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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确地来说我读不出来,但我可以触及他们的意念。”杰克说。
“我希望你说的都是真的,”她说,“因为龟背大道这条路很陡,很多地方只有一条车道宽。要是你感觉到有人从对面开过来,可一定得让我先知道啊。”
“我会告诉你的。”
“好极了。”伊伦·苔瑟宝慕说着露齿一笑。千真万确,她绝不再有怀疑了:这是迄今为止她遇到过的一级棒的好事儿。最振奋她心的事儿。现在,聆听着那些美妙的歌咏,她还能看到道路两边树丛中的叶面儿,仿佛有无数人夹道旁观他们的一举一动。她还能感受到,有一股无形的、巨大无比的能量聚集起来,围拢在他们周围,因而她突然笃信起了某种荒唐的念头:只要她踩下油门,齐普·麦卡佛伊的老皮卡说不定就会跑得比光速还快。凭借身边她所能感到的巨能,也许他们就能超越时间。
好吧,让我们来瞧瞧吧,她在心中说道。她将车驶向龟背大道的路中央,再踩着离合器,猛地一拉,扳到第三挡。老皮卡并没有比光速更快,也没有超越时间,但时速指针攀升到了50……再接着往上爬。老皮卡急急爬上了小坡路的最顶端,就当它开始下滑时,车轮轻快地腾空而起。
至少有一个人是高兴的;伊伦·苔瑟宝慕兴奋得尖叫起来。
17
斯蒂芬·金有两条散步路线,短的和长的。走短的路线,他会到沃灵顿路和七号街的交接口,然后原路返回,回到卡拉之笑,他的家。这条路线约有三英里长。走长路(这三个字碰巧是他借“巴克人”之名发表的小说名,那时,世界还未开始转换)的话,他就会走过沃灵顿路上的岔口,继续往前,沿着七号街走到史拉博城市街,再折回来,沿着七号街走到浆果山,绕回沃灵顿路。走这条路时,他会从龟背大道北端走回家,大约共计四英里。今天,他打算走这条长路,但当他走到沃灵顿路和七号街的路口时,他停下来了,犹豫不定要不要就此折回,改成短途散步为好。走在公路旁的狭窄人行道上时,他总是很小心,尽管七号街上来往的车不多,即便到了夏季也不算多;这条路只有在弗莱伊博格集市开张时才会变得热闹,而那起码得等到十月份的第一个星期。况且,不管怎么说,视野还算开阔。要是有一个蹩脚司机开车过来(或是一个醉汉),你能在一英里之外就瞧见,因而有足够的时间避让。只有在一段路上看不到前方,刚好就在沃灵顿岔口的后面。而且,那还是一段适于有氧锻炼的小陡坡,能让一颗老心跳得怦怦怦,难道这不就是他坚持做这种愚蠢的散步的终极目的吗?响应电视节目倡导的所谓“心脏健康”,他已经戒了酒、戒了兴奋剂,甚至差一点儿就戒了烟,他还运动。还有什么来着?
有一个声音悄声对他说,反正都一样。离开小路,这声音接着说。回自己家去。去湖对面参加派对,见朋友之前,你还会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你可以做点工作。也许,可以开始下一部《黑暗塔》;你知道故事都已经在你脑子里了。
是啊,是在脑子里了,但他最近在写另一部小说,而且自我感觉很好。回到“黑暗塔”的故事,那就好比深水潜泳。说不定会淹死在里头。但那个瞬间,他站在十字路口,突然领悟到,如果现在早点回家,他会开始写的。他会忍不住要写。他会聆听有时他称为乾神之歌,龟之歌(而有时也会称作“苏珊娜之歌”)的歌曲。他会将正在写的小说弃之不顾,转身离开安全的岛岸,毅然投身于那黑暗无边的深水里,再度巡游。之前他已纵身跃入其中四次,这一次他将不得不游到对岸为止。
游下去,或是淹死。
“不,”他说出了声。声音很大,干吗不呢?这里没有人会听到的。他觉察到——隐隐约约地——有车辆开过来的声音——一辆车还是两辆车?一辆在七号街上,另一辆在沃灵顿路上?——但也就是如此一想。
“不,”他又自言自语了。“我要继续散步,接着要去派对。今天不再写作了。尤其是,不写那个了。”
于是,将十字路口抛在身后,他走上了陡峭的斜坡,视野中只能看到向上的坡路。他渐渐走向逼近而来、轰响的道奇卡车,那也是逼近而来的他自身之死的轰鸣。理性世界的卡想要他死;而纯贞世界的卡却需要他活下来、唱着他的歌儿。因而,在这个阳光明媚的六月午后,在缅因州的西部,不可阻挡的力量猛然冲向这不可更改的对象,自纯贞世界陷落之后,这是第一次,众世界和众存在之物都倾向于矗立在坎-卡无蕊、亦即空无的红色大地最遥远尽头的黑暗塔。甚至于,血王都停消了愤怒的嘶喊。因为这是黑暗塔所执着的意愿。
“坚定需要牺牲,”金说了一句,尽管除了小鸟没有人能听见,而且他并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他不曾因此而感到困扰。他总是喃喃自语;就好像他的脑海里也有一个声音洞,洞内充满了机智的——却尽是些不必要的智慧——小丑。
他散着步,手臂在蓝色牛仔裤的两侧轻轻摆动,没有意识到他的心是
(不是)
在进行最后几次的跳动,他的心神也在
(不在)
进行最后一些思考,而他的声音
(不是)
发出了最后一声神谕的宣言。
“乾神之歌。”他说着,并听着自己的言语——甚而还被吸引了。他曾向他自己保证:他将不再用无法诵读的、杜撰而出(倒也不是说是混乱无章)的语言去说黑暗塔的神奇故事——就算他写了,他在纽约的编辑查克·范瑞尔也会大刀阔斧地删节——但那也没用,他脑子里仿佛被这些词句填满了:卡,卡-泰特,坎-托阿(这个词说到底是从他另一本小说《绝望》中引来的),獭辛……就算把托尔金的希瑞斯·安戈尔①『注:希瑞斯·安戈尔是托尔金《魔戒》中的双塔之一。』、H·P·洛夫克拉夫特②『注:霍华德·菲利普·洛夫克拉夫特(1890—1937),与爱伦·坡、安布鲁斯·布尔斯并称为美国三大恐怖小说家。』的《伟大的盲人提琴手》抛在脑后了?
他笑了,开始哼唱声音洞给他的一首歌。他想,等他最终再次接受龟的言语时,他肯定会在下一本枪侠的书里引用这首歌。“来吧来吧考玛辣,”他一边走一边哼,“年轻人带着枪来啦。爱人接过枪跑开了,年轻人失去了心爱的她。”
那个年轻人说的是埃蒂·迪恩吗?还是杰克·钱伯斯?
“埃蒂,”他大声地说出来,“埃蒂将会失去爱人。”他深深沉浸在小说情节里,因而一开始并没有看到蓝色的道奇卡车的车顶从视野中高高的地平线上露出来,也没有意识到这辆车并没有行驶在公路的正路上,而是开在他散步的软土路边。同样,他也没有听到身后另一辆逼近他的皮卡所发出的轰鸣声。
18
哪怕车里放着那些吵死人的饶舌摇滚,布赖恩还是听到了冰格盖子咔哒咔哒作响,他从后视镜里一看,结果沮丧又愤怒地发现,子弹,两只罗特韦尔犬中较冒失的那只,早就从车后放货品的篷车里跳进了乘客座。子弹的两条后腿撑在脏乎乎的座位上,又短又硬的尾巴乐滋滋地摇来晃去,鼻子早就伸进了布赖恩的冰格里。
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一个有理智的司机都会将车停在路边,再好好教训一通没规矩的小动物。但布赖恩·史密斯坐在方向盘后时历来没有理智可言,并有违章纪录作证。所以,他没有停车靠边,而是向右扭过身子,左手搭在方向盘上,一个劲儿地用右手徒劳地拍打着小狗扁平的脑袋。
“别碰!”他冲着子弹大吼大叫,与此同时,他座下的迷你货车先是歪向了右侧路沿,再是完全开在了人行道上。“你没听见我的话吗,子弹?你是不是笨蛋啊?别去碰它!”事实上,有那么几秒钟,他确实把小狗的脑袋从冰格里提了出来,但这种狗没什么毛,他的手指抓不住,同时子弹虽然没什么天赋,但还是很聪明,知道自己至少还有一次机会去把白纸包里的东西叼出来,那东西散发着迷人的猩红的香味。它又钻到布赖恩的手掌底下,用嘴叼住了那块纸包的汉堡肉。
“松口!”布赖恩吼道,“你给我松口……马上!”
为了赢得这块肉,为了让小狗因站立不稳而吐出他的晚餐,布赖恩狠狠地用双脚踩了刹车。但不幸的是,一只脚却踩在了油门上。货车突然加速猛冲上坡路的顶端。此时,布赖恩又激动又恼火,彻底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七号街)、也忘了自己在干什么(开车)。他现在只关心一件事:从子弹的嘴里夺回属于他的一包肉。
“给我!”他喊着,伸手拽着。子弹的尾巴摇得前所未有地凶猛(对它而言,现在不止意味着一顿大餐,还是一场游戏),并死死往后拖。汉堡肉外面包着的纸被扯破了。现在,这辆车已经完全偏离了车道。车后是一排照耀在美好的午后阳光下的松树:炫目的绿色和金色。布赖恩的脑子里只有肉。他可不想吃一块浸在小狗口水中的汉堡肉,你最好还是相信这一点。
“把它给我!”他大喊大叫时,丝毫没有看到走在车辆前方的男人,也没有看到有辆车正紧紧跟近了这个男人,更没有看到那辆车的车门突然开了、并跳出一个瘦长的牛仔,因而也不可能注意到那人跳下来时,拔出了悬挂在腿侧枪套里的一把大口径手枪,抓住了淡黄色的粗重枪柄;布赖恩·史密斯的世界已经骤然缩小,只有一只坏狗和一包肉。抢夺中,鲜血浸染了肉铺老板专门包上的白纸,血迹就如图腾一般。
19
“他在那儿!”杰克大喊一声,但伊伦·苔瑟宝慕已经不需要他的预告了。斯蒂芬·金穿着牛仔裤、格子布工装衬衫,还戴了顶棒球帽。他刚刚走过了沃灵顿路和七号街的交叉口,即这段坡路下的四分之一处。
她踩下了离合器,改换成二挡,俨然像是个全国汽车比赛协会里的资深司机看到了前方挥动的方格旗,再急急地一把向左,两手用力地扳住方向盘。齐普·麦卡佛伊的老皮卡像跷跷板似的扭向一边,但还不至于翻倒。她看到闪耀的阳光照在金属上的反光,那是从坡顶冲向金的一辆车。她听见坐在另一侧门边的男人大喊一声,“跟在他身后!”
她照做了,尽管现在她已经看到了迎面而来的小卡车偏离了车道,向他们这一边冲来。更别提那至关重要的斯蒂芬·金了,就像三明治里的肉片一样,他现在被夹在两辆车中间。
车门“砰”一声挺开了,名叫罗兰的那人半滚半跳着跃出了皮卡。
就在那之后,事情发生了,迅雷不及掩耳。
第二章 乾神之歌
1
事情其实很简单:罗兰疼痛之极的臀部背叛了他。他双膝跪在地上,撕心裂肺地痛喊一声,其间还夹杂着愤怒和失望。接着,阳光被杰克纵身跃出的身影晃了一下,那动作一气呵成。奥伊在货车里疯了一样狂叫起来:“阿克—阿克!阿克—阿克!”
“杰克,不要!”罗兰也大声喊道。他已彻底看清了事实。眼看着蓝色汽车——那车子既不算小轿车,又不算大卡车,只能说介乎其中——叫嚣着刺耳的音乐马上就要冲上他们时,男孩一把环抱住作家的腰。千钧一发之际,杰克用自己的身体掩护着金,将他推向左边,因而,小货车撞上的便是杰克。枪侠仍然跪在地上,擦破的手掌深深插进尘土里,身后传来开车女人的一声尖叫。
“杰克,不要!”罗兰又怒吼了一声,但已经太迟了。在他看来和亲生儿子无异的男孩杰克消失在蓝色汽车之下。枪侠看到一只小手升了出来——他绝不会忘却此情此景——转瞬又不见了。金呢,先是被杰克推向了一边,又被已经撞上杰克的带篷小货车的惯性再撞了一下,翻身滚向路旁的树丛,距离事发地点足有十英尺远。他的身子右倾着,脑袋狠狠撞在了一块石头上,连棒球帽都磕飞了。随后他翻了个身,似乎想站起来。也可能什么都没打算做;不过是被震得眼冒金星。
那个司机抓着东摇西摆的方向盘,车子擦着罗兰的左侧而过,差了几寸没有撞到他,只有扬起的尘土蒙上罗兰的脸庞。这时候,车已经减速了,司机也许这才踩中了刹车,但一切都太迟了。伴随着尖利的刹车声,货车明显减慢了速度,但造成的破坏却还未结束。就在它完全停止之前,又撞了金一下,这一次当他倒地时,罗兰听见了骨头碎裂的脆响。紧接着,作家痛得大叫起来。而现在罗兰确定地知道自己臀部的疼痛是从何而来了,不是吗?那根本就不是灼拧痛。
他撑着地站起来,从神经末梢传来的感受分明在告诉他:疼痛消失殆尽、荡然无存。他望着蓝色小车左前车轮下斯蒂芬·金古怪曲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