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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嬷嬷深深的望了陆夫人一眼,她压低了声音劝道:“夫人,您跟小姐闹气也是没用的,她又知道什么呢?现在,为今之计,还真的只有让小姐进宫去求贵妃,否则的话……一旦圣旨下了来,那可就什么都晚了啊!”
陆凝云听了康嬷嬷的话浑身一震,她与|乳母对视一眼,继而便重重的点了一下头。她拉起跪在自己脚下的子蘩,擦拭了一下眼泪问道:“你进宫去求见贵妃,她真会愿意帮你吗?”
说到底,她是不信苏娉的女儿,会帮自己这个当初一手把她们母女撵出去的仇人。
子蘩眨着美丽的大眼睛,天真的笑道:“会的!娘亲,您放心好了,姐姐是一个好人,她说过,若是我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进宫去找她。她一定会帮我的。”
陆凝云手抚着年轻的女儿如玉般的脸庞,叹口气道:“唉!真是难为你了!你等等,为娘这便写封信,让你带进宫去,你将此信面呈给贵妃。只说是娘亲让你交给她的,一切缘由,她看了信就会明白。但是子蘩,你答应娘亲,自己不得拆开此信,你发誓!”
复仇策(2)
子蘩不明所以,为何连自己不能看?如果自己都不能向贵妃好好解释清楚缘由,那她会肯听母亲的信中所言吗?
这许多疑问纠缠着子蘩的心,但她看着母亲痛苦的眼神,最后还是迟疑的点了点头:“您放心,我发誓,自己绝不偷看信中的内容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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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凝云这才疲惫的阖了一下眼睛,她背过身子道:“子蘩,你还要记住,你与修云,此生就是兄妹关系,绝对不能结成夫妇!否则,为娘的,便是死,也不能瞑目!”
子蘩点点头,眉间却是轻轻的泛上一阵忧伤与落寞。
“好了,康妈,你带小姐下去歇息吧!我这边,便要准备给贵妃写信。你一会儿再进来伺候吧!”陆凝云歪在床上,闭目轻轻说道。
子蘩不放心母亲的身体,便驻足道:“娘亲,子蘩去给你研墨铺纸,您歇了之后我再回去……”。她话未说完,已被陆凝云挥手拦了:“不必了,为娘还要好好想想如何措词,你下去吧!乖!记住,听娘亲的话,就是最大的孝顺了。”
康嬷嬷过来带了子蘩出去,一面掀了珠帘,一面悄声道:“夫人也要精心想想如何向贵妃开口求情,你就不要在这里打扰她了。她那个心性,你又不是不知道。嗳……听话,回去歇着吧!”
这面说完,便朝立在屋外回廊中的两个丫鬟一努嘴道:“春雨、秋云,还不赶紧扶了小姐回房歇着,晚上仔细留心给小姐盖被子,可不许叫着凉了。”
两个丫鬟齐齐应了,子蘩这才被架着回了自己的暖阁。
康嬷嬷折身回来时,正好看见陆凝云一口咬破了自己的食指头,将那滴出鲜血的指尖,按在床前案几上那铺好的白色蜀丝之上。
康嬷嬷顿时大惊,飞奔过来劝阻道:“夫人,你这是何苦呢……您要写信给贵妃求情,便是要血书,也请用了老奴的血在先……您这样糟践自己,老奴便是死,又有何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老夫人?”
复仇策(3)
康嬷嬷泣不成声,两手扶着案台的一角,身子便顺着案几的脚桌萎顿下来,旋即坐在地砖上老泪纵横。
“不妨事,康妈妈,你是看着我长大的。说真的,我现在也想明白了,老夫人当初说的对,我不该痴心错想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我若真的与将军结成了夫妇,只会污了陆氏满门的清誉而已。我一错再错,这才造成了如今这样不堪面对的局面。我对不起浩天,也对不起修云,更对不起……我可怜懵懂的子蘩……这孩子,竟然……竟然喜欢上了自己的哥哥!我真是,恨不得以死来谢罪!”
“不要这样说!夫人!当初您与将军,也是一往情深。只是老夫人承受不了自己的丧女之痛,只肯认了你做自己的女儿,坚决不许您改名分成为自己的媳妇,这才造成了这一切的根源啊……您没有错,将军更没有错……这些年,老奴跟在您身边,看着您每日心痛的面对这个殷从嘉,老奴恨不能替您受过啊……”康嬷嬷抱着陆凝云的腿,回想往事,两人都是无限悲凉尽上心头。
陆凝云一时写罢了,也不管那指尖还在汩汩冒血。她郑重跪下将康嬷嬷搀扶起来,含泪泣道:“康妈妈,我知道你是对我好的,这些年来,你的情义,我此生也无以为报。我知道,自己这身子骨,只怕是撑不到浩天班师回朝的那一天了。我也没有面目面对修云和子蘩这两个孩子,只求你,如果我不在了,你一定要替我看顾好子蘩,千万不可以,让殷从嘉这个杀千刀的,诡计得逞!”
她咬牙切齿的说着自己丈夫的名字,面上的神色登时就可怖起来。烛火下,康嬷嬷看见陆凝云的脸上泪光盈盈,那原本美丽的脸庞,因为久病,此时显出了一种憔悴的沧桑和岁月不经意留下的痕迹。
她轻轻叹了口气,对陆夫人说道:“我这就去打水给你洗脸,一会还是早些上床歇了啊!您得答应老奴,自己个千万保重身体。否则,您若有个三长两短的,老奴也顾不得您的嘱托了……老奴活了这把年纪,这些年实实的替您感到心痛啊!”
复仇策(4)
两主仆如此这般相拥着坐在地上,一时相顾悲从中来,哭的无尽哀切。
窗外夜深露重,月色越发分明,清华如水,沐人衣冠如雪。东厢房花窗下的芍药从中,却分明立着一人,她取下头上的金钗,在那糊着白色暗纹窗纸的窗棂上随意漫漫的点了几个点,一双美目凑了上去,窥见室内那一张殷红的血书,嘴角泛起了一丝冷冷的笑意。
“陆凝云,陆浩天,你们这一对狗男女,奸夫淫妇!你们也会有今天么?呵呵呵……我沈姣也终于等到了今天!
你们等着,当年沈家满门的血案,我一定要亲手一个一个的,都向你们讨回来!陆凝云,我之所以用药慢慢的吊着你的性命,便是要你受尽这人间至为残酷的折磨。
如今,看着自己的一双亲生儿女,就要被皇帝赐婚结成夫妇,你这心里,是不是很难受呢?哈哈哈哈……你这贱人!不要脸的淫妇!勾引了自己的兄长,生下了陆修云这个小杂种!为了遮掩自己所做的丑事,竟然丧心病狂到杀人灭口!可怜我沈家一门,原本是好心给你们接生,结果就这样生生死于你们之手!
你等着,你就放眼看着,我是如何成全你这一双儿女,进了洞房行了周公之礼的!你可一定要挺住,等到过了那一天,你再死也不迟啊!”
月光黯淡的花丛,只有这一张美艳而冷酷的脸,在花束里熠熠生辉。她沉吟许久,最终在见得东厢房的烛火黯淡下去之后,才缓缓走回自己的房里。
第二日一早,子蘩便起身到了薛姣娘的房里告假:“薛姨,我今日要进宫去见贵妃娘娘。今儿就不上早课了,您也好歇息两天。我这便去母亲房里准备一下!”
她这面说完,便工整的行了一礼,准备告退。
“站住!谁准你现在去宫中见贵妃的?”冷不防殷从嘉从帘幕后掀出一只手来,冷冷的向她喝道。
子蘩被父亲这样兜头一问,顿时许多委屈都一齐涌了上来。她不敢直说自己进宫的原因,只有低头委婉申辩道:“女儿想进宫去当面向贵妃姐姐谢恩,难道这也不行么?”
复仇策(5)
她不明白为何父亲突然间,对自己和母亲的态度改变这么大。以前,他可是一个慈爱可亲的好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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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自己和母亲,那是细致体贴到了极点,虽然家中还有别的姬妾,但是,从来没有人,能够影响到自己和母亲的位置。
子蘩低头垂泪时,心中不由的想起,难道真的是因为苏夫人?他才如此厌恶自己和母亲?
不等她细想,便听见父亲满含嫌恶的说道:“贵妃娘娘如今不同往日,她很快就要正位中宫了。皇后的威仪,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若是谢恩,他日陛下会有旨意下来,等圣旨到了之后,你再进宫谢恩,这才不失礼仪教养。”
子蘩含泪抬头看了看父亲,少顷,才垂下头,无措的退了出去。
殷从嘉待见得她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口,便迫不及待的回身一把抱住了薛姣娘。他碘着脸,只将一张嘴巴往那如花似玉的美人面上凑过去,两手不安分的上下游离着,不一会便游进了那粉白一片的酥胸中。
薛氏在他的揉搓中呻吟了两下,便恰到好处的将他委婉坚决的推开了去。她端正了一下衣裳,举了扇子拂面道:“切!如今还无名无份呢,就想先用上我的身子?你可是答应过我的,等贵妃封了皇后,你就迎我做夫人……”。
她这面口里说着狠话,面上却是风情万种的笑着。媚眼丝丝如电,红唇轻启时,
端的是柔媚酥软,却仿佛无药可解的毒药一般,缓缓沁入人心里。
殷从嘉才被她推开,这会又少不得垂涎着贴了上去。“好了好了,这不是就等陛下册封子默了吗?你的好处,我定不会忘的……来,给我亲一下。嗳哟哟,照我说,苏娉哪里会有你这般伺候人啊?我的小心肝,你都不知道,我昨儿个晚上,抱着她时,脑子里想的可都是你……求求你了,今晚……”。
他越说声音越小,两个人渐渐在软塌上啃成了一团。不多久,薛姣娘手中的扇子“扑腾”一声掉下地来,花窗上糊着的碧色窗纱印在扇面上,勾勒出一副滢滢绰绰的翠竹图。
再后来,便见得陆续有衣物被丢下地来,女子的喘息声夹杂着男子雄厚的低语,日光在窗棂中洒将进来,照见两具白花花的身子,纠缠着翻滚在了一块。
零落成泥辗做尘(1)
皇帝的圣旨是在三天后下到殷府的,同时也派了八百里加急信使,将圣旨传到西南驻边大军帐中。殷从嘉带着家中妻妾一起出来接旨时,有些得意洋洋的看了一眼东厢房紧闭的门窗。
陆凝云被他将子蘩禁闭在家中的举动气的一病不起,宫中执事太监前来宣旨时,她只剩了半口气,自然是无法出来跪地接旨了。
但这丝毫不能影响殷从嘉的得意,他原本儒雅的面容此时渐渐染上了几丝张狂,那几个前来宣旨的太监都是人精,焉能不知道眼前这位就是贵妃的生父?当下一顿恭贺,殷从嘉命了管家备下丰盛的酒菜,直喝得众人都面红耳醺才上了宫车回去。
陆凝云眼见圣旨已下,心中彻底的绝望了起来。她恨的闭过气好几回,吓得子蘩更是哭的泪人一般。
到了下半夜,才终于幽幽醒转过来。眼睛看见子蘩时,她深深叹了一口气,接着便抚弄着女儿的鬓角颤巍巍道:“子蘩,为娘的……对不起你……”。
子蘩抱住母亲,母女两失声大哭起来。
“听为娘的说,你记着这句话,此生不得与修云结成夫妇!不论如何,你都要想办法取消这个婚约。你知道了吗?过几日,你便进宫去求见贵妃,向她谢恩时,一定要想办法求她答应,答应说服陛下取消赐婚!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都要求得她答应这件事!你听懂了吗?”陆凝云的手在女儿娇嫩的脸庞上细细摩挲着,她的眼神无限的眷恋与慈爱。
子蘩含泪赶紧点头,她伸手去回抱母亲,指尖触及到她那消瘦到肋骨分明的身体,不由的心头大痛,一时泣不成声。
“娘亲!您放心,子蘩一定会的……我一定会求的姐姐答应我!您放心好了,您只管放心养病!”
康嬷嬷立在一旁,听了这话只是不断擦泪,她见陆凝云精神头不济,赶忙过来帮着一起给她掖好了被子,重新点了安神香让她歇了。
零落成泥辗做尘(2)
子蘩安置了母亲,这才觉得自己也有几分说不出的疲惫。正要转身回房,却听见母亲微弱的唤了自己一声:“子蘩,记住,将这个东西……缝在你的衣襟里,带进宫去,面呈贵妃。”
她颤抖着手,在袖中取出那块血书。子蘩眼前一热,便簌簌的落下无数泪珠子。
“是!娘亲,你放心吧!”她伸手接过叠成几块的丝巾,细细掖好放在怀里。
“去吧!娘的好孩子,去歇着吧!”陆凝云仿佛不胜虚弱的闭上眼,月光明晃晃的照进华丽雅致的暖阁里,她的神色已经渐渐黯淡下去,清辉拂动花影绰绰,她美丽的容色却依稀化作了一地的枯败。
窗外,那一大片的芍药花已经开的如雪如荼,那粉白姹紫嫣红的花海,在室内烛火的照耀下,于晚风中轻轻摇曳着身姿。
那花是极美,片片都璀璨的叫人移不开眼睛,只是,陆凝云在深思混沌的睡梦中,却轻轻的叹息了一句:“我之前总是不信,为何那相师只看了一眼便说我红颜薄命原来,真是如此。这么美的花,却没有香气……”。
寂静的室内,地下的百合大鼎里焚着沉水香,幽幽不绝如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