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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妖》4(2)
岁月流逝,人事倥偬,学院求其速大而并入了大学的行列,教授也求其速朽而并入了退休的行列……
他年纪刚一到站头,就马上在学院办理了退休手续。
教授引用的是巴尔扎克小说《贝姨》里的话:“到了想念拐杖的年纪啦!”
学院领导当然加以挽留,说了几箩筐好话,教授的态度却坚硬如钢刀。他同其他教授完全不一样,丝毫不热衷“发挥余热”,从不喜欢抛头露面,更不出任什么会长、顾问、理事、挂名会长、资深顾问、名誉理事,也不充当其他古董花瓶之类。
而且,最具有象征意义的,是他也不再到画室里去了。虽然领导班子决定,鉴于教授德高望重,他的画室还是给留着。
教授还记得,年轻时读过一本英文小说,其中有一句是:“His life had been reduced to columns of routine items and onesentence descriptions。”(他的生活简约成了事项的罗列,一句话就足够描写)。当时,年轻的教授曾经暗笑: 一个人如果就这样生活,那还有什么味儿?
现在,他自己却正是这种状况了。
所以,教授一退休,就真是沙场老将彻底退役了。他真正节约了社会为他付出的能量,也退出了人世的种种纷扰。
大家几乎把这位大教授忘记了。
大概,他自己也正是希望如此。
英国有一位小说家这么描写老年人:“One who is left alone at a banquet; the lights dead; the flowers faded。”(宴会散席后孤零零剩下的那个人,如灯之灭,似花之凋。)
也许,他自己也正感觉如此。
老年是一双卡脖子的手,已经慢慢吞吞地伸过来了。开始还温柔有礼,不过,那双手毕竟是铁打的,不会因为是带着天鹅绒手套而容许你有些许抗拒。
如果……如果不是出现了一位小小模特儿的话……
《花妖》5(1)
平常,当同事朋友见到教授时,他总是病恹恹的样子。教授的毛病听起来有好多种,这是中国高级知识人的通病,特别是那些年轻时不喜欢运动的人。中国的大学里,在人文景观上有个特色,在校园里碰到任何一个教师,不管男女,都是行走的《疾病百科全书》和《医疗养生大全》。教师们讲得出只有专家学者才讲得出的怪病名称,足够编写一部《中国疾病大全》的;他们说得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药品的名字,也足够编辑一部《中国编外药典》。教授自然也不例外。有时,在校园里碰到个把熟人,总是抱怨这儿疼得很,那儿不舒服什么的。
偶尔,在校园里也看得见教授的另外一派风情。这时,他由他那位年龄还要大两三岁的夫人陪着,那多半是到校医院去的。夫人戴着金丝边眼镜,穿着很高雅名贵,神情则不苟言笑。知情人说,教授夫人戴着的,原来是一副高档的平光眼镜。不管怎么着,别人见了,一定会认为她才是真正的教授。旁边那老头儿么,不过是“撒切尔夫人的丈夫撒切尔”之类的角色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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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是个合该有事的春日。
上海的春光一到了5月,就已经打着饱嗝,伸开懒腰,失去了清新和灵气。但又更像窈窕的姑娘已经长成了丰腴的少妇,果子成熟了一般地宜人诱人。这春光是悄然转化的一片晴柔,也是万物复苏的一阵风流。教授一个人来校,在校园里慢慢走着,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美丽校园正春意盎然。
突然,有一位面目不清的中年人走过,很恭敬地同教授打招呼。于是,教授也立刻站定,很有礼貌地答礼。两个人就在校园的小径旁边对谈起来。只见教授摇头苦笑,时不时地作无可奈何的神态;那人也微笑点头,时不时地作莫可名状的表情。最后,只听见那人对教授高声说道:“乔教授,您老自己保重身体!家里真有事也可以来找我。千万别客气!别客气!”
两个人就抬手告别,又各自走自己的路。
教授又慢慢走了一段路,好像仍旧思考着刚才的问题。
春之气息浓浓地吹拂着大地和长空,大地泼洒了一色如金,长空流动着一碧如洗。春风阳光中满是富有尊贵生命的埃尘。草地浓密深深,到处撒播着星星点点,那是万绿之中缀着的一些小小璀璨,自有一派生机。小花儿一点也不自惭形秽,也在春风更低处露头露角。叶子绿得冒油,也只不过是花的陪衬;鸟儿飞得再高,也投影不成|人的形状。人们呼吸着的不是花香鸟语,而是莽莽大地的生之原始。每一片碧绿,每一滴纤尘中都洋溢着鲜活的生之喜悦。
是的,大自然永远不相信高低贵贱。
突然,路旁爆出了一片女性的清脆嗓音,分明是在一迭声叫他:“乔教授!乔教授!”
他抬起头来,面前站着一位年轻女郎!
“乔教授,您不认得我了?”
教授仔细地端详着女郎的脸蛋,好一会儿。
那是一张青春跃动,明媚秀丽的脸蛋,一瞬间瞧来,简直是一幅好画。仔细看,妩媚中流露着一丝疲惫。
女郎歪着头,微笑地看着他。教授终于开口道:“认得!认得!你不是傅……傅萝苜吗?你好吗?还在当模特儿吗?倒真是好久不见了!”
“是啊!我是傅萝苜呀!乔教授,亏您还记得我。好久没有见到了,您好吗?”
“我很好。就是老了,退休了,不中用了。”
叫做傅萝苜的女郎看着站在面前大名鼎鼎的教授。他今天出人意料,显得十分和蔼可亲。只见他头发花白,腰杆笔挺,面容清癯,仍旧保留着多年颐养而成的聪睿之气。光这一点,就是学院里一般教授望尘莫及的。傅萝苜心里不禁一阵轻微的骚动,无名而且新鲜。
“哪里呀!乔教授,您一点也不老,真的呀!您看起来嘛,顶多只有五十岁哩!”傅萝苜微笑着,选择她认为最得体的话语说。
“你这是在瞎夸我哟!那么,你怎么样?好吗?”
《花妖》5(2)
乔教授并不觉得这种寒暄无聊。正相反,此时此景让教授突然醒悟,平时的退休日子太没劲了,今天何不乘着大好春光,找个年轻人儿聊聊天呢?
以前,老教授每次走过校园,都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小路旁夹道的树木,老是青翠葱茏得正要凋零。像一个人一样正处在顶峰,一片金光,也一派肃杀。今天,春光正好熟透,校园显得饱满。紧挨着路边的冬青树丛,就显得格外地青绿,捧出的也是一腔与时俱进的虎虎生气。
这边的人儿其实也掠过了一片遐想……
突然,傅萝苜想起了教授还在等待着她的回答。于是,她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哪儿呀!乔教授,您一点也不显老,真的!您看起来顶多也只有五十几岁!人家是怎么讲来着,盛年!”
“哪里话,哪里话,你这是在夸我哪!那么,你怎么样?你好吗?模特儿当得怎么样?你可是我们学校最受欢迎的模特儿啊!”
傅萝苜摇了摇头,沉默着不言语。
傅萝苜只是觉得有一股强烈的冲动,忍耐不住,要大爆炸似的。
其实,大伙不知道,宇宙大爆炸产生的不是基本粒子,而是故事。因为,我们的这个世界原不是由原子组成,而是用各种各样故事构成的。
也就在这如画的一瞬间,傅萝苜决定对教授讲自己的故事,自个儿的创世纪……和毁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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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在这如画的一瞬间,另外一所学校也有一篇故事,另外一个人也有自个儿的创世纪和毁灭记。
刚才碰到了乔教授的那个人,在另外一爿美术学院里碰到了另外一个人。
年轻画家乔厚生,就在这所较小的美术学院教油画。
两人已经相互面对面错过了。临了,对面的人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你太太在美国还过得惯吗?”猛的一句话,迫使厚生的思想立刻倒带回放起来。
……那是两三年前。
她太太借故去美国,厚生到机场送行。
太太那种女人,仪容和德行是跷跷板的两头。一头愈显得高,另外一头就愈变得低。
“我怎么会跟她这样一个人结婚的?”这是厚生心里常常念叨的一句话。
“要不要我跟你讲实话?嗯……就是那个中国画经纪人,迈克。”太太悠悠地说。
是迈克?
“……熟悉的人里头,就你不晓得。木知木觉的,你对自家的太太也太不关心了。你这种人,太太跑了,活该!”
太太扑哧笑了一声,带着善意,又没好气。
的确!有谁讲过,鱼类并不是研究水的专家啊!
他有女人,又长年画女人。可是,他不是女人的专家,差得远。
望着太太渐走渐远的背影。摇摆的身子骨在霍霍霍,潇洒的高跟鞋在橐橐橐。
怎么从来没觉得,高跟鞋子的橐橐声会响得这么好听?怎么就从来没觉得,女人背影的隐隐然会显得这么好看?
太太还拖着一部非常惹眼的美国小拖车,瘦削的腰肢在卖力摆动。没有屁股。
太太把披肩长发一甩,同时甩出的是这么一句话:“好在我们没有子女,你倒落得个清闲。”
随后,头都不回地说:“不要怪我!这世道谁也别怪。”
三个月音信全无。三个多月后,太太来信了。
“都说没有爱情的婚姻是罪恶,让我们双方赎还这桩罪恶吧!”哗地掉出了一张支票,“这是我给你的补偿,不!应该说是迈克给你的。实际上,也不能说是真正的补偿。迈克通过你的介绍,认识了很多画家,倒卖中国画也挣了不少钱。我说的可都是大实话哟。”
附寄的还有一份离婚协议书,中英文一式两份。
厚生不禁笑起来,一阵狂笑。笑出了眼水的狂笑,是对刚才苦笑的一种补偿。
《花妖》6(1)
一座城市真需要那么多美术学院么?当然!当一个社会里不美丽的东西愈来愈多时,就需要只注重表面的美术来加以美化了。于是,什么实用美术、工艺美术、装饰设计之类的学校,就像雨后春笋一样,刷刷长出来了。
厚生的学校比老教授的学院资格老,成绩嫩,名气低。先是看到一片远景,只见树木扶疏,草木葱茏,几幢灰墙黑瓦的房子,隐隐掩映其中。灰墙黑瓦的房子幢幢同样款式,一个烂泥模子里压出来一般千篇一律。这学院不像巴黎的艺术学府,能够出大手笔,把古代贵族的庭院一把揽进怀里;也没有大气魄,像杭州的美术学院,胆敢一捧将西湖山水借将过来,朝夕与西子相对脉脉。
学院名称虽然前面也戴着美术的冠冕,其实是仅仅有术,而并不美。
那一日,正是夏末初秋,江南的一个艳阳天。
太阳愤怒地悬挂天上,把火焰撒向大地。校园里着火了。每个房间都人头攒动,议论纷纷,弥漫着焦臭味儿。
这次提升教授的名单下来了。
教授原是一种学衔,在中国却变了质,贬了值。盘来弄去,却变成了一种待遇享受的级别,一种领取报酬的票据。教授应该是一尊名声,可名声也像香水,抹到有些人身上跟体臭混合,就只能平添异味;教授当是一种水到渠成,如果社会环境本来就发育不良,还一味提倡竞争,强势集团就能独霸水塘,于是成了一潭死水,水上白骨漂浮……
当然,这也并不是人类的独有特点。
几百万年以来,在非洲大草原上早有一幕幕同样的演出。
角马们为了逐草而居,每年都要大迁徙。迁徙路途遥遥,要涉过许多大河。河里埋伏着的就是非洲第一号冷面杀手——尼罗鳄。河对岸有芳草鲜美在等着。角马个个是死心眼儿的朝圣者。一到对岸就是圣庙灵山。于是,有十万条绳索牵引着,角马们死命朝着那方向奔去。接着,大自然向人间展示了生物规律的大悖论: 成千上万的角马要过河,河里埋伏着尼罗鳄,尼罗鳄一定要吃角马,角马不过河就吃不到鲜美芳草,过河是为了生,可过河也可能就是死。一头角马以敢死队的精神跳进河里,接着,第二头,第三头……尼罗鳄们张开血盆大口,开始向角马肉体形成的肉阵发起攻击。角马在河里四处奔突逃避,每头角马都有成功过河的机会,也都有葬身河中的可能。看哪!一头角马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