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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娘端半碗粥走回厅堂,递给李画敏。李画敏将半碗粥放到身边的凳子上,用小勺子舀粥,轻轻吹几下,用嘴唇试一下,粥是温热的正合适,就往燕儿的小嘴里喂。燕儿在母亲的怀中坐直身子,张开小嘴儿喝粥。
欣欣挨近,看妹妹啧着小嘴儿喝粥,嘴巴不觉动了几下,问燕儿:“好吃不?”黑亮圆润的眼睛,渴望地看粥,分明就在说:“我想吃。”
“瞧你这模样,倒像是饿了几天。你想吃?奶奶给你另盛一些来,这是妹妹燕儿的,不能吃。”月娘笑骂孙子馋嘴,起身就要朝厨房去。
李画敏知道欣欣只是对碗中的粥抱好奇心,并不是真的想吃,阻止月娘说:“母亲,不必另拿了。燕儿吃不完这半碗的,给一半他喝。”
燕儿人小不能吃味重的食物,这粥里只放了少少的糖,甜味并不明显。欣欣吃两口。只觉得淡而无味,不好吃,就不想吃了。李画敏耐心地喂燕儿喝粥,看女儿慢条斯理地喝粥,心底深处那根最柔软的弦,在轻轻地颤动:我的女儿!我的小宝贝!
燕儿不是母乳喂养,自出世就吃何奶娘的乳汁,晚上又跟何奶娘睡,每当李画敏看到女儿哭闹着寻找何奶娘时,心中倍感失落。
如今。女儿就倚靠在自己怀中,需要自己的照料,李画敏就觉得女儿并没有跟自己疏离。
燕儿吃饱了。李画敏替燕儿擦拭干净小嘴儿,将燕儿直放在膝盖上细看。嗯,这小小的脸蛋不胖不瘦,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透着机灵,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唇,长大后肯定是个美丽的小公主。燕儿朝李画敏伸出小手,李画敏将脸凑近,小小的手儿在母亲的脸颊、耳朵上轻轻地摸触,柔柔的。李画敏抓住燕儿的小手,放在唇边轻轻地吻。
“娘娘——”欣欣看得眼热。想取代妹妹偎依在母亲的怀中。
月娘叫何奶娘来收了碗,看到孙子纠缠李画敏,一把抱过来。狠狠地亲几下胖乎乎的小脸蛋:“娘亲抱妹妹没空,让奶奶来抱欣欣,好不好?”欣欣坐在月娘的膝盖上,得意地看燕儿,接着跑到裕叔的膝盖上坐。最后坐到赵世宇的双腿上,被父亲环抱住不准动。才算安静下来。
裕叔说:“阿宇,这些房屋我多数已经翻检过一遍,新买了几千片瓦添上,旧屋换了两条房梁。旧屋的厨房、西边小屋两间的茅草已经不耐用了,我没问清楚是换茅草,还是要换瓦片,就没有换。”
赵世宇想也没有想,就说:“照原来的样,换成茅草夹子。明年夏天再换也可以的。裕叔,你的屋子是否翻修好了?”
“都换了新的茅草夹子。”
赵世宇建议:“裕叔,你那泥屋子不结实,要不我给点银子,你建造间像样的砖瓦屋子?”
裕叔眼睛一亮,随即又暗淡下来:“阿宇,你的心意我领了,房子就不必建了。只怕新房子建成,进去住的人不是我。”
月娘轻轻叹息。李画敏也是无语。以财叔、财婶的为人,一直睁大眼睛从裕叔身上搜刮,看到裕叔有新房子,不霸占了才怪。
赵世宇默然,半晌轻轻地说:“裕叔,你不必担忧。只要我们家有吃的,就不会饿了你。”赵世宇不是喜欢说大话的人,他这般说了,就等于向裕叔保证,赵家会照料裕叔后半辈子。
裕叔沉默不语,许久颤抖地说:“阿宇,我知道了。”悄悄地背过脸去擦拭眼角。
欣欣是最多事的人,从父亲的膝盖上滑下,跑去看裕叔双眼,转头看赵世宇:“哭哭,爷爷哭。”赵世宇刚想骂儿子多事,裕叔一把抱过欣欣,亲了几下小脸蛋,笑着说:“叔爷爷没有哭,叔爷爷是高兴。”欣欣便睁大眼睛,凑近裕叔看他的眼睛,那小脸蛋几乎就要碰到裕叔鼻子。
月娘、赵世宇和李画敏都笑起来,裕叔也笑起来。欣欣认真地伸手抹裕叔的眼睛,检查是否有眼泪,小手沾到一点点的湿润,就向父亲、母亲展示:“哭哭,哭哭的。”裕叔担心这小男孩儿没完没了,只得承认:“叔爷爷刚才是哭过,现在叔爷爷不哭了。”
月娘、李画敏笑得喘不过气来。
廊屋里的几人听到厅堂里的笑声,都是好奇。
兰花说:“老太太、老爷和夫人他们说什么呢?这样好笑?”
何奶娘感触地说:“真羡慕夫人,家里富裕,老爷又疼爱她。”
兰花告诉大家:“我原来在那姓罗的人家说,老爷家日子原艰难的,是夫人来到后,日子才逐渐变好。你们留意西边上那旧庭院了没有?就是他们几个男的现在居住的地方,过去是老太太、老爷和夫人居住的。”
“难怪老爷这般宠爱夫人,老太太也听夫人的,原来夫人是个旺夫的。”何奶娘眼睛扫沉默不语的雪雁,显得别有深意。
兰花会意,吐出个瓜子壳儿,接过话茬儿:“老太太、老爷都是聪明不过的人,夫人是跟他们一同苦日子中过来的,不向着夫人,难道向着外人?我算是瞧出来了,这个家里是夫人说了算,老太太、老爷都听夫的人。”
晓梅干咳几声,提醒兰花:“少说几句吧,周妈妈说了,是不能在背后议论主子的。”
大家将话打住,说起自家的事情来。兰花、春梅、晓梅都是因家里困难被卖的,说起家中的日子都叹气。
雪雁眼睛一亮,闪动着大眼看互相诉苦的她们。兰花话音刚落,雪雁轻轻叹息:“兰花、春梅、晓梅三位姐姐,你们都说自己命苦,都不如雪雁苦。你们家中都有亲人,心中都有牵挂,雪雁却是孤身一人,连生身父母亲是谁都不知道。”雪雁轻轻地抹泪,将小时候跟随教习歌舞的妈妈学唱歌、跳舞的艰辛,有苦无人诉的心酸,听得兰花、春梅和晓梅眼睛湿湿的。
雪雁向众人展示变粗糙的手指,叹息说:“自来这里之前,老太太只要我学习吹拉弹唱,其他的一概不准我理会。现在来到这里,换了主子,再从头学洗衣、做饭,真不容易呢。这就是咱们做奴婢的命,今天东家明日西家是常有的事,日子是好是坏全在主子。”
一席话说到大家的心里去,就连何奶娘都深有同感地叹息。雪雁起身,转过自己的房间拿了一个首饰匣子来,分给何奶娘一双玉镯子,给兰花一支金簪子,分别给春梅、晓梅一条细金链,又给厨娘一个圆形玉环,说:“这些都是我在京城时,主子赏给我的。现在来了这里,是没有机会戴这些了,你们拿去当了,得银两资助亲人吧。不像我命苦,就是想资助亲人,都不知道他们是否仍在人世,姓什名谁。”
雪雁放了首饰匣子,重新坐在炭火边时,兰花、春梅等人已经对雪雁有同是苦命人的感触,跟她谈得亲热了,向她打听京城的情况。雪雁不推辞,向兰花、何奶娘等人谈起京城的繁华、官宦人家的宴乐,听得都是刚离开农村的何奶娘、兰花、春梅等心驰神往。
雪雁歇气喝茶,微微一扫身边几个人,看到她们都痴迷样,得意之色在眼中一闪而过。
夜深了,兰花、春梅、晓梅和厨娘到厨房,热了早先预备的点心,送给厅堂的几个主子垫肚子,也捧一些到廊屋大家分了吃。
欣欣和燕儿已经睡了,月娘叫了何奶娘和兰花来,抱了两个孩子先去睡。
子时刚到,笼罩于黑暗中的村庄鞭炮声此起彼伏,隆隆声震彻夜空。放过鞭炮,守岁便结束了,裕叔回家,大家各自休息。
正月初一,李画敏早早起来,与月娘、赵世宇接受下人的叩拜,按身份高低赏给红包,又给欣欣、燕儿送了压岁钱,然后张贴春联、贴门神和利是。
春节的早上,是吃汤圆。做了两大锅的汤圆,里面用芝麻、花生和糖做陷,寓意在新的一年中团团圆圆、甜甜蜜蜜。李画敏在西倒座房里吃过汤圆,听外面有声音吵杂,知是村里的孩子们相约拜年来了。李画敏到厅堂,拿昨天晚上预备的装有糖果的红包,去给孩子们派发。
无意之中,李画敏朝西边的回廊看去时,看到兰花、春梅、晓梅和雪雁四个地站在一起,谈得亲热。李画敏微微皱眉:什么时候,她们变得这般热络了?
这,不是好兆头!
正文 229。汗!净出馊主意
春节期间,到处是隆隆的鞭炮声,小鬼什刹讨厌这种声音,暂时离开了。身边没有了小鬼什刹,李画敏不能及时了解视线范围外的事情,这让她苦恼。
李画敏得凭自己的能力,去了解四周发生的事。
下午,李画敏、月娘坐在西倒座房里,唤何奶娘抱了燕儿来。李画敏从何奶娘手中接过燕儿的时候,无意之中发现何奶娘的手腕上戴有一双玉镯,这是一种乘色不错的玉镯,其价格约值一两百两银子。李画敏心中一凛,何奶娘就是因为家中困难,才放下年幼的孩子和丈夫出来做奶娘的,哪来这价格不菲的玉镯?
“何奶娘,你手上这副玉镯哪来的?”尽管这不是自己的玉镯,李画敏还是有必要知道它的来源。
月娘探头看清何奶娘手腕上的玉镯,误解了李画敏的意思,马上拉下脸:“何奶娘,你敢偷夫人的东西?”一个家庭贫穷的奴婢,竟然佩戴价值几百两银子的首饰,怎么不叫人起疑心。
何奶娘连忙解释:“老太太,夫人,这是雪雁昨天夜晚送给奴婢的。呃,奴婢看今天是春节,戴了图个喜庆。”
李画敏不动声色,淡淡地说:“奶娘,我竟不知道雪雁跟你这般要好,一出手就送给你这价值几百两的首饰。”
何奶娘想起来了,夫人一直提防雪雁,自己收了雪雁的东西有与雪雁靠近、背叛夫人的嫌疑。何奶娘急忙解释说:“夫人,是这样的。昨天夜晚守岁时,雪雁拿了首饰匣子来,给了奴婢们五人各一样首饰,说是来这里用不着这些东西了,送给我们当了换银子资助家里。奴婢一时贪心,就收下了。”
不惜用贵重首饰收买人心!难怪一下子亲热起来了!
李画敏接过何奶娘递上来的玉镯。细细的把玩,轻轻地笑:“今天我给你们的赏银,不过是五两银子,雪雁一出手就送给了你价值一两百的首饰,雪雁比我这个夫人大方多了。何奶娘,雪雁是不是犯傻了?给这些首饰你们当了换银子,她自个不会当了换银子?她每个月的月例才一两银子,送给你们这些首饰,值她几年的月例了?”
何奶娘不敢回答,她越来越觉得收下雪雁的首饰不妥。嚅嚅地:“夫人,奴婢错了。奴婢这就将玉镯退还给雪雁。”
“她既然有心,你就不必辜负她的好意。收下就是了。不过,以后再收别人东西的时候,最好告知我一声。不是我有心断你们财跟,都说拿人手软,我是担心你们收下别人的财物后。成了别人的奴婢,而不是我的奴婢了。那个时候,我还要你们干什么!”前面的话,李画敏说得细声细气的,说到最后一句时突然变得凌厉无比,好像下一秒钟就要发作严惩了。
何奶娘吓得不敢出声。惴惴不安地侍立在李画敏身旁。李画敏挥手,叫何奶娘出去。
月娘悻悻地说:“这个雪雁,还真不简单呢。送给她们贵重首饰。要收买人心?小小一个丫头,也想起风浪!”
李画敏心里一动,接话说:“若是有一天,雪雁可以越过我们支使兰花、春梅她们,就不是一个小小的丫头。而是半个主子了。母亲,有些事我本不想与你说。唯恐你怪裕叔,但是我想还是让你知道的好,省得你被雪雁这丫头蒙在鼓里。”李画敏将雪雁背着月娘,支使裕叔浇菜、做饭、洗衣的事,一一说出来,月娘气得瞪眼,将雪雁连带裕叔一并骂了。
“母亲,这事怪不得裕叔,那雪雁眼泪汪汪地恳求,裕叔是可怜她才相助的,都是雪雁那丫头对你阳奉阴违。如今是春节,先把这事放开,过后你把她逮个正着时,再重罚她不迟。”李画敏细细地劝说,将过错都推到雪雁身上,月娘心中好受些,答应将这些事暂且放开不提。
晚上,房间里只有夫妻二人时,李画敏以开玩笑的方式,将雪雁送首饰给家中其他奴婢的事,告诉了赵世宇,笑着说:“宇,咱们真是自惭形秽。咱们是主子,赏给的最多不过是十两银子,她一个奴婢,一出手就是几百两的东西。”
赵世宇沉下脸,阴霾地说:“她想干什么?春节过后,你另立一条规矩,奴婢们不得私自收授他人物品。”月娘、李画敏想到的后果,自小便到社会中打滚的赵世宇自然也想到,奴仆间私自收授贵重物品,对主子是具有潜在威胁的。
李画敏答应,心中冷笑,那雪雁送首饰给兰花、春梅等人,应是想收买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