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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加蒂医生又从他的拇指上舔掉一滴血。
我仔细审视他,但看不到他的灵魂。他安静、阴郁、封闭,生命所有的不幸都在他的眼里,但他仍然温文有礼。
“我来跟你讲个针头的故事。”我说。
“请。”他又拿起那把细长的刀。
“放下,”我尖声说,“看得我发麻,就像看着人摸蛇一样。”
他缓缓把刀放下,微微一笑。“我们好像在绕圈子。”他说。
“会说到重点的。针头的故事。几年前,我处理的一个案子把我引到这里,结识了一个叫阿尔莫的医生,他住在牵牛星街。他行医的方式非常奇怪:晚上带着一大箱皮下注射器出门——全要分发出去——装得满满的。他的这种疗法很特别。酒鬼,有钱的毒虫——这种人可比一般人想象的要多多了,生活过于刺激、无法放松的人,失眠的人——所有无法冷静下来的神经衰弱患者,大家都少不了那些小小的药片和手臂上一针针的注射,得靠这种方法渡过低潮,没多久,他们的生活就全是低潮。医生生意兴隆。阿尔莫是他们的救星。现在说这话没关系,他约莫一年前死了,死因是他自己的药。”
《小妹妹》21(3)
“你认为我可能在继续他的工作?”
“总得有人干。只要有病人,就不愁没医生。”
他看起来比先前又委靡了许多,“我只能说你是头笨驴,朋友。我不认识阿尔莫医生,我也不干你说的他干过的那种勾当。至于针头——得跟你说清楚这件小事——现在做医生的可少不了它,类似维生素注射之类的无害的治疗常常需要用到。而且针头会钝,一钝就会刺痛病人。所以一天下来,有可能用到一打以上,而且没有一针是毒品。”
他缓缓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我的眼睛里露出鄙夷的神情。
“我有可能弄错了,”我说,“昨天在克劳森的住处闻到大麻味,又看到他拨你的号码,直呼你的名字,所以我有可能下了错误的结论。”
“我是治疗过毒瘾,”他说,“哪个医生没有?根本就是白费力气。”
“有些是能治好的。”
“是可以断绝他们的毒品来源。等受尽折磨以后,他们最终是可以戒掉。不过那不叫治好,朋友,那可治不好当初让他们染上毒瘾的神经衰弱或者感情创伤。戒毒只是让他们变得消沉,整天坐在太阳底下看手指,然后无聊空虚地死去。”
“这说法太草率了,医生。”
“话题是你扯开的,我已经说完了。现在我要另外找个话题。你大概已经注意到我这屋子气氛诡异,空气紧张——就算你还戴着那副愚蠢的墨镜。现在你可以拿下了,你戴着也不会像加里·格兰特 。”
我摘下墨镜,我已经把这玩意儿忘得一干二净了。
“警察来过这里,马洛先生。一个叫马格拉尚的警探,他在调查克劳森的死因。他会很想跟你碰面的。要我打电话给他吗?我打赌他会再来。”
“请便,打给他吧,”我说,“我来这儿只不过是把自杀延迟一些罢了。”
他的手往电话移去,但又被裁信刀的磁力吸回来。他再度拿起刀子。忍不住,好像。
“这玩意可以杀人。”我说。
“很容易。”他微微一笑。
“刺进颈后一英寸半,正对着枕骨突出的下方。”
“冰锥的效果更好,”他说,“尤其短的那种,磨得尖利,不会弯。要是你没戳中脊椎,伤害不会很大。”
“那需要一点医学知识喽?”我掏出一包骆驼牌香烟,剥掉玻璃纸抽出一根。
他只是不断地笑着。微微的、悲伤的笑,不是担惊受怕的人会有的那种笑。“那是会有帮助,”他轻声说,“不过这种技术,随便哪个手巧的人只要十分钟就可以学会。”
“奥林·奎斯特学过两年医。”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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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过我不认识有谁叫这个名字。”
“对,我知道你说了。我不相信。”
他耸耸肩,但他的视线又移到刀上。
“我们就像老夫老妻一样,”我说,“就只会坐在这儿隔着桌子话家常,好像没有半点烦恼,因为我们两个天黑前都要坐牢。”
他又扬起眉毛。
我继续说:“你,是因为克劳森跟你很熟,而且你也许是跟他最后一个人跟他说话的人。我,是因为触犯了私家侦探所有的禁忌:隐藏证据,隐藏资料,发现尸体却没有恭恭敬敬地摘下帽子向那些清廉可敬的湾城警察报案。反正,我是完了,彻彻底底地完了。今天下午空气里有放肆的香水味。我好像什么也不在乎,也许我是爱上谁了。我反正什么也不在乎了。”
“你喝了酒。”他慢慢地说道。
“只是夏奈尔香水和几个吻,还有诱人的美腿,还有深蓝色眼睛发出的挑逗,类似这样无害的小东西。”
他看起来更悲伤了。“女人真的是祸水,对吗?”他说。
“克劳森。”
“无药可救的酒鬼。你应该知道他们是怎么回事。他们只知道喝、喝,不吃东西,然后慢慢地因为缺乏维生素产生种种幻象。要帮他们只有一个办法。”他扭头看着消毒器,“除了针头,还是针头。我觉得自己很龌龊。我是堂堂巴黎大学的毕业生,可是我却在一个龌龊的小城为一帮龌龊的家伙治疗。”
《小妹妹》21(4)
“为什么?”
“因为多年前发生的一件事——在另一个城里。不要问我太多,马洛先生。”
“他直呼你的名字。”
“某些阶层的人有这种习惯,尤其是当过演员的,还有无赖。”
“噢,”我说,“没有别的原因?”
“没有。”
“所以警察来这儿查问,你担心的不是克劳森,你只是害怕很久以前在别处发生的另外一件事情会曝光。也许跟爱有关吧。”
“爱?”这个字他慢慢由舌尖吐出,仔细品尝它的味道。讲完后,一抹隐隐的苦笑还迟迟不去,就像开枪后空中迟迟不散的火药味。他耸耸肩,把一盒雪茄从文件盘后头推到我这边的书桌上。
“那就不是爱了,”我说,“我只是想读出你的心事。你有巴黎大学的文凭,却在一个龌龊的小城开了这么个小小的龌龊诊所,我很清楚这种事情。你到底在这儿干吗?你怎么会跟克劳森这样的人混在一起?当初是怎么回事,医生?毒品、堕胎?还是因为你帮东岸哪个城市的黑帮当过专职医生?”
“譬如哪个城市?”他撇着嘴笑。
“譬如克利夫兰。”
“差得太远了,朋友。”他的声音现在像冰块一样。
“跟他妈的地狱一样远,”我说,“不过像我这样脑细胞有限的人,习惯把手头的资料拼凑起来。常常出错,但这是职业病。如果你想听的话,我就说下去。”
“我在听。”他又拿起刀子,轻戳他书桌上的便条簿的纸。
“你认识克劳森,克劳森是被冰锥高手刺死的,当时我就在他的屋子里,在楼上跟一个叫希克斯的骗子说话。希克斯撕掉了住宿登记簿中的一页——写了奥林·奎斯特的名字的那页——然后立刻搬走。那天将近傍晚时,希克斯在洛杉矶被冰锥刺死,他的房间被人搜过。有个女人到过那儿,要跟他买东西,但没拿到手。我搜查的时间比较充裕,所以拿到手了。我们可以假设:克劳森和希克斯是同一个人杀的,但不一定是为了同一个原因。希克斯遇害是因为他想独自吞掉别人的好处。他酒后喜欢胡言乱语,而他又有可能知道是谁会把希克斯干掉。故事到现在为止还行吧?”
“我一点兴趣都没有。”拉加蒂医生说。
“不过你在听,完全是因为礼貌,我想。没关系。我拿到手的到底是什么?一张照片,上头是某电影皇后跟一个克利夫兰前任黑帮头子,日期也许是特定的某一天——那天按道理这位前克利夫兰黑帮头子应该在牢里;也刚好就在那天,这个头子以前的同伙在洛杉矶的富兰克林大道遭人枪杀。他怎么会入狱?因为有人密报他的真实身份。不管你说洛城警察名声有多差,他们可是憋足了劲要把东部来的黑帮头子赶出城去。密报的是谁?正是坐牢的那位老兄。因为他以前的同伙找他麻烦,非做掉不可,坐牢可是最好的不在场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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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派胡言,”拉加蒂医生疲惫地微笑,“简直是天方夜谭。”
“是啊。后面的更糟,警察无法证明他以前是黑帮头子。克利夫兰的警察没兴趣,洛城警察就把他放了。不过如果他们看过那张照片的话,可不会放人。所以照片成了勒索的最佳工具,首先可以敲诈黑帮头子一笔——如果他真的是那个角色;其次可以敲诈电影皇后一笔,因为有人看到她跟黑帮头子在公共场合同座。好人可以靠那张照片发笔小财,希克斯不够好。下一段,还有一种假设:奥林·奎斯特——我一直在找的家伙——拍下那张照片,用康泰克斯或者莱卡牌相机拍的,没用闪光灯,当事人不知情。奎斯特有台莱卡,而且专门喜欢干这类事情。当然这回他有商业目的。问题是:他怎么会有机会拍照?答案是:电影皇后是他的妹妹,她不会防着不让他靠近。他失业了,需要钱用,她很有可能给了他一些,条件是他不再烦她。她可不想跟她的家人牵扯不清。还觉得是天方夜谭吗,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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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妹妹》21(5)
他阴郁地瞪着我。“不知道,”他缓缓说道,“好像开始有点道理了。不过你跟我讲这个危险的故事目的何在?”
他从盒里抽出一根烟,又随手丢了根给我。我伸手接住,仔细看看。埃及烟,粗壮的椭圆形,对我的血液稍嫌浓烈了一些。我没点,只是夹在指间,看着他不快乐的深色眼睛。他为自己点上烟,神情不安地猛抽起来。
“我现在就要把你连上去,”我说,“你认识克劳森,你说是职业上的接触。事实上,那天我刚说了我是侦探,他马上就打电话给你,只是当时他醉得没法跟你讲话。我记下那号码,后来通知你他已经死了,如果你的心里没鬼的话,你应该会报警。你没有,为什么?你认识克劳森,你也有可能认识他的一些房客,不过我没证据。第三种假设:你认识希克斯或者奥林·奎斯特,或者两个都认识。洛城警察无法证明前克城黑帮大头的真实身份——我们用他新取的名字称呼他好了,叫他斯蒂尔格雷夫。不过总有人需要确定那张照片是不是重要到足以为之杀人灭口。你有没有在克利夫兰开过业,医生?”
“当然没有。”他的声音好像从远方传来,眼睛也显得很遥远。他的嘴唇张得只能容纳香烟的大小。他纹丝不动。
我说:“电话局有一整个房间的电话簿,全国的都有,我去查过你的。”
“在克城闹市区的一幢办公大楼里有间套房,”我说,“现在却沦落到这个地步——在一个海边小城偷偷摸摸地营业。你一定想过要改名换姓——不过为了保住执照你没办法。这桩买卖总得有人主使,医生。克劳森是无赖,希克斯是笨蛋,奥林·奎斯特是专打歪主意的浑球,不过可以利用他们。你不能直接联系斯蒂尔格雷夫;要不你连活到下一次刷牙都有问题。你得借助卒子——死不足惜的卒子。怎么样,开始有点意思了吧?”
他淡淡一笑,叹了口气往后靠到椅背上。“第四种假设,马洛先生,”他几近耳语道,“你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白痴。”
我咧嘴笑笑,摸根火柴点上那根粗壮的埃及烟。
“更何况,”我说,“奥林的妹妹打电话告诉我,说他在你这里。我的很多话分开来看好像说服力都不够强,这我承认,不过合起来好像箭头全指向你。”我悠闲地吞云吐雾。
他盯着我,他的脸好像在摇晃,变得模糊起来,移向远处又移回来。我觉得胸口一阵紧缩,我的脑子开始慢得像乌龟赛跑。
“这是怎么回事?”我听到我自己咕哝道。我把手放在椅子扶手上,想撑着站起来。“我很傻,是不是?”我说,香烟还在嘴里,我还在吸。傻字不足以形容,得发明个新词才行。
我离开椅子,两脚像陷在两桶水泥里。我说话时,声音好像是透过棉花传出去的。
我放开扶手,伸手想拿下烟,一连几次都没抓到,然后才勉强碰到。摸起来不像香烟,像大象的后腿,趾甲尖利,刺进我的手。我摆摆手,大象移开它的腿。
我的眼前有个模糊但非常高的人形在晃,一头驴子踢到我的胸部,我坐倒在地板上。
“一点点氰化钾,”一个声音仿佛从在越洋电话里传来,“不会致命,连危险都谈不上,只是让他放松一下……”
我想从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