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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毅的一跌,恰恰使识一青的枪推,落了个空。原来,[投枪送抱]送的不是枪,而是劲──枪劲!惊天灌满识一青的内劲。灼热得像是兵马倥偬、满目疮痍的战地之火,汹汹然把铁毅整个人笼罩进去。总算铁毅知机得快,没和识一青硬来硬。
铁毅变招。识一青自没道理闲着。他右臂一勾、一扣,适巧挟住惊天。同一时间,左手拉前,握实枪把。旋接,猛一个跳,饿虎扑羊,照铁毅压去。[枪崩地裂]。又一式[惊天枪决绝]的妙招。
铁毅专神凝意。宛若一道流星之火的暗,在手。
骤尔!
银光滚滚红尘似的由半空中冲了下来。
识一青枪凌空舞出一大块绚烂──琉璃之光──的银;而后,破碎似的剥落着。
枪之辉的崩塌。
于是,地裂。
识一青和着寸块零然的乱辉,迳自巴了下来。
铁毅弓身,反击!
──悍雷霸煞势惊天──
夕日西落之际那凄艳艳的火光,陡然从铁毅暗之刀褪去;撕去皮层一样的褪去。
继起的是,黑茫茫的一片。
铁毅右脚前、左脚后,两手紧刀,忽的一声,将刀劈出。
斩天穹、破苍土,由上而下,势若暴雷,惊瀑弥落。
正是致使绿林第一帮【涉寒帮】帮主韩冲雪落败的[悍雷惊天]!
以斯,满空俱是──
墨·及·银·的·纷·纭·之·彩!
“可握着他的把柄?”一个冰冷得叫人像是浸在雪水中的女声,说。
这是方才宇天伶带着其父来至的房室。
号称“地下王朝的暴君”的朱殿,居然低声下气的,应道:“回禀‘天女’,属下办事不力。这这这──而今还没有任何确实的把柄。”他稳稳的坐入椅内。动也未动。那样的稳,是戒慎恐惧的不得不稳。活像是稍一动都会惹祸。
整个屋室,好若溢满妖魅滑溜的舌,丛集一样,黏液肆意的溅滴着。
“哦?你也知办事不力么?有没有解释?”
“回禀‘天女’,是,这实因‘红女’她………”
“………”
“禀‘天女’,属下句句是实。还望‘天女’明鉴!”
良久──
“你倒忠心得很。居然连自己亲生女儿有叛意,亦说了出来。”
“回禀‘天女’,属下唯复兴圣教为念。此外别无他想。”
“好个唯复兴圣教为念。他日圣教若然重建,你朱殿必居首功。”
“回禀‘天女’,属下不敢僭越。是‘天女’领导有方。属下不过附首为骥罢。”
“你倒小心。一点都不敢居功呀…”不无嘲讽的意味。
朱殿未语。只是一脸的惶恐。
空间的湿度,似乎益发濡湿着。像是雨季时的地下室。闷绝而潮然。
空气翻涌着黏稠的舌,着迷地舔蜒着物品。
“也好。你这等小心,自不会误事。圣教多些你这般人,兴复必大大有望。”
“回禀‘天女’,属下只愿圣教早日一统〈邪系〉,再独领江湖风骚──”
“好了。本‘天女’明白。你不用多说。”
“回禀‘天女’,是。属下多嘴、多嘴。该掌、该掌!”语毕,便往自己掴去。
“别费这些闲功夫。有空儿,多落实些力,干点成绩出来。”
“回禀‘天女’,属下自当遵守教诲,着力做事。必不让‘天女’失望。”
“好了。关于‘红女’的事儿,本‘天女’自有分寸。我去了。”
好半晌──
朱殿水汗涔涔。颈部僵硬异常。他回头。简直可以听到那“叽叽嘎嘎”的骨头声;像是宰鸡时狠狠握牢鸡脖子,“啪答”扭了过去。某种摧害细嫩的暴残。朱殿十分小心的移动着。终于──他的头转准九十度角,看往窗外。
独满空的雪,在飘洒着。
还有,风扑打于门窗之上,“呼呼飕飕…”个不停。
朱殿长吁口气。浑身瘫了下来。
自始而终,女子都未显身。
识一青的枪法,竟是大巧若拙!
乍看无一式是至灵之发,却又总能避重就轻的进行反袭。
铁毅的眼底,燃起战火──刀·光·炽·烂。
两人一合即分。
刀与枪,冬眠于洞穴底的兽物,彼此露出清冷的敌意。
随即,惊天咆哮一声,凌空激出厉响,电射铁毅。
铁毅以巧制巧。黑刀一腾,灵灵雨雨,飘旋着。
夜被漂黑。暗愈暗。雪被涤亮。光更光。场域的模糊化。
同时,两极诞生。
黑芒和银绚比夜及雪都还要深沉──鳞片一样,盘踞着所有枝节。
暗之刀旋一匝,人一闪,抵至识一青右方,刀入左手,逆劈而走。
识一青猛叱一声,[枪心深种],右手前、左手后,分紧牢住惊天,平空戳刺出。
霎时,夜空里、风雪间,炸起千粒万颗,种子似的光烂,虎一样的扑到铁毅。
繁星──战意强盛,斗大的枪花──点点。
铁毅少退,暗于身前护成满满的刀幕。凛冽、森然。
枪与刀碰出星火。
触击声,绵绵不绝于耳,“锵锵锵…”
密集的爆音之后──
识一青突然退后一步,猛将枪往地一伫,“兀那厮,你道识某惧你不成!”
声如吼雷!
“不敢。铁某从未做如斯想。识兄误会了。”
“你姓铁──且用刀。有这等本事的人不多。莫不成,你是《侠帖》的‘铁’?”
“正是铁毅。见过识兄!”
“你亦不必对识某这般客气。你我同列《侠帖》,谁也高不了谁。”
“识兄说得甚是。”
识一青视线越过铁毅,直落在宇凌心,说道:“什么时候,‘铁’亦成了打手?”
铁毅暗刀一抛,轻巧无息的投入墨黑刀鞘内。“铁某从未是任何人的打手。”
“是么?那你又因何阻我?所为甚来?”识一青的两眼,依旧紧盯着宇凌心。
铁毅正待回话,宇凌心一个飞身,飘至铁毅左前方,抱拳,“识兄,因我而来?”
“便是。识一青确为你而来。为──杀你──而来!”
语毕,惊天又冲了出去。
〈云飘小子,你倒好。你师哥在那拼死拼活。你却闲落于此。且还好风情呀…〉
一段幽幽渺渺的语声,忽然的,于云飘和月心瞳耳傍飘起。
树丛间,一阵拨动──两个灵灵鼬鼠般的头,钻将出来。
正是《侠帖》的“云”和“香”!
云飘和月心瞳两人贴背,分两方眺望。
远处,一个女体,晃晃幽幽,随着枝桠,上下浮荡。
〈哈…你可总算现身了。瞳儿也省得受闲气。〉月心瞳迫不及待的说。
云飘听得瞄了月心瞳一眼。意思像是在说:谁人让你这大小姐受闲气来的!?
月心瞳似亦有觉,吊着嘴,可有半天高,颇委屈的,看住云飘。
〈噢…瞳儿姑娘等着人家么?这可真受宠若惊。〉那女子娇滴滴的说道,像是蜜糖和着毒药,有种致命般的巨大吸着力。好犹蜘蛛之巢底的黑暗魅影,忽然上扬──氤氲一样的──整个扩充开来,彷佛要将整片天空都腐烂殆尽。
〈呸!你还真不要脸哩…我几时说过等你来的?〉
〈没有么?这可有些奇了。〉女子疑疑然的说着。
月心瞳不解,〈奇?奇什么奇?哪里奇了?〉
云飘右手食指抵住眉间,微微擦抚,边用[灵声细语]对月心瞳说道:〈瞳儿,别和她瞎缠。〉旋接,又遥遥朝那女子放话道:〈商姑娘这末夜了,所为何来呀?莫非,此时正是‘百鬼夜行’的最好时机?〉
这商姑娘,当然就是[魔]下[四妖]媚生浪行的──[罪]商映罪。商映罪听完云飘的话,花枝乱颤,笑了起来,〈哟哟哟,我的云飘云少侠,你可真聪明。居然还想套人家的话哩…〉
三人都是用“传音”之法对谈。武功到云飘如斯境界,〈道派〉系统“传音”法的限制,自对他无用。他的[灵声细语]已至可一次辟出多个空间“管道”,以资话语的传递。商映罪亦然。而月心瞳属〈邪系〉,本具有多方对谈的特点,更是不妨碍。
月心瞳立时白了云飘好大一眼〈聪──明?她为什么要赞你聪明?你──〉
云飘差点没昏过去,〈瞳儿,你──〉
商映罪顺势添油加醋,〈哎呀…小姑娘家这么容易吃醋,小心会惹人讨厌的。〉
月心瞳更煞有介事的瞪着云飘,〈你──臭云飘,你好呀你──我──我──〉
云飘头痛至极,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他真想一头撞死算了。居然会有这种笨蛋!
〈你你──你,死云飘,你这是什么表情?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果然讨厌瞳儿了么?你方才不是还说要疼瞳儿宝贝瞳儿,怎么又跟别的女人勾搭上了?你──你──你怎么对得起瞳儿?我以后都都──都不睬你了啦…〉
这下,不禁云飘傻眼。
连对边的商映罪,都有些莫名其妙。真有这样醋劲十足的女人?
然而,陡然间,商映罪如波涛般起伏的躯体,猛底一颤,腾空,跃了起来。
月心瞳同时笑了。开心至极的笑。彷佛看到一只鸡被自己绑在尾上的火,给烧着了,而到处激鸣跳走的恶意之笑。既天真却又邪恶的笑。好若藏于光明内──“咚咚咚…”与“嘻嘻嘻…”──的黑暗胎动。
婴孩的恶意,是充满明媚风色的光耀。
云飘简直搞不懂她。
商映罪冷寒的语声,在风雪中,毫不受影响地穿透过来,〈‘香’,你──〉
〈你不知道吗?自小到大,只有本姑娘耍人来的。从没有人可以耍瞳儿的。〉
云飘愕然。什么时候,月心瞳竟已出手了?!
商映罪怒意勃张──月影底一头牙色骇然的凶狼──然则,又突然的,她笑了出来,〈怪你‘香’可列位《侠帖》!果真狡黠过人。看来是映罪太过轻忽你──或者,嘿,是你太会伪装。人家说大智若愚,依映罪看,你倒是‘大智扮傻’了。〉
〈嘿嘿…那可不!瞳儿才不扮呢…只是,敢捉弄瞳儿的,都得小点心儿。否则,哼哼…〉月心瞳有些得意的说着。且还边讲边就睨着云飘。犹如吊在树梢的夜之精灵,晃呀晃的,和躲入梦中国度的小孩们,嬉戏着躲迷藏一样。亮丽的顽意!
云飘是好气又好笑。他到现在,还不懂得究竟──蓦地,他两眼精光一闪。
月心瞳见得云飘眸底的光彩,眉一挑,像是衅味足十的说:你到底晓得了!
云飘苦笑摇头。
两人的眉来眼去,商映罪全搁于眼里。毒蛇吐信般,她的目光,梭巡于两人间。
云飘张张嘴,却没有声音发出,是“传音”之法[灵声细语]:〈瞳儿,你这可厉害得紧了。居然于风雪间,传出‘香气’。商映罪可吃了闷亏哇…对了,瞳儿用的是[香髓洗魂]的哪一式?〉
月心瞳也开着嘴。无声。〈[香传千里]咩…厉害吧?〉
云飘跷起右手大拇指,笑。〈确实了得!〉
月心瞳一副“那还用说”的可爱样底,又搀了些腼腆;高昂的谦逊!
落在另一株树上,娇娇滴的哼了声,“你们打情骂俏,打也打够、骂也骂够了,总该换人家出招了罢…”说完,人掠了过来。像一朵飘零无力的残花,远远、远远的,荡了过来。
同时,铃铛声低低鸣响。
转瞬,月心瞳和云飘的耳里,都是“叮铃铃”的声响。
赫然像是一片黑暗涌盖上来──
俱·黯!
第七章纵横之狂
识一青这一冲,铁毅脚一跨,即要动刀拦截。
可宇凌心先他一步,“让大哥来吧…”
焚书弹出。焚书寂寞。焚书无敌。
[焚剑之篇]。
宇凌心的剑,点到识一青惊天的枪尖。
两人彼此用内劲,隔着兵器,硬撞了一记。
宇凌心眉头一纠,“[乱行烽火功]?你──”
识一青浑身一颤,宛若被电流劈哩啪啦的通过。他手猛抬,撤枪,急退十步。
宇凌心并不追击,“──识兄的确为宇某而来。居然身负[乱行烽火功]!”
〈道派〉之中,有谓【大气集】与【小气集】两大脉系。【大气集】的正式名称,是【正意集】。而【小气集】嘛,就是【乱行集】。这两脉,其实于数百年前,都还是同一派:【正乱集】。只是当时的一帮之主,谓为“集主”者,与其师弟因为理念相左,以及“集主”之位的争着,导致【正乱集】的分裂。乃有一大、一小的两支统的出现。
而那自建【乱行集】的该师弟,论其武术与才智,其实犹然在其师兄之上。可惜,那师弟并不得人心。于是,在大多数门人支持师兄的局势下,师弟黯然而去。但这一去,自然就促使以和【正乱集】作对的【乱行集】的诞生。并且,因于师弟的绝代奇智,更迅速让【乱行集】,从无到有,飞快地于江湖底窜升。甚至和原出的【正乱集】,同起同坐,为武林大派之一。以是,【正乱集】后继者为免掠人之美,且为做厘分,自然而然的,将派名更为【正意集】。于斯,〈道派〉的几千年历史中,再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