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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萱道:“妹妹,你选的那个是夏婆子的远房侄子,人虽生得俊,但是少了些贵气,这人确比你选得强,我看就用他罢。”
婉玉对杨晟之道:“这人是什么来路的?”
杨晟之笑道:“说起来有趣,他唤作贾清,他爹叫贾泉,这贾家父子是扬州人士,原先也是极有产业的,但父子俩均好赌,败光了家产。这贾泉曾化名了陈三德到我们杨家来行骗,卷走了一大笔银子,而后便回到家乡花天酒地日夜挥霍。也是机缘巧合,这两人竟因赌钱闹事被官府抓了,又牵连出这桩案子来,我当时恰虽家中商船到扬州一趟,那知县的儿子曾与我有同窗之谊,我去拜访他时,他便将此事跟我说了。此时贾泉死在牢狱当中,我便将贾清带来打算请家父处置,那贾清怕了,愿将剩下的银两奉上来买命,我又接到了妹妹的书信,便想命他做此事,若做得妥了便饶他性命,不再将他送官,也不再报与家父知晓。”
紫萱忙问道:“他可做得妥当?”
杨晟之道:“我已允了他,若是将此事做得了还送他一笔银子,他自然千肯万肯的,他有个四岁的独子如今在我府上命人看管着,也不怕他跑了去。这贾清原先便是眠花宿柳之辈,此事必然是手到擒来了。”
婉玉暗道:“如此说来那贾清奉上的银两也被晟哥儿私吞了,他连这样的事也不避讳人,竟说出来了。”想着抬起头,偏赶上杨晟之亦朝她这边望来,两人目光一撞,婉玉面上一红便又将头低了下去。
此时紫萱探过身子小声问道:“妹妹你的意思呢?”
婉玉道:“那就用这个贾清罢。”
紫萱笑道:“成了,那便用他,妹妹原先镇日里选人选得辛苦,却不知晟哥儿这儿早就有了合适的人呢。”
众人又商量了片刻,待临走时,婉玉深深一拜道:“有劳晟哥哥了。”杨晟之低声笑道:“对我你还说得着什么麻烦不麻烦?只是你上回抄给我的那些书稿极有用的,你若得了闲便再抄些给我。”婉玉小声点头应了,低头一瞧,只见杨晟之脚下穿着的仍是她做的那双鞋,脸儿不由又烫起来,只垂着头不语。
杨晟之看着婉玉只觉有千百句话要讲,但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起,正在此时只听紫萱在门外唤婉玉的名字,婉玉便又福了一福,转身走了出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那崔雪萍将脸上的伤养好了便仍旧到书院去,因着这几日梅书远并未露面,也未曾让小厮过来探望,故而崔雪萍心里含着怨怒,浑身也懒懒的。但她一到西院便听说东院来了一位扬州来的富家少爷贾清,出手极为阔绰,为人豪爽,此次高中桂榜的杨家三公子杨晟之更与其交好,听说家底极为殷实,如今已二十六岁,却还未娶妻室。
崔雪萍听闻不由心中一动,借故去东院周旋,果见一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通身的气派,一看便知不是寻常百姓出身,她悄悄打量那公子,只觉其人品风流比梅书远更夺目几分,不由动了心思,偏巧贾清也朝她看来,两人目光一撞,颇有心旌摇曳之意。过了片刻,贾清又借故去跟她说话儿,聊的不过是金陵的风土人情,二人不久便相认熟了。借着由头日日见面,那贾清百般撩拨,眉目传情,崔雪萍也十分有意,半推半就,二人打得火热。
崔雪萍回家与余婆子说起此事,余婆子听完道:“扬州来的?这也太远了些,不是知根知底的人,谁知他家底是不是真丰厚,再着说了,若是他万一在扬州有了妻室又该如何?”
崔雪萍想了一回道:“杨家的三公子跟他交好呢,听说是跟他家做过生意的,可见说有钱不是假的,杨家的三爷也证实他未曾娶妻。他穿戴花销都不是小家子气的,尤其那股气派,一瞧便是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我的眼力绝错不了。”说完又拿出贾清赠的赤金嵌宝镯给余婆子看。
余婆子念佛道:“阿弥陀佛,若真是如此,他对姑娘有情,那也是咱们的一番造化了。”
崔雪萍称心满意,想起梅书远这些时日对自己不问不睬,心中愤恨,对贾清更添了几分意思,却不知梅书远因到附近几个州县办差,一时之间不能回来见她罢了。
欲知端的,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一回【下】
且说崔雪萍与贾清打得火热,崔雪萍又让余婆子悄悄打探,听闻贾清在城中买了一所大宅,又有七八个下人伺候,进出左右均是前呼后拥,心中又信了几分,此时余婆子道:“姑娘,我看此事应该是成了,昨儿姑娘晚上还嘀咕,怕是梅家那老货给你下套儿,如今该放心了罢。新 如今人家连宅子下人都买了,听说他家里头是皇粮商,爹妈都死了,只剩一个大哥,如今还要给他使银子通融,让他在此地捐个官做,看来家底丰厚得紧。”
崔雪萍听罢缓缓点头暗道:“原先远哥儿就跟我提过,说梅杨两家关系不同往昔,说是当中结了天大的梁子,梅家不过看在外孙子的面儿上才忍下来的。书院里那些个公子们也说现如今杨家做生意都要看官爷们几分脸色,原先的威风灭了三四分呢……这贾大爷跟杨家三爷交好,我就有几分信了,如今余妈妈又打听出他买了宅子下人,想来是真有钱了。”一念及此面上便带了三分喜色,但口中却叹一口气道:“可惜不过是一介商贾,若是做官人家出身便也不比远哥儿差了。”
余婆子深知崔雪萍的脾性,知道她素是个满心愿意欢喜但面上还要端几分的人,听了此话心知崔雪萍心里已经许了,便不再多说,一笑便丢开了。
却说贾清受杨晟之之命去勾引崔雪萍,他自诩英俊倜傥,原本心中不愿,待一见崔雪萍,只见其生得颇有几分颜色,心中便乐意了。等二人相熟,又见那崔雪萍对外虽做得娴雅贞静,但无人之时却眉目含春,频频撩拨,饶是那贾清流连章台青楼,却从未见过如此女子,直将他挑逗得百抓挠心,恨不得立时上前一亲佳人芳泽。
杨晟之察言观色看出几分,恐其生出情意与崔雪萍串成一心,便点了几句道:“崔氏虽然名声败坏些,但颇有些积蓄的,你看她的穿戴岂是平常妇人的用度?如今她跟家里父母闹得僵了,只住在公婆家,虽说是公婆,但也是未拜过天地的,若是想改嫁怕也没有什么阻拦。不知以后哪个将她娶了,平白得了那一大笔银子。”
贾清听了不由怦然心动,细细琢磨一番,竟是越想越有道理,暗道:“崔氏虽是个破鞋,但好在生得俊俏,又有这么多身家,若是娶了她便有银子去赌场翻本,日后腰缠万贯也可扬眉吐气。”便对杨晟之赔笑道:“三爷您看……我若假戏真做将那崔氏娶了……”
杨晟之听了缓缓笑道:“那你万万不可让她知晓你的底细,这妇人惯是喜欢攀龙附凤,若是能哄着她成了亲,也算你的能耐了。”
贾清一听此言便知杨晟之是允了,喜得不由连连搓手,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一夜,第二日一早便梳洗打扮停当,急急的往书院跑,但因来得太早,书院中还静悄悄的。贾清知晓崔雪萍在书院当中有一处休息之所,平素极为僻静,想到此处,贾清便翻墙溜了过去,到崔雪萍房前将窗户纸捅烂了一看,只见崔雪萍恰好在房中喝茶,余婆子立在一旁伺候。贾清见了掀开帘子便走了进去,一边作揖一边笑道:“崔姑娘大好。”
崔雪萍笑道:“原来是你,怎这么到我这儿来了?此处是闺阁女孩儿家呆的地方,当心待会子被人当成登徒子打出去。”一边说一边递眼色与余婆子,又亲自去倒茶,余婆子心领神会,悄悄退到门口把门。
贾清笑道:“不过是想念姑娘罢了,就算被当成登徒子,为姑娘挨几下打也甘愿。”说着崔雪萍端茶上前,贾清借着接茶碗的功夫,暗暗崔雪萍手上掐了两把。
崔雪萍白了贾清一眼,在旁边椅上坐下来嗔道:“贾公子放尊重些罢。”
贾清一边喝茶,一边挑着桃花眼看她,笑道:“什么尊重?你手上有蜜,我心里甜呢。”说完又探过身去看崔雪萍雪白的腕子,口中胡诌道:“腕上这镯子就是我送的那只罢?你戴着果然好看,我那儿还有一条红珊瑚的手钏儿,是宫里赏下来的,回头也送你。是我该死,忘了姑娘是个金玉一般的高贵人儿,若戴这些金啊银啊的也忒俗气了些了。”
这一句撞进崔雪萍正心窝里,口中却道:“什么金玉,我不过是个大俗人罢了。”说完转身取自己原先写过的得意诗作给贾清看。原来梅书远自幼勤习诗书,满腹经纶,一见崔雪萍作的诗便惊艳其博学多闻、颇有文采,深深为之倾心;但这贾清却是个不学无术之徒,勉强认得几个字而已,故捧着纸笺看不出子丑寅卯,只是连声赞好,心中却早已急不可待了,草草看了两眼便丢在一旁,凑上前低声道:“姑娘才学惊人,又生得这般美貌,不知哪个有福,能将消受姑娘这样才貌双全的佳人。”说着动手动脚起来,张开右臂便去搂住崔雪萍的肩。
崔雪萍半推半就,面染桃花,目如春水,细声细语道:“贾公子这是干什么?我那婆子还在外头呢,若让人看见了我还能有什么颜面活着?”
贾清早被崔雪萍的眼神勾得神魂都飘荡了,一把搂住了道:“心肝,我的心你还不明白么?”说完将崔雪萍牢牢箍在怀里凑上前亲嘴。
崔雪萍早就有意,此刻不过微微挣扎几下,遂放软了身子,任贾清轻薄。贾清心里火烧火燎,一把将崔雪萍推在炕上,崔雪萍挣道:“这便万万不可了,你若娶了我,我才能依你。”
贾清道:“我这几日就叫媒人到府上提亲,如若违言,必遭天打雷劈。”
崔雪萍道:“婚姻大事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能你说提亲就提亲了?”
贾清道:“如今我爹娘都不在了,没有父母,婚姻之事自然是我说得算了。娇娇,你若肯依从我,我便将你明媒正娶了做妻。”
这一句直说得崔雪萍心花怒放,又因贾清抚摸逗起春兴上来,便伸臂与贾清搂成一团云雨成一处。崔雪萍自有几分水性,动情之处燕语莺声娇啼不尽;贾清本是花丛高手,又是亦久旷之人,两人自是十分得趣,尽情偷欢了一番。事后贾清海誓山盟,又满口胡诌自己如何有钱有势,百般许给崔雪萍荣华富贵,崔雪萍听了自是称愿,与贾清愈发如胶似漆。
且说梅家。梅海泉上个月得了宫中的旨意,皇上欲下江南巡查,故命各级官员不敢怠慢,为接圣驾人人具是忙得人仰马翻,梅海泉亲自命梅书远随五城兵备到附近州县巡察监理,清明政治,补种花草。梅书远忙得昼夜不闲,待各处事宜完毕,已过了一个月有余,等回到家,整整睡了两日方才将精神缓了上来。紫萱自是嘘寒问暖,色色周到妥帖,每餐均亲自下厨给梅书远做滋身补养之物,又做了鞋袜等物。吴夫人知晓后不由欢喜,梅书远也觉得紫萱贤惠。
这一日下午,梅书远从衙门回来刚要回房,却见婉玉站在假山后头跟他招手,便走上前道:“妹妹有什么事?”
婉玉低头捻着裙带子道:“有件事要跟哥哥说,但又恐哥哥听了生气,不信我,反而骂我。”
梅书远笑道:“你说便是了,我怎会生你的气?是不是你打坏了我什么心爱的东西?那些个身外之物坏了就坏了,换一个就是了。”
婉玉看了看梅书远的脸色道:“哥哥刚刚办差回来,衙门中琐事又极多,怕是还没见过崔姑娘罢……我想着上次崔姑娘受了委屈,便想替哥哥去安慰探望一番……”
话还没说完,便听梅书远道:“好妹子,难为你替我着想,我真不知该怎么谢你了……说到底是我惹出的事,反倒连累你操心……”
婉玉道:“你且听我说完。我前两日到书院却听到一桩极骇人的事……崔雪萍竟攀上了扬州的富家少爷,两人传了好些个不好听的名声出来,还说是下个月便要成亲了!”
梅书远听到此话,脸色登时一变,道:“此话当真?”
婉玉道:“我也怕是假的,还悄悄托人打听了,他们说……说……”婉玉说到此处抬眼看了看梅书远,低下头道:“这话儿我实是说不出口,哥哥若不信,现在便换衣裳随我去书院,你一看便知晓了。”
梅书远听了只觉一股热血冲上头顶,暗道:“雪萍与我情订三生,怎能做出背叛之举?先前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我定会娶她相守,她怎可能攀上什么扬州的富家少爷?莫非当中有什么误会不成?”想到此处不由拉着婉玉追问。婉玉只摇头道:“哥哥不如随我去书院看看,眼见为实罢。”梅书远听罢便立刻回房换了衣裳,与婉玉乘一辆马车往书院而去。
此时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