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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确值得骄傲,以那数大邪派的名望,随便挑一个就足以使任何武林人物为之沮丧震恐,难逃大劫。而他展鹏飞却在出道短短数月之后,成为数大邪派所畏惧的公敌,被迫联手来对付他,当然值得骄傲了。
崔小筠点头道:“这样我就明白了,可是你身边那位姊姊,她是什么人?为何她知道呢?她不是你的朋友么?”
展鹏飞笑一声,道:“我和她是友是敌,现在还不知道。不过你何须感到奇怪?你跟断肠府有过节,你还不是跟程先生做朋友么?”
“吓?”崔小筠大吃一惊,转眼望向程云松,心中觉得难以置信。听说断肠府之人个个心肠冷酷,杀人无数。但是这个风流儒雅的男人,却显出情深一往,他怎会是邪派高手,特别是断肠府的呢?
她的眼睛转动,程云松早已知道,真想设法躲开,但却无处可躲,只好硬着头皮迎接她的眼光。
四目交投,崔小筠流露出受惊和凄楚的心意。当然她会吃惊,断肠府的惯伎,正是要对方堕入感情之网,最后便是心碎断肠的结局。
我没有这种存心,但只有天晓得!程云松惨然地忍受她责难的目光。天涯一旦成知己,沧海他年见此心。我的心事,要等到他年才水落石出。可是,这是何等遗憾的事?
我本来深切希望虽然我和你不能结合,但灵犀一点通,天涯若比邻,我们仍然是最好的朋友,互相信赖,永远怀念。
蝉噪鸟喧似乎忽然都停止,剩下一片天愁地惨。程云松黯然地移开目光。误会永远是最难解释的,尤其是这一类误会……
崔小筠面靥上的复杂表情慢慢消失,最后淡淡道:“程云松,再见了,我们已没有什么话好说,是不?”
她没等程云松回答,姗姗举步行去,远远向展鹏飞打个招呼,说道:“展鹏飞,恕我也无法帮助你,你自己多多保重。”
展鹏飞仍然豪气迫人,长笑应道:“崔姑娘请吧,区区能够照顾自己,哈……哈……我展鹏飞还没把这些妖孽放在心上……”
他的豪情气概,使崔小筠惊讶地再看他一眼,这才飘然走出酒肆。
程云松站起身,徐徐走到窗边,眼看着外边的垂杨流水,一阵难以形容的孤寂泛上心头,远处忽然隐隐传来熟悉的歌声。他例耳聆听了一下,不觉低声吟道:“余情袅袅入空冥,强把热肠化作冰,冷落一天月与星。百炼千锤犹绕指,一波三折已灰心,无边寂寞旧歌声。”
距离四五张桌子之远的展鹏飞,冷冷地注视着这个断肠府著名高手,感到大是难以置信。如果这个人真个堕入情网的话,则断肠府何足畏哉?他们能够作恶作孽,只不过没有遇到中意的人而已。
当他这样想时,王妙君仰脸凝视着他。自从展鹏飞表白身份之后,她一直都这样瞧他。
英风飒飒,俊逸多情,不正是她多年渴求的么?一刻钟之前,唯一的遗憾是展鹏飞缺乏雄心壮志,少却豪迈之气。但现在完全转变了,他大概是当今天下最有胆色的英雄人物。
展鹏飞终于低头瞧她,王妙君温婉微笑,看他没有什么表情,便道:“你早知我是什么身份,对不对?”
展鹏飞点点头,道:“当然啦!”
王妙君道:“那么你一直都跟我演戏?”
展鹏飞道:“正如你跟我演戏一样,你没有吃亏,是也不是?”
王妙君道:“我已吃了平生前所未有的大亏,你还这样说,未免太不公平。”
展鹏飞皱起眉头,道:“王妙君,别血口喷人,我展鹏飞碰都没碰你一下,这话从何说起?”
王妙君眼中流露出一层悲哀,轻轻道:“我的身子还是其次,但此心却被你偷走了。”
展鹏飞冷哼一声,道:“你骗谁?哼,你有心肝的话,还能名列断肠府四大恶人之内?”
他鼻子中哼了一声,又道:“你的心没啥稀罕,你的身子更不值一文,我的确这么想的。”
若论表现出来的态度,展鹏飞反而更像是断肠府之人,冷酷无情,言利如刀,真教人受不了。
王妙君咬住嘴唇,忍下了悲愤,才道:“展鹏飞,你骂我别的可以,却不可歪曲事实,我王妙君虽然认识了不少男人,有老有少,但至今还没有人碰过我的身子……”
展鹏飞实是不信,却不想在这个题目上多费唇舌,便道:“那是因为你看不起一般的凡夫俗子,对吧?”他预料她一定会顺水推舟承认,所以对于她的点头,全不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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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角陡然瞥见程云松往外走,这还了得?当下舌绽春雷,厉声叱道:“程云松,你给我站住!”
程云松身子一震,立即刹住脚步。
展鹏飞运功聚力他所练成的水火绝命神指,原是老狼谷独步武林的秘技,落在他这个五行派出身的人手中,“水”与“火”乃是五行中之二,与他多年苦修的五行神功有相济相生之妙,加上天生颖悟,指力运用时增加了好些变化。目下即使是老狼谷高手见他施展,也将认不出这一指功,竞就是他们的绝艺。
两人的距离约有十步左右,展鹏飞估计运指遥点的话,只须一招“鱼沉雁落”,那程云松被地势所局限,势必斜斜倒纵回店内。
他非常冷静自信,毫不多想。可是程云松的表现也很奇特,他站在那儿,既不移动,亦不回头。
展鹏飞冷冷道:“你干吗不回过头来?”
程云松道:“有什么分别么?”他的声音冷静得出奇,好像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在乎。
展鹏飞道:“你上哪儿去?”
对于这个邪派高手,实在没有一点儿好感,尤其是目击崔小筠与他缠绵的态度。展鹏飞感觉得出那冰冷的杀机,在胸中弥漫。
我本来就不该搭话,马上出手取他性命就是。展鹏飞暗感后悔,如冰似刀的目光,紧盯住程云松的背影。
程云松犹疑了一阵,才说道:“我也不知道,听起来好笑吧?”
展鹏飞道:“不好笑,但很愚蠢。”
程云松耸耸肩道:“随便你怎样想,我没指望你相信我的话。”
展鹏飞道:“当然啦,干脆我代你回答吧。你离开此地,不久就与屠龙少组联络上,哼,闭嘴……”他后面这一句厉声叱责,阻止程云松打岔。
程云松慢慢回转身子,皱起双眉,望住对方。他自从出道以来,每一次的冲突场面,都是由他主动控制。还没有试过被别人控制局面的经验。
展鹏飞冷冷道:“你可能踏出此店之时,心下茫然不知要往何处。但我敢打赌,用不着弹指工夫,你就会想到屠龙小组了。嘿……嘿……”他冷笑了两声,又道:“我展鹏飞如果是这么好打发的,你们几个邪派何须组成一个屠龙小组来对付我……”
这话大有道理。程云松悚然惊想道:若然这家伙手段不够狠辣,武功不够高明的话,早就死在各大邪派手下,哪能活到今日?
他的目光迅即转到王妙君面上,但是她坐在原位,微微仰首凝视着展鹏飞,眼中流露出倾慕之情。显然那个青年的凛凛雄风,使她大为心折。
本来这儿有两个断肠府高手,但如今王妙君已成情囚,决计不会出手夹攻展鹏飞,程云松大为凛惕,心知目下定须依靠自己的力量,又不能指望王妙君的任何帮忙了。
当下暗暗提聚功力,准备决战。登时一股真气从丹田透出,顷刻之间,已运功十二重楼。这时候他全身重重无形劲力透出体外,若是普通的武林高手,纵是全力击中了他,亦难伤他分毫。
可是这位断肠府高手在这前后不到半盏热茶时分,却是第三度感到震惊。这一回乃是由于他发现自己的真气不够坚凝,内力不够强劲。比起平时,大为逊色。
程云松禁不住变了颜色,除了面对强敌的惊惧之外,还有就是付出了真情的惶悔。
断肠府之人,向来是不付出任何感情的,违背此一原则的结果,就是像他现在这样,苦修的功力立刻大见减弱。
真该死,我几十岁的人,还当真对她付出了真情,实是教人难以置信。这念头掠过他心中之时,脑海中同时也闪现出崔小筠秀丽的倩影。
她的倩影使他重新感觉到心碎肠断的离别。今日虽不死,此生也无重温旧梦的机会。
若是死了,那就更不必提了。这一阵锥心刺骨的酸楚,霎时又使他功力减弱了两三成。
这个邪派高手清清楚楚地察觉出来,却没有法子好想,因为情弦中断的悲哀,浓得无法排除。
展鹏飞对于程云松所表现的复杂表情,略感奇怪。以一个一流高手造诣来说,一旦面对敌人,哪怕只是普通的对手,也须得集中精神应付,所谓搏狮用全力,搏兔亦用全力,定须如此,方可万无一失。哪有在这等紧张关头,还被杂念侵入心灵中的?
他双眉一剔,眼中杀气电射,冷冷喝道:“程云松,小心了,看招!”
喝声震耳中,挥手骈指遥点去。坚凝如剑的指力破空激射,发出“哧”的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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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记隔空伤人的指力,看来凶毒,其实只是问路手法。程云松久经大阵,如何不知?想都不想,左手衣袖一拂,内劲涌出,封挡指力。右手五指屈曲,虚虚抓去。
他一抓之势寻瑕抵隙,暗蕴玄机,变化多端。若是被他抓势罩住,纵然不负伤落败,也将失去了先机。这是高手过招最忌之事,是以任何一流高手碰上他这一记,绝对不敢大意,非闪避不可。
这两人才一出手,洒肆内业已旋风卷刮,潜力激荡,声势十分骇人。
展鹏飞纵声长笑,屹立如山,居然不躲闪。敢情他指力发出,碰上程云松的袖风,忽然发现对方劲道不足,当即猛运玄功,指上真力暴增。
程云松果然挡不住,身形一歪,右手抓势自然而然落了空。
他连转念的机会也没有,那展鹏飞宛如凶猛的飞豹,呼一声横空电扑,掌劈指戳,展开急攻快打,一眨眼间,已攻出七八招之多。只打得程云松东歪西倒,只剩下拼命招架的份儿。
一直在旁边观战的王妙君,眼见程云松武功减弱了很多,远非平日可比。眼下局势危急,一二十招之内,难逃被杀之祸。于是,她不能继续不闻不问了,到底程云松是断肠府之人啊!
她深深吸一口气,一手推开桌子奔了过去,大声叫道:“展鹏飞,展鹏飞,别下毒手……”
展鹏飞鼻子中冷哼一声,道:“没人情可讲,你不妨出手帮他。”他说话之时,手底下全无阻滞,攻势凌厉如故。那程云松险象百出,形势危殆。
王妙君哀声求道:“展鹏飞,请你念在我们的情分上,高抬贵手放过他,我只求你这一次,只求这一次……”
展鹏飞心如铁石,丝毫不为所动。今日要杀程云松之举,已经下了决心,谁也休想改变得了他。
他冷漠地应道:“闭嘴,你最好躲远一点儿,否则误伤了你之时,休得怪我。”
这个回答相当干脆,什么情分不情分,根本不提。而且口气之坚决,一听而知没有转圜余地。
王妙君心中一阵痛楚,伤心失望到了极点。
自从她出道以来,任何男人对她,特别是与她相好的男人,那真是有求必应,从来没有打过退票。那些男人甚至个个都曲意奉承,惟恐她有一点点不高兴,几曾有过这种不卖帐当面拒绝的滋味。
假如这仅仅是不卖帐,也容易忍受。问题是展鹏飞的口气中,根本已表示出不拿她当作一回事,这才是王妙君最伤自尊心,最感到难以置信之事。
她幽幽道:“展鹏飞,你……你真的这么决绝无情么?”以她的脾气,恨不得指住他的鼻子臭骂一顿,然后出手把他擒下,狠狠的折磨,至死为止。
但对这个又冷又硬的青年,她一点儿也发作不出。
展鹏飞声音中已尽是不耐烦,斥道:“走远一点儿,你没听见么?”
王妙君忍气吞声,道:“别这样凶好不好?其实程云松也不是好欺负的,如果他不是被那女子所累的话……”
展鹏飞听得一清二楚,但恰好程云松招式中出现了致命的破绽,当下不暇多说,大喝一声,左掌如长刀所砍,闪电般斫中迎面拂到的衣袖。那团袖影“嘭”一声忽然垂散,说时迟,那时快,展鹏飞左手指势突出,指力如剑吐刺,嚓一声刺中程云松左腿的“五里|穴”。
程云松但觉奇疼攻心,不禁惨哼一声,一跤跌倒。但见眼前一黑,原来是展鹏飞的鞋底向他面门踏下,快如闪电,势如泰山压顶,相距尚有两尺,那种无形劲力已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王妙君瞧得清楚,情知他这一脚踏下,非把程云松面孔跺烂不可,当下急急闭上眼睛。
过了片刻,她睁开眼睛,因为没有奇异的声响,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