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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Eumenides坦承并且反问,“难道你不想吗?”
罗飞沉默不语。
“你不可能不想——因为我们都很难遇见彼此这样的对手。其实我们已经在享受这个过程了,从今天上午开始。”
罗飞知道对方指的是什么:“你看破了我设下的埋伏,你赢过我一手了。”
“不。”Eumenides却道,“只是平手。我本以为你很难猜到我的目标,因为我从档案馆盗走了十多份互不相关的资料。可你这么快就盯上了黄杰远,而且还知道了我的出身。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罗飞有意把交谈的过程拖延拉长。
“你告诉我破绽在哪里,我也会说出你的破绽在哪里。”Eumenides娓娓说道,“我们共同进步,这样以后的交手才会更完美。”
共同进步?一个罪犯对警察说出这样的话,这确实有点荒唐。罗飞想起他和袁志邦诀别之前,对方曾把自己比作“鲶鱼”,一条能让沙丁鱼增强生命力的“鲶鱼”。现在看来这样的比方并不是什么无聊的玩笑。
罗飞倒不抗拒对方的建议,他确实也很想知道己方的漏洞出在哪里。真如Eumenides所说,他们都喜欢那种和高手过招的感觉。于是略加斟酌之后,他简略地说道:“我通过被盗资料袋附近的灰尘变化,从而确定了你真正想要的那份资料。同时我吩咐我的部下查找从1985年1月开始,本市八年间所有失踪儿童、孤儿以及流浪儿童的资料。这两份资料合二为一,我就能确定出你的真实身份了。”
“是的……我明白了。”Eumenides懊恼地叹了口气,“我有些操之过急了。盗取档案的行动,实在是有些匆忙……面对自己的身世谜团,又有谁能沉得住气?”
“你是怎么看破上午警方的伏击行动的?”轮到罗飞发问了,“我可以确信,我和黄杰远之间的交流决无泄密的可能,甚至连我手下的组员都被瞒过了。”
“莱茵苑小区门口有一个废品收购点,我过去和店里的伙计聊了一会。伙计告诉我,黄杰远的妻子是个非常整洁的人,会定期找人上门清理家中的杂物。有些只是刚刚过期的杂志,伙计觉得当废品卖了实在可惜,常常会自己留下来阅读。”
“呵。”罗飞苦笑了一声,心中已然明了:家中的主妇如此整洁,连刚过期的杂志都会及时清理,那车库中又怎么会留有大堆的废纸杂物?所以Eumenides在进入小区之前就看出了破绽,于是他绑架了黄杰远的儿子,策划出这一场网络交谈。
“你接下来想怎么做?”罗飞又问道,“去找杨林吗?”
“有些事情是必须完成的。”Eumenides淡淡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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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你来说,那很危险。”罗飞带出点威胁的口气,他知道自己越这么说,对方会越相信杨林确实就是那个目标。
“是的。你们已经盯上了这条线,我继续走下去,就好比在火堆中跳舞一般。可我不能停下,因为那件事触动到一个男人的原则。就像老师一定要杀邓骅一样,我也一定要查清父亲死亡的真相。再危险也要去做,而且——”Eumenides坚定而又自信地说,“我会有我的方法。”
看起来Eumenides已完全走向警方设计的步调中,而且他也没有要结束会话的意思。这一切似乎过于顺利,反而令罗飞感觉有些踌躇。而就在这时,罗飞看到慕剑云悄悄走到三十三号电脑的背面,然后冲着自己展开了一张打印纸。女讲师所处的位置是摄像头无法监控的角落,而她展示的打印纸位置恰到好处,罗飞只要很自然地看向前方就可以将纸上的内容尽收眼底。
那是一行行的电波图,有时平缓,有时起伏。罗飞对这样的图形似曾相识,他蓦地一愣:难道这竟是……
“罗队长,你在想什么?”虽然隔着网络,但Eumenides仍然察觉到一丝异常。
“呵。”罗飞露出很怪异的笑容,反问:“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你很紧张,我能感觉到。”
“是的,我是想到了一些东西……”罗飞一边含糊地说着,一边摘下耳机,疲惫似地用双手揉着太阳|穴,而他的目光则快速地扫过,看到了耳机内部的一些特殊构造。而这正印证了他的猜测。
罗飞的心沉到了谷底。如同夜伏的猎犬突然被暴露在刺眼的阳光下,他有一种被对手看了个精光的羞耻和无奈。不过他竭力掩饰着这些心理变化,并且用最快的速度调整好情绪之后,他才将那耳机又戴了回去。
“我在想……”罗飞像是接住了先前的话茬,“或许可以通过的别的方式来实现你的愿望。”
“你指什么?”
“通过正常的渠道。让警方去查,关于十八年前一三零案件的真相。”
“警方?”Eumenides“嗤”了一声,“真相本来就是被你们掩盖,还指望你们去查?只能按照我的方式去做,让我去完成你们警方无法完成的事情——就像我以前做过的那样。”
“你的方式?你为你的方式感到自豪吗?”罗飞愤然道,“你那是犯罪。”
“我在惩治罪恶,这个世界因为我的存在而更加公正。”
“不,你创造了新的罪恶。而所谓的公正也不像你想的那样——”罗飞带着讥讽的语气说道,“局面在你手中已经失控了。”
Eumenides敏感地问道:“你什么意思?”
“那起辱师案,你对当事人施加的惩罚。你以为自己重振了师道,帮助吴寅午找回责任和尊严,可事实却恰恰相反,你害死了那个老师。”
“这不可能!”Eumenides驳斥道,“他只是砍断了自己的一只手。救助及时,那是可以接上的。而他获得的心理救赎要远远胜于他所承受的肉体痛苦。”
“看来你今天还没有时间上网。”罗飞忽地加重语气,“吴寅午已经死了,自杀的!”
Eumenides显然一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自杀?为什么?”
“因为他不仅在肉体上,更重要是心理上受到了伤害。你带来的伤害!你该听听这段网上的录音,你就会明白了。”罗飞说到这里,伸手将那只MP3从口袋里摸出来,按下播放键之后,他将MP3的喇叭口凑在了电脑麦克上。
MP3里开始播放那段记者采访吴寅午的录音。在场的慕剑云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段录音,随着那访谈的进行,她的脸上浮现出难以抑制的愤怒神色。
Eumenides在网络那端沉默不语,直到那录音全部结束之后,才听见他的声音又响起。
“那个记者是谁?”他用非常平静的语气问道,平静得让人感到寒冷和可怕。
“记者是谁并不重要,记者并不能让吴寅午自杀。是你害死了他,用你的方式。你给弱者带来的不是公正,而是更加彻底的伤害!”
罗飞的话语显然在一点一点挑动着Eumenides的神经,后者的呼吸声明显变得急促。不过他很快便控制住情绪,反驳道:“你错了。给他带来伤害的不是我,而是另有罪恶。因为你没有能力去惩治那罪恶,所以你才会把这黑锅推到我的身上。”
罗飞用冷笑回应对方的反击:“至少你没能控制住局面。这个社会有它的规则,可你却不遵守。你跳脱规则之外,自以为能控制一切,可事实却证明你失败了。”
Eumenides不再回应罗飞的挑衅,他沉默了片刻道:“我本想和你有一次友好的交谈,可你却刻意要破坏这样的气氛。我有些失望,我想我们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了。”
“如果你要离开的话,先告诉我那孩子在哪里。”罗飞也转过话题的方向,“那孩子是无辜,你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信息,你应该放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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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放的,只是我还没想要离开。”Eumenides轻笑着说,“如果我现在就走,那岂不是太冷落了慕老师?”
“你要和她说话吗?”罗飞揣摩着对方的潜台词。
“是的,请让她带上耳机。”
罗飞颇为诧异。Eumenides刚才和自己的交谈看不出有什么意义,现在又要继续和慕剑云聊下去。他的做法,倒像是刻意给警方留足时间来追踪自己一样。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尽管有这样的不解之惑,罗飞还是依言把耳机递给了不远处的慕剑云。
“他要和你聊聊。”罗飞一边说一边侧身让出了座位,当出了摄像范围之后,他又压低声音补充了一句,“尽量拖住他。和他兜圈子——但不要刻意骗他,他能感觉到。”
慕剑云不解地看着罗飞,不明白对方说的“他能感觉到”是什么意思。可现场的局势又不容她多问,她只好先记住罗飞的嘱咐,然后便在摄像头前坐了下来。
罗飞撤到了圈子外面,他看看表,现在是下午的十七时五十一分。这就是说,警方已经和Eumenides足足周旋了近两个小时,而后者已然达到自己的目的,随时有可能从警方的视线中逃脱。要想利用这次机会追寻对手的踪迹,警方得分秒必争了!
令罗飞稍感欣慰的是,曾日华那边很快就传来了一个利好的消息。
“罗队。”小伙子拨通电话后兴奋的说道,“我们刚刚确定了下一个网络坐标,是位于顺德大街上的锦华宾馆。据宾馆前台人员说,与网址相对应的房间里入住的是一个年轻男子和一个十来岁的男孩。他们今天早上入住时,男孩处于昏睡状态,男子自称是孩子的舅舅,带孩子来省城看病。入住登记用的身份证我也查过了,是一个外来打工仔,今天上午刚刚丢失钱包,身份证同时失窃。”
“就是他,就是他!”罗飞压抑不住地低呼了两句,然后他紧张地向三十三号电脑方向瞥了一眼:慕剑云正在与网络对面的Eumenides交谈,他们尚没有要结束的迹象。
黄杰远注意到了罗飞的变化,他立刻离开电脑,往罗飞身边敏感地踱了过来。
“顺德大街……”罗飞盘算着地形,可他对省城的道路不太熟悉。看到黄杰远走近,他便顺势把对方往外拖了几步问道,“顺德大街,从这里过去要多长时间?”
“二十分钟吧!”黄杰远紧张地瞥了罗飞一眼,“有什么情况?”
“他们就在那里!你对路熟不熟?”
罗飞说得非常简略,但黄杰远已完全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几十年了,能不熟吗?我去开车了!”他救子心切,不待罗飞吩咐就往门外冲去。
罗飞也跟着往外走,同时他通过手机吩咐电话那头的曾日华:“你们到了锦华宾馆后,先控制好出入口,不要进屋。我大概二十分钟后到达!”
“明白!”曾日华答道,“只要你们那边能把Eumenides拖住,这次他就跑不了!”
是的,只要把Eumenides拖住!罗飞又回头看了慕剑云一眼。后者早已感觉到了局势的变化,不过她仍在神色自若地与Eumenides周旋着,作为一个心理学方面的专家,她应该能很好地把握住交谈的节奏吧?
黄杰远很快就把车开到了网吧门口,罗飞急匆匆地上了车。这标志着警方的焦点战场已经从网吧转移到了外线。但罗飞也清楚,网吧内的局势变化仍会直接影响到外围作战的结果,所以在汽车启动的同时,他又给尹剑打了个电话。
“我们已经追踪到Eumenides的地址,现在正包抄过去。网吧周围的警戒可以取消了——”他命令道,“慕老师还在网吧和Eumenides网络交谈,我要求你到现场进行监控,并且随时向我汇报动态。注意要保持距离,不要惊动对手。”
“明白!”尹剑领命后,很快就撤出警戒点往网吧赶去,罗飞从远去的车窗后看到了这个场面,知道网吧这边的工作已无疏漏,自己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到直击Eumenides的第一现场了。
黄杰远说得没错,在省城几十年的经历使他对这个城市的大街小道都已了如指掌。虽然正值下班的高峰期,但他开着车左右穿梭,总能寻找到车流较少的畅通路线。当他终于载着罗飞到达锦华宾馆的时候,后者看了眼手表:十八点十三分,他们甚至比预计的时间还快了一些。
两人下车走进宾馆大厅。柳松立刻迎了上来。而曾日华则懒洋洋地躺倒在大厅沙发上,一副得意而又惬快的神色:他已经圆满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接下来的抓捕工作就不属于他的职责范围了。
罗飞看着柳松,还没等发问,后者已开始汇报:“宾馆的所有出口都控制住了,包括楼背面的后窗。我们是十八点零二分到达现场的,我可以保证,此后没有一个人走出过这个宾馆。另外,我们给宾馆前台人员看了黄德阳的照片,他们确定就是212房间的那个男孩。另外一个男子虽然进行了伪装,但体型特征和杀韩少红的凶手极为相似。”
“很好。”罗飞赞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