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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家人一旦爱上了,便是一生一世。或许过了奈何桥,喝过孟婆汤,都不能忘。
他的妹妹,那将自己的身份让给了他的妹妹不知忘了没。
她下葬的那天,碑上没有写上她的姓名。她无法入陆家宗祠,因为她将陆玉这个名字给了他。
可是他却……可是他却将苏解容拱手让给了别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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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苏解容一直想离开,只要时机一成熟,苏解容便会带着延陵一花离开,或许到时他将没有办法可阻止,因为即便打断那人的腿,他不想留在自己身边,就是不会留……
在苏解容眼里,他什么也不是。他只是一个囚禁他的人,一个他所憎恨的人……
外头传来了敲门声。「姊姊,妳睡了吗?我是一花!」
陆誉抽出手中碎片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开口道:「进来。」
一花推门入内,看到满室狼籍的她显然有些惊讶,随即转身将房门关上。
「姊姊,解容今天说的那些话都是心口不一,他不是那个意思,妳别往心上放去。」一花担忧地道。
陆誉看着这女人姣好的面容和柔顺的样貌,他不明白延陵一花哪里好,是脸吗?是细腻的心思吗?还是如黄莺出谷般的清脆嗓音?
他怔怔看着一花,看着她如花一般娇嫩的唇办开开合合,不停地为苏解容解释。
而后他缓缓抚上一花的脸庞,女子肌肤如何细腻,这便是苏解容要的吗?
「姊姊,妳的手流血了!」一花担心地抓下陆誉的手,拿出怀中帕子替他包扎上。「怎么伤成这样也没说,很疼吧!」
一花抬头看着陆誉,眼里微微漾着水光:「很疼吧!」
陆誉恍神之际,突然见着一花左手上戴着的一只白玉环。他心头一颤,扣住一花的手腕,冷声喝道:「这玉环怎会在妳身上,妳偷我的东西!?」
「不是……」一花疼得身子萎了下去,泛起泪来。「玉环是解容给我的!」
「怎么可能!他说玉环是他娘给他的,留给苏家媳妇的!」留给他的,只给他一人的!
一花难受地说道:「玉环是一对……」
他知道延陵一花接下来想说什么了。玉环是一对,留给苏家媳妇的,但我见妳独自一人实在可怜,所以便劝解容分了给妳……
「妳住口!」陆誉愤然吼道:「妳以为妳是谁,我何曾说过需要妳的施舍!妳见我如此,心里暗自高兴是吧!妳来这里奚落我,因为自己能独占解容,所以来看我笑话是吧!」
「不是的姊姊,我不是……」一花慌乱解释。
「别叫我姊姊,妳让我作恶!」陆誉眼里布满绝望与伤痛。
他赤红着眼,无法承受这一切。为何无论他怎么做,都是错。
他以为为苏解容娶回了延陵一花,苏解容便会留在他身边,他曾经妄想只要能分得些许目光便可,然而如今他才明白,倘若这么下去,倘若这女人眞的生下苏解容的孩于,苏解容一颗心从今以后,将永远无法有他的存在。
他与苏解容,永远没有可能。
一花脸上显露害怕的神情,她频频望着门口,想朝那里去。
陆誉紧紧抓着她,抬起她的下颔,逼她迎向他。
「妳有多好……」陆誉茫然不解地问道。「女子究竟有多好……我倒想试试是不是眞的这么销魂蚀骨,让他舍不得放开……」
一花觉得陆誉的面容不再是以往那冷漠而有礼的模样,那显露的狰狞似乎要将她撕裂,令她忍不住颤抖起来。
「姊姊……」一花的泪落了下来。
陆誉将一花往里头拖去,死死地扣着她,任凭她如何挣扎也不放。
他早已绝望。
他想自己醒来,但无论如何挣扎,却总陷在冰冷的泥沼当中。
他想要有一个人也同他这般,尝尝遍体鳞伤的滋味。
他想将这个沉醉在美好梦中的女子拉下来,让她知道自己的感觉。
挺身进入延陵一花时,她的惊恐、她被背叛的神情、她的愕然不解,都让他觉得快意。他没有的东西,她也不配拥有。
凭什么她认为他得靠她的施舍,才能得到那人丝毫响应。
「妳的丈夫,曾经也像这样辗转承欢于我的胯下。」他恶毒的言语,包含在平淡的声调之下。「他什么都没告诉妳是不是……瞧妳、瞧妳在我身下这么淫荡,要是让他知道妳也和我这么做了,妳说,他还想和妳当对鸳鸯,与妳比翼双飞吗?」
一花痛苦地挣扎,不断落泪。
然而,他心中本该觉得快意的……为何……为何见了她的泪,见了她看向自己的悲怜目光,他便无法继续下去……
延陵一花不配、不配当苏解容的妻……然而自己唯一能从苏解容身上得到的,却是她分予他的……那只一模一样的羊脂玉环……
天方亮,之际,酒醒后的陆誉苍白着张脸将一花赶离他的房间。
那日,一花独自离开铁剑门,没带任何细软,守门弟子还以为她只是出外片刻。
苏解容四处找不着心爱的女人,跑来兴师问罪。
陆誉正在议事厅与门下弟子商谈要事,苏解容指着他喊道:「一花呢,你把一花藏到哪里去了!我就知你心肠恶毒,在我身边的人,你一个都不肯放过!」
苏解容发起疯来,当着所有弟子的面朝陆誉脸上狠狠打了一拳,众人大骇,陆誉只是静静地受了稣解容那拳。
苏解容问不出所以,转头便要向外走去,然陆誉知道若不阻止他,他一离去将永远不再回来。陆誉轻轻一抬手,弟子们堵住苏解容的出路,而后他加入战局,不再心软,将苏解容生生擒下。
「我也不想如此对你,是你逼我的。」他望着怒不可遏的苏解容道。
他将苏解容关入不见天日的石牢。除了自己以外,谁都看不着他。唯有这样,这人才眞正属于了自己。
然而这人从不放弃离开,苏解容敲着石牢,敲得双拳几乎碎裂,他日夜吼着,吼到嗓音沙哑破碎。
他知道他们是在互相折磨,然而他无法放手。即便这人会恨,他也要将他囚在自己身边,直至百年不分,阴司地府再见。
弟子们找来了一种药,一日一点,蚀心腐骨,门久成瘾,沾上便难以戒掉。
陆誉撬开苏解容的嘴,在他憎恨的目光下,一滴一滴让他饮下。
苏解容眼里的火焰因他而渐渐熄灭,眼神逐渐浑浊。苏解容不再嘶吼,不再试图离开,只会在自己每日到来的时刻,匍匐在自己脚下,乞求着那腐蚀心智的药。
可是过了那刻以后,苏解容的眼,还是不会看向他。
这样就足够了、这样就足够了。
只要能在这人身边,纵使这人不理会自己,也已经足够了。
后来陆誉放出了苏解容。那药一饮几月,散去了苏解容的一身武功,磨去他的心智,将他变成了行尸走肉。
偶尔陆誉在议事厅议事,苏解容会走进来,伏在他脚边,等着他的药。
他走到哪里,苏解容会跟到哪里。
苏解容慢慢忘了延陵一花是谁,忘了自己是谁,也忘了陆誉是谁。
偶尔他们会静静地凝视对望,他凝视着苏解容眼里的自己,发现自己终于在这人眼里,找到了自己。
「解容……」他轻轻喊着这人的名。这便就是他们的一生一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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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弟子们前来禀告,二夫人回来了。
陆誉没想过她还会回来,他以为她被自己那般对待,早似别的失贞女子般,寻处无人之所,自我了断去了。
一花被弟子带进书房,腹部微凸,五个多月的身孕再也藏不住。
陆誉望着她的肚子,看着她面对他这个向她施暴的人,不但无一丝厌恶恐惧,她的眼甚至比以前更加清明,彷佛能看透所有一般,带着那为人母的,柔和光芒。
「我有了你的孩子。」一花轻声说:「我曾经想将孩子拿掉,但孩子牢牢地留在肚子里,他告诉我说他想被生下来,他想来到这人间。」
「孩子不是我的。」陆誉说。
「解容只碰过我一次。」一花平静地道。
他望着延陵一花,眼神还是那般淡漠冰冷。
一花抚着肚子,缓缓道:「我听到了传言,他们说解容病了,变得痴痴傻傻,谁也不认得。姊姊……无论如何我只认你这个姊姊……我知道你眞心眞意喜欢着他,别再伤他了好吗?给自己和解容一次机会,重新开始好不?解容他并不是不在乎你的,他心里也有了你,他只是没有发觉而已……姊姊……」
陆誉不明白这个女子怎能说出这些话来,他唇角勾起了笑,那冷冷的,带着嘲讽般的笑容在脸上轻轻荡开。有那么一时片刻,一花迷惑失神。
「赤霄坊多年与铁剑门作对,妳父亲处处阻挠着我。妳横在我与解容中间强行夺走他,现在假称有了我的孩子,又回来想别有所图。」他笑道:「延陵一花,妳知不知廉耻二字怎么写?」
这时一身脏污的苏解容摇摇晃晃从屋外走了进来。他双眸半垂神色灰槁,目光呆滞地走至陆誉脚边如同烂泥趴下。他扯着陆誉的衣襬,向他要求那能止他瘾头的药水。
「……解容……」一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颤抖着走到丈夫身前缓缓蹲下,抚摸着他消瘦的脸颊。「怎么会这样……姊姊……」她猛地抬头,泪水盈满眼眶。
陆誉没有回答。
「解容……解容……」一花低头轻轻晃着丈夫的肩头,而她的丈夫却是一味地拉扯陆誉的衣襬,像头等待主人施舍骨头的狗一样,嘴角流着唾沫,眼巴巴地望着。
「解容!」一花伤心地大喊了声。
苏解容愣愣地回过头来,看着眼前这个陌生却又熟悉的女人。
一花泪水决堤而下,用力将丈夫搂进怀里,抱着他说道:「我不该离开的,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对不起,解容,我不该离开的!」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香味,稣解容被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听见有人用好生温柔的声音,对他说着话。他脑海中闪过无数片段,凌乱不已,但那些片段中总是有个女子,甜甜地朝着他笑,轻唤他的名。
苏解容被放开,那个哭成了泪人儿的女子,容貌一点一点地,与自己记忆中的人儿重迭在一起。他想起了一个名字,一个他以为自己永远不可能再记起的名字。
「一花……」他呆滞地看着她,喃喃说道。
「是我、是我!」一花含泪说道。
苏解容愣住了,他的气息慢慢粗喘了起来,而后他低头看着衣衫破烂的自己,再看见自己扯着的那片衣角,和那个高高在上洁白无瑕,却冷淡俯视着他的陆誉。
苏解容想起了这些日子是如何在众人面前对这人摇尾乞怜,饮鸩止渴地贪求那一点药。更想起这些日子是如何没了自尊、没了自己地任人践踏欺凌。
所有的记忆在这时间猛地全部回到脑中,苏解容凄厉地仰天狂啸,再无法承受一切,发狂似地往书房外冲了出去。
一花不顾自己挺着五个月的身孕,急急追着苏解容而去。
陆誉像是被抽干了力气,慢慢倒在梨花椅上。
「事已至此,还能有什么挽回余地?」他在空无一人的书房里,低低笑着。
延陵一花所谓的重新开始,不过是痴人说梦。
一花是痴人,她爱苏解容成痴。苏解容是痴人,他眼里只有一花。
陆誉自己也是痴人。即便什么也得不到,却不肯放手。
她和他和他,注定一世纠缠,注定至死方休。
无论陆誉如何冷嘲热讽,一花从不回嘴。直至,他让一花留了下来。
其实他大可杀了延陵一花,但又或许这般兜兜转转下来,他只是想有人能阻止他,阻止他再爱苏解容,阻止他继续疯狂。
陆誉不再拿蚀心散给苏解容吃,苏解容早已无法控制自己,只要瘾头一犯,便疯癫在铁剑门内大喊大叫。一花终日不离,挺着身孕陪在苏解容身边,她替苏解容清理一切,包括那些因药性反噬,无力控制而泄出的秽物。
一花总是笑着看着陆誉,也看着苏解容。她绝口不提陆誉那日酒后所犯的错,她只将一句话挂在嘴边。
「会好的,会好的,解容会好起来,一切也都会好转的。」
一花空闲时总是拿着针线绣花,偶尔陆誉会看上两眼。而后有一天,陆誉的案桌上摆了一只天蓝色的荷包,里面装着另外一只,苏解容所给的羊脂白玉环。
陆誉将两只玉环放在一起,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会好的,会好的……」曾几何时,那一花念在嘴边的句子,他也相信了。
陆誉曾学过针线,在那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