人心的…… 欲望。
区区澡堂,有必要如此穷奢极侈?
□了身体,浸泡在偌大的泉池里,疲倦感稍有褪减的我,瞥向远处的司马良娣。静静看着这位被若干婢女环绕、如众星捧月般悉心伺候的美人。
两个稚气未脱的小丫鬟,正忙着往泉池撒入各式各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