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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军统报务员的悲剧人生-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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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军统报务员的悲剧人生 
作者:朱振山     
  写在前面   
  在完成这篇记实文学之后,尤其在完成文稿的打字与校对之后,一股巨大的负疚感袭上心头。我不能不遗憾地告诉大家,在编辑或读者见到这篇文稿的时候,本文的主人公、一位被厄运笼罩一生最后孤寂地死去的葛连波先生已经故去十三年了!   
  由于时间的、琐事的关系,我没有按时完成先生的嘱托!   
  葛连波生前曾经几次嘱咐我:如果有可能,请您把我的悲剧公布于世吧,好让后人也有个借鉴,如果我今生活得还算有意义的话,那么我的意义就在于为后人提供一个借鉴。他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自己的人生航标似乎被某种魔力掌控着,而这个魔力是什么,他不得而知。在改革潮水的日益冲刷下,我终于窥见了这个魔力的所在!——一个盘踞在中国士阶层几千年的身心习惯:官本位主义!一个让读书人单一选择的身心习惯:官本位主义!一个制造了许多悲剧、致使民族贫弱经济萧条的身心习惯:官本位主义!   
  令人遗憾的是,葛连波先生在没有明白自身悲剧的文化原因的时候,就悄然离去了!   
  只好把镜鉴留给后人了!随着政治民主制度的日益强健,我们相信,一个军统报务员的悲剧人生不会重演!      
序言   
  这是一间空寂的小屋。空寂得令人窒息,早春的月夜,严霜尚存。小屋里虽有暖气设备,但空寂却让寒冷乘虚而入。小屋土坑的墙角处,蜷缩着一个干枯的驱体。他瑟瑟发抖,轻轻呻吟。他在两小时内已经服过七次安眠药了,然而,腰腿的剧烈疼痛仍在无情的折磨这个垂死的生命。前列腺肥大导制的小便泌结更令他苦不堪言,他一遍一遍地默诵着上等痛悔经:天主耶稣,基利斯督,造我养我,救我的主……   
  他祈祷着天门能为他早些敞开。   
  泪干了,心木了,眼痴了,神颠了。   
  他就是黄浦陆军军校第七分校第二十五届步兵科毕业生,原国民党军统局少校主任报务员、辽宁省朝阳市第四届政协委员葛连波先生。   
  一双深陷的眼睛凝视着自己熟悉的屋顶,一只干瘦的手紧紧握住早已写好的遗嘱书。这是侄儿看完后不屑的归还给他的遗嘱书。遗嘱上写:“我故去之后,丧事从简。务将遗体安葬于南山果树队的水塘旁,那是我晚年劳动过的地方。另外,务须为我制碑一座,上刻……”   
  “虚名,净是虚名,整这有啥用呢?”侄儿的斥责声仍在耳畔回响。   
  “没用?你哪能说没用啊?”他似乎在愠怒的反问,又似乎在可怜的乞求。   
  “你这一生,竟吃这虚名的亏了!为了功名,弄个家破人亡!好好的祖坟不葬,葬什么南沟?再说,立什么碑呢?你有啥功德呢?”   
  侄儿把遗嘱书扔还他,随即离去了。他想说什么,只是他无法说出,侄儿的求真务实的价值观实在让他无懈可击。   
  空寂、孤独属于他,懊悔悲愤属于他。希望与抚温暖已经将他永远遗忘。“你有何功德”的质问更把他推进了心灰意冷的深渊。我有何功德?是啊,抗战不利,救国无功,铁窗多年,劳改半生!我有何功德?他声嘶力竭地高喊着,只是,声微如蚊。   
  屋项上再不见那日日点数的椽头檩木,屋顶上是救亡运动的震天喊声,是黄浦军校教官的断喝,是武汉会战的连天火海,是发报机上电键的频频按动,是日本女人那妩媚的脸庞,是蒋委员长那冰冷的目光……   
  不!屋顶上是北平军管会的签到书,是啷噹入狱的手铐铁镣,是劳动管制时的粪筐,是政协会议的礼堂……   
  侄儿来了,弟来了。一位厚道老成的青年,一位饱经世故的老者,一双遗憾哀婉的眼睛,一副治家有道的神情。   
  “你这辈子,净是图功名了,就是不知道过日子。”   
  “咋样?到了晚年,那功名不顶钱花了吧?”   
  他吃力的转过身来,朝屋门处看看,空无一人。侄儿没来,弟也没来,他们没说这番话。   
  好,你们别来看我,别来埋怨我了!砰!门开了,他一惊,仍是没人来。   
  一股冷风在破门而入。      
第一章 生逢乱世 
第一回       
  公元一九一四年,上演了几千年“争地一战、杀人盈野,争城一战,杀人盈城”闹剧的中华大地上仍是炮火连天,枪声凄厉。一九一四年五月,袁世凯废除《中华民国临时约法》,颁布《中华民国约法》,规定总统可以连任亦可指定继承人。他要做一场已经成为历史疆尸的皇帝梦,只是,历史的潮流不可阻挡!“立马华山,推翻帝制,挥戈燕地,拥护共和”一九一五年底,护国战争爆发。一九一六年三月,袁世凯绝望身亡。   


  纷争愈烈!   
  直系军阀冯国璋、曹锟在江西、江苏、湖北称霸;皖系军阀段祺瑞实握北京政权,控制安徽、浙江、山东、福建;奉系军阀张作霖割据东北四省!   
  在奉系割据的热河山区一隅,有一座名叫大梨树沟的村庄。一九一四年五月十五日午夜时分,村东头的一所四合院里灯火通明,人们进进出出,通报着一位产妇的生产消息。产妇在家人的陪护下,等候着痛苦的分娩。他的头顶上覆盖着一条花色头巾热汗透过头巾升出缕缕热气。她紧握被角呻吟着,家人安慰着,劝说着;   
  与此同时,村西北的柳树荫子传来几声沉闷的枪声!一伙强人正在追逐着一个赶骡垛子的商人,商人解开外衣掏出银洋企图保全性命,不料强人抬手一枪,骡垛子的主人应声倒地……   
  产妇的呻吟声越来越大了!黄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滚滚流下!婆母、姑婆母们团团围在产妇身边,几只三寸金莲在地上颁颁捣动。   
  此时,北窖、茨茉花沟又响起了激烈的枪声!两伙强人发生了火拼与争夺:董家沟、老爷岭的两伙绺子闻讯前往增援!乡间土道上,奔驰的战马践起了缕缕烟尘。一阵疯狂射击之后,强人们径直向杂木林子逃窜,那里是张作霖的把兄弟张作相的老家。官兵望而怯步,强人们可以寻求各自的庇护。   
  产妇仍在痛苦的呻吟。婆母迈动着小脚走进祠堂里燃起了香火,她在香烟潦绕中低声祷告着;   
  此时,梁家屯方向跑来一伙官兵马队,马队头领寻一挑水的豆付匠问:“刚才有人往东去了吗?”豆付匠支支吾吾,惊慌失色!马队头领抬手一枪:“去你妈的!”豆付匠倒地身亡,马队扬长而去!   
  此时,村西头正搭台唱戏,庆祝一强人被官兵招安荣升了团长。戏台下,一小匪看中了一位体态丰满的少妇。他用枪顶住少妇就把她拉到避静处,他把手伸进少妇丰满的前胸里。少妇的男人赶来了,男人死命相救,那小匪抬手一枪,男人倒下了!   
  少妇一声惨叫、昏厥了。   
  产妇一声惨叫,一个生命诞生了!   
  葛连波的第一声啼哭就融入到那个血泪交流的夜色中。      
第二回   
  这间房子被父亲布置得洁净而规整。雕成套环棱形的窗户上新糊了白纸,母亲用秫楷棒缠上棉团,再用这种棉团棒蘸上豆油,边蘸边涂地在窗纸上勾划着各种花纹图样。母亲一会划成花朵、一会划成游鱼、一会又划成树叶。窗纸上的油渍一干,阳光就迫不及待地照进来。照在临窗而设的书桌上,照在书桌后边摇头背书的孩子的脸颊上。   
  屋子里靠墙置放了一张八仙桌,桌后的木椅上端坐一位神情严肃的老者。老者花白胡须,一副老花眼镜松垮的拖在鼻梁上。老者时而闭目倾听背书孩子的抑扬顿挫,时而张目注视背书孩子的拘谨神情。老者是葛连波的伯祖文葛维棠先生,那一年,葛连波八岁。   
  “好,你先坐下歇一会。”葛维棠先生站起身来,他慢条斯理地伸直了胳膊,在长长的烟袋上点着了烟,然后,轻轻地吐出一股云雾说:“你在“四书”中各选一段背给我听,然后我逐段讲给你,这样你会加深记忆的。”   
  葛连波涨红着脸,站起身来侃侃背道:“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葛连波回头看了看伯祖父,伯祖父叼着烟袋说:“好,接下去,在《中庸》里选一段。”   
  葛连波思索片刻,背道:“凡事豫则立,不豫则废。言前定则不jia,事前定则不困,行前定则不疚,道前定则不穷。”   
  “好,《论语》……”   
  “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   
  葛连波背完胆怯地看着伯祖父,看着他的脸,看着他长长的烟袋。他每天最为瞩目的就是那长烟袋顶端的铜烟锅,他生怕那铜锅落在自己的头上,有几回那铜锅都在自己的头上敲出鼓鼓的肉色来。伯祖父笑了!伯祖父的笑脸在他幼小的心灵中简直是阴云背后的红日!   
  “连波,好小子,记性不错啊!背下去,你再背一段《孟子》!”   
  ……葛连波兴奋的背道:“孟子曰:‘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庶民丢之,君子存之。舜明于庶物,察于人伦,由仁义行,非行仁义也。’”   
  待葛连波观察伯祖父表情时,伯祖父早已兴奋得来回走动了!孩子明白,老爷子来回走动的时候就是他最为兴奋的时候。老爷子一高兴,不仅讲书的声调高,还能顺便带出几个笑话让他忍俊不止。老爷子走了几遭,磕净了烟灰,端坐的椅上,朗声说:“连波,你听我从头讲来!”   
  …………   
  优裕的生活和聪慧的天资使他顺利的读完了私塾,十五岁时,他已满腹经纶。学而优则仕,耀祖又光宗。十五岁的葛连波时刻做着求学梦。一天早晨,父亲喜出望外地来到儿子的书房里。一进门,父亲惊呆了!连波和衣伏在书桌上睡得正香,一盏燃尽的油灯还冒着残余的青烟。父亲又气愤又心疼自语道,又是一夜苦读!父亲摇醒儿子问:“连波,四书五经你都念完了,还费这劲干啥哟!”   
  连波揉揉腥松的睡眼,坐在那半晌无言。   
  “连波,念完书你该考虑成家立业了。”   
  “爹,我学无所成,不能成家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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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说学无所成?山沟里能念完四书五经的有几个?要说学成,你现在已经学成了,要想深求,等完婚之后,再……”   
  “爹!”连波站起身来,推心置腹地对父亲说:“我的心思不应限在农家小院里,我应当有更广阔的天地!”   
  父亲没有被孩子的执拗所脑怒。相反,他十分爱怜地拍着连波的肩膀说:“孩子,我理解你的心思,爹的安排并没有耽误你的志向啊!你是念过书的人,咋能不懂得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呢?男大当婚,不能齐家怎能治国平天下呢?”   
  连波惊异地看着父亲那深情的目光,他万没想到,父亲能用四书的理论来佐证了自己的主张,一时间,他竟理屈词穷了。他意识到,眼前是一道深深的沟壑,他没有信心、也没有勇气逾越过去,他只有硬着头皮、闭上眼睛,等候着那沟壑将自己吞噬。   
  阳光懒懒地照在窗上,街上响起了吆喝驴马的责骂声。农人们扛着犁杖、牵着牲口去铲地趟地了。他们无忧无虑的说笑着,几声鸡啼和驴马的嘶鸣掺杂其间。街上已经喧染成一幅初夏农耕的图景。连波颓然无兴的听凭着窗外的嘶喊声,他似乎一下子丢掉了往日的童心。农耕是苦涩的,家庭是苦涩的,完婚也是苦涩的。正在他学海泛舟的得意之时,这些苦涩的礁石出现了。   
  父亲见儿子半晌无言,以为回心转意了。他极力渲染这门亲事的高贵:“有人为你提媒了!你猜,这女方是谁?”   
  连波无动于衷地呆坐着。   
  父亲兴致极高地说:“是缸窖口子刘老先生的千金。”   
  连波的目光扫了一下父亲那兴奋的脸。   
  “刘老先生家有好地百顷、牛马成群,再说了,人家还是书香门弟!”   
  父亲说完心满意足的走了。他要给媒人摆下酒席,这种门当户对的婚约怎能不积极张办呢?葛连波无法抗拒父母之命和媒妁之言,直到一顶花轿把刘千金抬进葛宅的时候,直到葛连波为新娘揭开红盖头的时候,他才为新娘那呆滞的神情和平平的相貌所震惊,新婚之夜到底给他浇了一瓢冷水,这冷水从头到脚,凉彻周身!   
  父亲却了确一桩心事。就在他忙完了三天的迎来送住之后,他仍没看见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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