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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飘蓦地捕捉到那份强烈得必须用记忆来筛捡,且遗漏的狂烈惊惧。他陡然的,就透悟了。原来,他是真真正正的害怕着,[魔]!他真的很畏惧[魔]!真的很畏惧!发自身体与灵魂的深处,犹若生理般剧烈疼痛的实质畏惧。他·畏·惧!
根深蒂固于记忆之中的事物,一如“古老”,那是与“黑暗”同为不朽的质地。
恐惧之渊的存在。
惊怖!
即便,以他与铁毅合使的[天·地·无·限]对抗之,亦没有的把握能够击倒[魔]。虽然,他很清楚铁毅对武技的刻苦磨练;就像铁毅清楚他一样。他们互相都知道彼此为刀与剑,所付出的沸腾之汗、绝热之血,是如何的深浓、如何的灿烂、如何的辛烈、如何的绚烂、如何的艰苦。但,[魔]是不一样的。因为,连他们的师父[元尊],都不得不称誉[魔]的艺业。可见得[魔]的功力,是多么高超、深邃、不可测度。何况,盘踞于他心内的魔之暗影,始终凌盛地侵腐着他的意志。他必须克服这个心·障!必须!
云飘赫然间发现了长久以来隐伏于意识之底的真确恐骇。
然而,到底为什么,他会对[魔]恐惧至斯?为何呢?对于一个传说中的人物,又怎会害畏到肚腹发生强烈绞痛的地步?怎会如此的呢?何况以他历生经死的超凡体验,应该早已将自幼年蔓延而来的记忆剔除,且转化开来的啊──若是真有那样的伤痕,他不也早该做到这样的状态吗?他又怎会对未蒙面的一个传说人物,怀有那般深切的惊迷、痴恐呢?………
关于这些,疾驰中的云飘,并不是很明白。他除了用从孩童时便被灌输的有关[魔]的事迹,所深深烙下的印象而导致如斯的惊恐来解释之外,别无更好的说法了。啊…此外,还有氛·围!是的,那股子恍若由地狱冒起般的鬼嚎一样的氛围,亦让他倍感不祥和不安。从【炫岚堡】流溢而出的氛围,就好若是斩断了所有生息、声息的异度空间。
云飘回想起,初对堡门的那份由内到外寒遍的惊·冷,仍是心头油然不觉地一颤。堡内究竟发生了何事?!………云飘不由地更是急躁了。铁大哥真的无妨无碍吗?………
大哥,你要等我啊!
云飘倏地里,硬是抛开心中杂忆般的乱潮。
因为,他忽然觉到杀机。
很冷很浓的杀·机!
铁毅当然明白,【炫岚堡】内中,必然蕴含极大的危机。因为,过往他曾与[鹰神]田谛涟,交过手。以田谛涟的武艺,就算是他铁毅也要在全心全力贯注下,才能战胜田谛涟。[鹰神]的[九爪鹰手],并非浪得虚名的。
然而,就在云飘便要与人动上手的时候,他蓦地感受到,一股暗祟的波动,震撼着他不动如天的刚心。一份凄厉、不甘的情绪,激荡于虚空间,气流似的四处扩散着。那是冤·气!
于那一霎,铁毅遽地意识到,田谛涟已死。那几乎像是经验一个事·实般的确定。
铁毅瞬间就理清那股地狱恶念的来源,来自于他与云飘的目的地:【炫岚堡】!
没有道理的,铁毅就是知道。这种心灵的超然感悟力,已多次助他脱离险境。铁毅不曾忽视灵觉对自己的警讯。即使,那似乎有些荒诞!但他仍深信自己的直觉。毕竟,这个世界,本就充斥着太多的不解和神秘。他没有道理将之遗却、排拒。于是,铁毅将自己的灵觉与心神,凝结为“刀尖上一珠锋刃”的状态,直对即使在午后时分,却寂灭得比夜更浓更郁更冽的【炫岚堡】。
铁毅策马入堡。
一流流灭绝的死肃,冲激着铁毅的感官。
四处都是暗赤的血迹。四处都是。真的四·处·都·是!
还有,肉。残肢、碎身、解体。
到处都是支离破碎的躯体,肆意的叠放、抛置着。像在呈示展览品一样。
地面、小巷、大道、墙面、屋顶上、门前、水井旁、商场上、………全部都是!
只要,铁毅的眼角余光扫得到的地方,就看得到血·与·肉。
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
肉肉肉肉肉肉肉肉肉肉肉肉肉肉肉肉……
但却没有“人”!一个人也没有。不,该说,连一具完整的尸体,也找不着。
那是有肉却没有尸的情景。真的是有肉无尸。因为,铁毅眼光所及之处,并未瞧到有可以姑且称之为“一具尸体”的东西在。到处就只有肉片。只·有·肉·片。残渣一样的碎肉片或者碎肉块。连眼珠亦都是砸烂的状态,几乎看不出有能够说是眼珠的部份;顶多可以说是肉糊。简直变·态!这一个屠戮场般的景况,让铁毅刚强不动的心,渐次的,亦晕开修罗般的杀意之心。
日光洒落于血和肉上──辉及影,相互掠夺着空间;有一种分外讽刺的荒芜感,刺灼着铁毅的眼与心。死堡有血,亦有肉,却没有人。一点人影也没有。堡内的气氛,诡谲幻异得让人迷乱、无力!
铁毅双眸绽出厉光。他背上的暗,也微微颤着。锐利而深邃的目光,缓缓环视现场。有人说死去的肉体,最是令人作呕与骇惧。腐烂、恶臭、生蛆、血腥、惨暴、………一切的一切,都令人难以忍受。但没有可以谓为尸体的修罗屠宰场,却更是使人惊惶、畏恐。铁毅深切地体验到这一点。原来,“没有”比“有”,更是可怕几百倍。想像当时杀戮的景象,便足以使人崩溃、疯灭!
铁毅驾着异常安静、连嘶声都不敢发鸣的铁射驹,缓缓慢慢的,越过血与肉,逐渐接近【炫岚堡】的中心地带。小云怎样了?………铁毅被杀机充盈而满的心中,陡地划过这样一道问号。
云飘也想着铁毅。然而,他不能多想、甚至不能想。
因为,有鬼!有三只鬼!三只很真实的鬼!
当然,还有四十一具尸体。整整的四十一具!
除了,云飘亲手挑死的十余人外,其他的,当然都是眼前的鬼所为。
鬼不是,鬼;不是真真正正的鬼。
鬼是,人;活生生的人。
只是,有很浓很浓的气;鬼·气!
鬼说话了:“云飘?”
云飘淡然应道:“我是。”
“很好!”
“噢…”
“我们正等着你。”
“我这不是来了。”
“那就,动手吧!”
三只鬼所含有的深郁至极之暗黑,将白昼的清明,全数染乌。
云飘的眼,映出一片又一片的墨色,没能太掌握三只鬼的实体。
三只鬼闪隐于树丛荫色之下,宛若魅影般,漂浮于日光所难掩照之处。三只鬼,猛地前滑,来到云飘身前。枯瘦荒瘠的手──三只鬼手,分抓云飘面、腹、腿。阴冷的劲气,直袭之。
云飘朗俊丰神的躯体,傲然一旋,“锵”地一振,光已出鞘。
弥天落下的碎星灭雨,森森冷冷,充盈天地。
无边狂放的鬼气,顿时大减,无复先前的阴气纵横之态。
三只鬼原本恍恍忽忽、无形无迹的动作,全着了实。人身的行动,笨重缓沉地呈在云飘的眼下。光之剑的极度光华,使得炽然的阳光,都黯然失色;并且,将树丛映照得是纤毫可见。于是,三只妖影幢幢的鬼,又恢复具象的情态。
“哼!装神弄鬼!看招!”云飘嗤笑。
他右腕一抖,剑芒又长,璀璨得使人心目皆盲。
三只鬼的动作,更是左支右吾,毫无先前鬼气纵凌的惊人模样。
身后,寒风一闪──云飘心中冷笑。正角儿总算出现了!
光的银绚剑身,倏一疾转;云飘人蓦然后翻,头下脚上,一剑刺出。
来人与三只鬼一样,都是全身的黑裳打扮。
那人一个前扑,慌忙滚地躲去云飘的剑击。
云飘眉头一皱。这人怎地如此脓包?
三只鬼的鬼气再复,三道轻烟扬起,洒向云飘。
云飘凌空再翻,光荡起一片蒙然剑幕,将那显然含毒的烟雾,悉数卸开。
这时,埋伏的人,也已滚到三只鬼的身前。
杀机纵横!
云飘脑际一闪,冲口喊道:“他要杀人灭口──”
三只鬼一愣,那人已两足用力,弹身,出掌,扫腿,轰拳,一连五个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缕的空隙。三只鬼猝不及防下,三声哑吼,立毙当场。果然,最终化鬼去也!
云飘长啸。光之剑彷佛明白主人愤怒似的,剑体陡地渲开一个剑形的华晕。
[有情人间]剑法中,[灿芒飞血死生离]一式,乃要施展。
那人一看云飘的剑,散出一道剑形银晕,心中不由狂震:竟是剑罡!
剑罡!
竟会是剑罡!
剑罡不同于剑气。剑罡有色有形;剑气无迹无影。
剑气是使剑者将真气注入剑身,彻底心剑合一,而由剑体发出的凌厉劲气,可杀人于无形。剑气虽然无迹可寻,但它却有状;心·之·状。役剑人于发出剑气之际,通常心脑会虚捏出一种形状,借以使用自如。有人是莲,有人是菊,有人是鹤,有人是厚背刀,有人是飞鸟,有人是心,有人是拳等等,莫一为是。当然,云飘心中所想的,正是他的光。因此,当云飘发出剑气时,无形的剑气,却是有形。这之中的矛盾,当非真历其境者,不能领会的。
其他兵器的气杀,也是相同。如铁毅所发的刀气,便与他的暗,同一形状。
高手过招时,对彼此所凌空射出的气,一向会有所觉。因为,兵器的气,必包含浓重杀气。愈是绝顶的高手,杀气将愈是薄散。若能将杀气完全掩去,便可登上天人合一之道,踏足武艺的至高巅境:“无”。
另外,个人所能运使的气,通常只有一种。少有人可以同时操纵两种以上的气。例如,云飘这等绝代高手,也只能化幻出光之剑形的剑气,而对其他的刀、枪、棍等等武器相符的气,却也无法掌握。换句话说,不管他握上什么兵器,甚至拳脚功夫,他能发出的,还是唯有聚形类似于光的剑气。这是,因为人的精力有限,很难同时掌握两种以上的劲气运用。
若真有人可同时练就且运出两种以上不同的劲力,那他必然是成为武林独一无二的绝世大宗匠──[铁·云]尚不为人知的师父[元尊],便有这样的功力、便是这样的人!
至于剑罡,却是可以任意流变的。它可以说是剑的延·伸·体;是一束足以热融人体的剧烈极光。剑气,苦练外加天赋,便可达成。而剑罡却还得要有一把好剑。一把真正的好剑!
恰好云飘手中的光,便是好剑中的绝世之品。
与剑气甚是差异的地方是,剑罡看得见,却感觉不到。剑气则相反。且剑罡攻击速度,较为快速,并能够区折弯回,可以说是能自如收缩的随意剑器。当然,别类的兵器,也能发罡。
罡与气,并没有孰高孰低的问题。一切端看使用者的高明与否。此外,剑芒是小剑罡;用剑人若功力不足使出剑罡,则剑上会逼出一点辉芒,仍可杀敌。而所谓剑光,则是剑使用时所溅散的刃光,仅可用以扰敌双目。
因此,那人乍看到云飘竟使出了剑罡,不禁大惊失色。
云飘于那人讶愕之余,绝式[灿芒飞血死生离]所射出的剑罡,凛机飘舞,霜气迫心,瞬间已逼往那黑衣人。天寒地冻一般。所有的所有,都在一层又一层的冷锋下,弥弥洒洒,几欲飞逝。
满身墨色的黑衣人,怪叫一声,身形突起,直上青天。
云飘剑一斜一侧一掠一挑一刺,剑罡随之倾折,再飞向黑衣人。
那人又是一阵撮啸!
云飘正觉不妙时,前方不远处一道黑影,迅速接近。
就在黑影刁住那人时,一声怒嘶“啊!”响起,空中洒下点点血斑。
剑罡已确实击中对方!
云飘正要再发出一击时,黑影旋飞环绕,转眼即逝。好快的速度!是什么飞禽,这么快?云飘望着远方逐渐隐没的点,心中蓦然一动。他赶忙一个飞掠,回到血战处,看着几具尸体;眼中智芒亮起。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的!原来就是──云飘心里已有个底了。
云飘剑还鞘,转身飘起,落于逸云骑,策马狂速飞驰往【炫岚堡】。
铁毅仍在铁射驹上。
堡内毫无生息。一片片、一块块、一困困的沉重的死亡妖味,满满浮着。
久经阵仗的铁射驹,一步步前进,大异过往的狂拔嚣冲。铁毅自然清楚,坐骑缓行的原因。【炫岚堡】的气氛,委实太过诡异、太过沉煞、太过阴恶,使得这与他相伴渡过无数险关的灵兽,也不由得谨慎畏惧起来。
危机感,已不是一线。而是整抹整抹的扑来,骤野地冲激着铁毅的灵肉。
很危险!十分危险!非常危险!
然而,铁毅仍旧不退。他还是继续前进。铁射驹感受到主人的决心,低鸣一声,也不停下。很快的,铁毅已越过全无尸身的死狱,来到一个大堂。堂上有一个匾额,工整字书写着:“神威堂”。
铁毅很不合时宜的,合上双眸。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