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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灯光的原因,叶霈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父子俩的目光对视,谁也不肯相让,好一会儿,叶霈才移开目光,叶嘉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了。
第二天傍晚,叶嘉刚开完一个会议出来,一名便衣已经等着,悄然说:“叶医生,芬妮离开C城了。”
“哦?”
“她和周先生一起离开的,两人十分高调,说是要出去旅行。”
这段时间,许多名流富豪离开C城外出躲避余震,本是不足为怪的事情,但是,这些人,为什么一夜之间,就全部离开了呢?
叶嘉看看西边最后的一抹余晖,这是一天中最美丽的一个时刻,太阳失去了嚣张的灼热,那么温柔地给园子里的玫瑰涂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因为美丽,所以小王子一天里看
了许多次夕阳晚景,只是,在某一个神秘的地方,冯丰,她是否还能够看到这样的美丽夕照?
沿途不知已经换乘了多少辆车子,黑暗中,李欢发现这些人在迂回绕道,虽然走了很久,其实应该并没有距离C城太过遥远。
这是路过一家收费站时李欢才明白的,因为他追查的时候曾路过这里,听到过一次那个一脸古板的女收费员的声音,这一次,依旧是那个声音。
这里,距离C城不过几十公里。
车子又围绕绕城高速跑了许久,终于放慢了速度,这一次,李欢完全分辨步不出东南西北了,只觉得眼前感觉的光线越来越黑,然后,缓缓驶进了某一栋地下室的样子。
他心里越来越紧张,又那么强烈地期待,困扰了那么久的危机,躲在暗处的敌人,这一切,终于要面对了。
很多时候,逃避还不如面对——尽管,自己完全处于被宰割的地位。
外面的一切,都交给叶嘉了,他暗暗思忖,叶嘉能搞定吗?现在叶嘉所面临的危险,并不比自己小。
不过,很快,一种强烈的兴奋就压倒了这一切思绪——要见到冯丰了,是要见到冯丰了吧!
这个念头刚一浮起,手臂就像被蚊子轻轻咬了一口,他脑袋一晕,连气都来不及闭,这一次,是真的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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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李欢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全身上下的衣服已经被换干净了,他甚至能隐隐嗅出自己身上沐浴过的那种清香。
干净的环境总是令人心情愉快,更何况还饱足地睡了一觉,他只觉得神清气爽,浑身充满了力气,很满意地笑起来,自言自语道:“敢情你们是请我来赴宴的?”
“还是李先生是聪明人,把这一切当作一场盛宴,岂不是要愉快得多?”
李欢的目光微微转向声音的方向,一个中年男子站在门口,个子也是中等,一身白色工作服,戴着口罩,但脸庞大体轮廓很清晰,眉毛疏淡,眼睛也很有神,目中并不是想象
中的“凶光毕露”,一切看起来毫不奇怪,仿佛一个普通的医生。
“盛宴虽好,但要客人自己带菜肴,这种愉快就要大打折扣了。”
“李先生真会开玩笑,中国人并不流行AA制,好客的主人自然会把一切安排得完美无缺,您只管享受就是了。”
“既然是盛宴,客人就要越多越好,怎么就我一个?寡酒独酌,任你琼浆玉液,都是无滋无味……”
“客人贵精不贵多,对着面目无趣之人,反倒大坏胃口,李先生自然比我们更明白这个道理……”
“刘子业他们呢?既然他们早已应邀到了贵地,怎么不一起叫出来?”
“哦?也许他们还不配和李先生共享这场盛宴。”
李欢大笑起来:“哈哈,他们不配,谁配?你可知道他们是谁?”
“他们是谁?”
“南朝前废帝刘子业,南朝后废帝刘昱,秦王苻生,北魏慕容熙,这四个人,无不暴名在外,能残暴到这种程度,也算一种境界了,难道还不配你们这顿盛宴?”
大口罩的双眼放出光来:“李先生既然对他们如此清楚,那么,你呢?你又是谁?”
李欢从床上站起来,看看前面,居然放着一双白色的拖鞋,他穿在脚上,发现很合适,也很柔软,走了几步,才悠然道:“我嘛,比他们更有资格,北魏孝文帝,你们欢不欢 迎?”
原来是她
“北魏孝文帝?”
“孝文帝拓跋宏。“
“一千多岁的古人?”
“如假包换。”
“你怎么来现代的?”
“穿越来的。”
“因为什么契机?”
“觉得做皇帝实在无趣,孤家寡人,劳碌焦虑,想来看看这个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
大口罩的目光像足足一千瓦的探照灯,好像某一种凶猛的放射线,一下就要把人的五脏六腑投射得一清二楚,好一会儿,才干笑几声:“李先生,你真会开玩笑!”
“哦,你又认为我在开玩笑了?哈哈。”李欢又走几步,几乎要走到大口罩面前了,才停下,“我不喜欢鬼鬼祟祟,你除下口罩。”
他的话,仿佛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大口罩不由自主一下解下了脸上的口罩:“李先生,你错了,我这不是鬼鬼祟祟,而是习惯,医生的一种习惯。”
“哦,医生还有这种习惯?我认识一个比你优秀不知多少倍的医生,他就没有你这种鬼鬼祟祟的习惯。看来,只有无名小卒才有这种习惯。”
他冷哼一声:“什么医生会比我更优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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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嘉,他无论医术还是名声,都不知比你高明多少倍,你不会没有听说过他吧?”
“嘿,我们的伟大,总有一天会凸显出来,那时,我将成为世界上最著名最伟大的医生。”
“哦,你何德何能?”
“因为生命的延续,你知道古往今来,对许多英雄人物,社会精英,杰出之士来说,到了晚年最害怕的是什么?”
“当然是死亡!”
“若是有一种力量,能主宰死亡,掌握死亡,或者使人们延缓甚至不死亡……”
“你认为会有这样的人?是黑无常还是白无常?我认为除了他们之外,掌握死亡的人,称为杀手,杀人凶手,简称杀手!你属于哪一种?”
大口罩无视他的讽刺,眼睛里又是那种兴奋的光芒:“是医学,伟大的医学!而我,就将是推进这项医学发展的唯一的人选,也许,你们就是这项伟大实验的伟大……祭品…
…”他斟酌了好一会儿,似乎不知该如何表达,就用了一个很奇怪的词语“祭品”。
李欢笑起来,“如何祭?”
“你们很快就会知道的,而且也会为自己的作用而感到骄傲。”
“你这腔调,倒像传销,可惜你再伟大,脸始终在口罩后面见不得光,更休提拥有什么鲜花掌声和显赫名声了,你只是一个鼠辈!”
大口罩显然有些愠怒,口罩一解下来,是一张平淡无奇的中年男人的脸,这样的人,每天在大街上没有十万也有八万,是异常大众的一张面孔,李欢暗忖,他既然如此爽快,
显然是算准了自己等人再也没有离开的一天了,所以无所顾忌了,这也是一种心理攻势:
我们已经处于绝对控制地位,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了!
李欢背着手踱了几步:“说吧,你们要拿孝文帝怎么办?”
他也不说你们要拿李欢怎么办,而是问拿孝文帝怎么办——大口罩一直细细盯着他走路的姿势,正是古书个所说的那种“龙行虎步”,他们也曾研究过影视剧里帝王的走路,
但都和李欢有点区别,他心里更是犹疑,李欢如此爽快地承认,他反倒不敢轻易相信了。
他拍拍手:“不急,李先生,先见见你的几名故旧再说。”
“哦?”
李欢一抬头,只见四周的墙壁忽然裂开似的,外面完全是另外一番天地,是萧昭业,萧宝卷,高纬三人,三人并排坐在屋子的一角,也换了那种无菌的衣服,每个人都是一脸
茫然,显然,在自己和冯丰失踪后,这三个人立刻就被抓了,他们别无亲眷,只要贴个“暂停营业”,也不会再有其他人追究他们的下落,要带走他们,简直可以说,毫无顾忌,
这些人,下了太久的心思,如今,终于干干净净地一网打尽了。
李欢暗自苦笑一下,却见对面“墙”上——显然是一种高清晰的闭路电视——开始播放一些镜头,全是萧昭业等人的日常生活,从他们在小店里如何买东西和顾客讨价还价,
到一日三餐吃的食物,然后各种娱乐,比如萧宝卷偷偷卖了几样东西却没有把钱入柜,而是自己藏起来去打游戏 ,萧昭业如何殷勤地和一些女顾客搭讪,然后再某条巷子里和一个
女孩子说话被女孩子拒绝,高纬某一次偷吃了什么东西,还趁其他二人不备在二人的饭菜里吐口水……许多微小的细节,甚至他们都没有注意到的,到全部记录在这卷录像带里。
估计是同步“直播”,三人越看脸色越是变得可怕,脸上最初的那种茫然完全被一种恐惧所替代,一个人来你吃喝拉撒都全部暴露在了另外一群人的眼里连脸日常最微小最隐
私或者一些小卑劣都被记录在案,那种心情,简直难以言喻。
李欢忽然想起不知某一次看过的一个故事,说是某国要谋害一个前苏联的科学家,就派杀手把科学家每天的活动范围,记录下来,一连三年,锲而不舍,把记录下来的活动范
围,用线条表示出来。同时,把一种工蜂一生的活动规律,也用线条表示出来,两者之间,十分类似。然后,再把两者的记录,一起交给科学家,科学家一看,自己的活动,竟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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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昆虫一样,生命一点意义也没有,他就厌世自杀了!
现在,大口罩对萧昭业等人显然也是采取的这种“工蜂”式的心里瓦解大法,只是,这些人可不是看破世情的科学家,而是一代暴君,但经历了这么久的现代生活,他们的性
情显然又在像普通少年人转变,还能经得起这种细致入微的“隐私解剖”?
画面还在闪烁,李欢却收回目光,淡淡到:“几个少年人的生活,有什么好看的?”
“少年人?难道他们不也是一代帝王?南朝郁林王萧昭业,东昏侯萧宝卷、北齐后主高纬……按照刘子业的说法,难道他们不是这些人?”
“哈哈,你看看他们可有半点人君的样子?你莫非现在无论见到谁,都觉得像皇帝?”
“对,除了你,他们的确不似人君。”
“好了,几个半大小子的生活没什么好看的,我倒想看看我自己的生活画面,看看自己有没有错过什么有趣的事情……”
“你想看自己的?”
“对,想看自己工蜂一般的无意义生活,看有没有必要自杀。”
话音刚落,眼前一暗,墙上的画面已经完全消失,大口罩也不理睬他的要求,只说:“李先生,你难道不想知道其他故旧?”
“哦,我孤家寡人来到现代,还会有什么故旧?莫非你认为萧昭业这些人是我的故旧?”
“比如冯丰?”
“冯丰?”他来了兴趣,反问,“她又是什么帝王?武则天?你们认为皇帝才会长生不老?”
“她自然不是武则天,她是什么人,李先生你应该最清楚不过了。”
几乎是与此同时,李欢不由自主地又看向那面墙,画面那么清晰,好像就是一个人坐在自己的对面,女子一身白衣服,长长的头发遮住了半边的脸颊,脸色苍白得出奇,仿佛
透出一种冰冷死亡的气息,好像不是活人,而是被陈列在什么透明棺材里的展览品,却不是冯丰是谁?一会儿,她忽然抬起头来,脸上决不是萧昭业那种恐惧或者茫然,而是平淡
,眼珠子微微转动,竟然是一种温柔镇定的神色。
她这种任人宰割的小白鼠的模样儿几乎要击溃了李欢,也不知道她究竟受过什么样的折磨,脸上的生机仿佛都在一层层消退。
心忽然跳得那么快,李欢几乎要叫起来,却面不改色:“我饿了,要吃饭了。”
大口罩见他此时此刻居然说出这样的一句话,竟也同样面不改色:“好,我给李先生等人准备了丰盛的晚宴,请……”
外面,是一个大厅,看得出,这里的主人不仅财力雄厚,而且懂得享受,大厅的陈设并不奢华,但精致,在每一个细节处,透露出无与伦比的尊贵,尤其是左侧那排碧色的玉
瓶,瓶里装盛的那种美酒,几乎看一眼就令人醉了。整个陈设,并非现代风格,而是异常浓郁的古典风格,咋一看,仿佛到了什么古代的王宫,在这里,是一场皇家的宴会。
没有桌子,是南北朝时候流行的那种“胡床”。李欢大刺刺地看一眼:“搬椅子来。”
一张椅子应声放在他身后,他刚坐下,萧昭业,萧宝卷、高纬三人鱼贯而入,三人一见李欢都十分意外,然后,一下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