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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空荡荡。
月心瞳心碎。
云飘无奈。
“什么时候──开始的?开始你和瞳儿的终结?”
云飘摇摇头。
“你有别的更欢喜的女子?”
云飘眼底浮开荒谬已极的神采。
月心瞳懂。“瞳儿想,也是。你怎么可能!?”
云飘眸里有欣然之笑。
“是否嫌瞳儿太爱干涉你,让你都没有自由?”
彷佛默认。云飘的沉静,异常尖锐刺痛[香魂]之心。
“你打算就这么一直沉默下去?这算什么?是你的忏悔?还是,你的莫可奈何?或者,是你的抱歉?到底是什么?你说啊、你说啊…我们之间,究竟出了什么问题?”月心瞳有些激动。
云飘静静看着月心瞳,良久。才说道:“也许不是我们──之间的问题。”
“不是我们之间?那么是什么?”
“是我。是云飘出了问题。”
“什么问题?”
云以梦游般的神情,注视月心瞳。
月只觉自己像被一片苍空之云,给吸了魂去。
“我是这么想的。也许──也许,我跟师哥不同。师兄懂得轻盈来自于沉重的道理。我亦懂。然而,我不能选择这样的路。我想要更轻盈的生命。更轻盈。像是空气,漂浮、漂浮、漂浮。师兄说,‘人就是要活在追寻之中’,可是我不想。我·不·想·活·在·追·寻·之·中。即算每个人来到尘世,定赋有该追寻和等待的某些目的──即算如此,云飘亦不想从于宿命。我想变得轻盈、更轻盈的。说什么追寻,对云飘来说,实在太过沉重。我只想自由的寂寞的孤独的过着自己的日子。最自由的寂寞的孤独的──轻盈。”
月心瞳蓦然沦陷。月感到自己正以高速,从高空坠下。惊雁之失。
“我明白自己不想给什么──不管是责任抑或爱恋甚至是梦更遑论宿命──绑住。不想!我只想简简单单流过自己的生命之程。这才是我要的。云飘就是这样子的人。师兄说‘人是没有羽翼的’。正因为人没有羽翼,所以飞翔的本能,早便断绝。我却这么想,或者人本来真有羽翼。只是自甘于断·翼。人并非被折·翼。而是自愿断·翼。唯有失去于青空翱翔的可能,人才会知道飞翔的可贵。也或者飞翔好疲惫。我渐渐地这样思考关于人的羽翼──人是不愿飞翔的──”
“因此──你不愿追寻!”
“对。我不想追寻。同样的,也不想等待。我不害怕失去。因为没有什么好失去。我亦不害怕拥有。因为拥有自己,就是什么都拥有了。我是这个世上的贫穷者,也是富裕者。这样飘已十分满意。”
“………”
我·想·要·自·由──
风一样的自由。
我·想·要·孤·独──
云一样的孤独。
我·想·要·寂·寞──
雪一样的寂寞。
“我们也来战罢…”
“什么?”
“怎么?害怕了咩?”
“并不是的。”
“那就来呀…”
“真有必要?”
“怕了,可以说。你自己滚出赛场就可。”
“在天下群雄,我好歹也得一战,否则成何体统。”
“那就来呗!”
“但到底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瞳儿就是想跟你打上一场。”
“有意义?”
“………”
“好。就算打了,又如何?可以证明什么?瞳儿比我更强么?”
“别唤我瞳儿。”
“………”
“你说对了。我就是要证明,你是个弱者!”
“就算你比我更强。也不代表我弱者。”
“至少在我面前,你是。废话少说。你打也不打?”
“………”
“你怕了么?你怕我比你更强,对么?还是,瞳儿不能强过你?”
“并没有这样的意思。你当然可以比我更强。云某只无意于斯。我不过是懒闲在天空,任深蓝推动而走的一朵翩云。本不合于竞逐。然而,看来,云某好像已没有选择。”
“我想──你是没有。”
当月心瞳走向云飘的同时,浪天游说道:“铁兄,看来我俩也好来活络一下筋骨。”
铁毅眺视云、月。
“原本还盼着和云足下,再续前战。可看来──唉!”
“浪大侠,请!铁某期待和《侠帖》诸高手一战,已久矣。”
“这恐怕是《侠帖》多数成员的冀欲罢…江湖人就是江湖人,武癖难去!”
“请!”铁毅退开三步,表示敬意。
浪天游拱手为礼,“请。”
“慢着!”一个人影,劲速穿来。
铁毅皱眉。来者正是毅绝不愿对上的韩冲雪。
韩冲雪就地一站,高手风范,显见无遗。只见,他两眼森寒,扫着铁毅。
浪天游看出铁、韩的奇异气氛。且隐约察觉铁毅并不愿和韩冲雪动手。
“铁少兄,还请示教!”韩冲雪左手伸平,对铁毅说道。较量味儿极浓。
浪天游不懂两人恩怨,可仍为铁毅解围,“不如让浪某来领教韩帮主高招?”
韩冲雪看着截于眼前的浪天游。怒意横生。“好!韩某便拜候[柔丝雨]之剑!”
“请。”
“动手!”
第九章有情人间
梦幽音照宇凌心指示,仔细观摩。
宇传心的君子之风,依旧兜兜圈圈,彷佛可以这么一直下去,比永恒还要永恒;恍若一截漂荡空虚的澄蓝,带点儿轻佻,却不是鄙俗,而是更高更远,难以言说的存在。或者能视若朝着滚滚嚣尘,发出凛冽冷笑之存在。如斯人物,犹若把生跟死都当作梦呓──一笑便撒之。………宇师叔剑如人、人如剑。他就是这么样的一个人。乍看似乎和云哥哥有点雷同。但细分后,却全然不是。………梦这么以为。
………云哥哥是云──宇四师叔就是风了。无形无相、从虚空来、由虚空去的风。两者虽有异曲同工的超凡脱俗。但云哥哥更多的是,某种闲懒、某种跃过停滞和飘散边限的奇妙之静。宇师叔却是于不断地流逝、流逝、流逝的动态底,寻出专属生命的出口,找回一颗即管俗世滔滔、依旧自游无羁的浪荡之心。………两人在动、静之间,取得各自倾向以及特质………
云不动。风动。
云静。风不静。
云静中含动。风动极而静。
梦幽音恍然而悟。………正因于[君子风范],所以亦是[泼赖剑法]。君子与泼赖,便是一体之分异。泼赖这种因子,就像影子,活于君子另一面。[君子风范]来自于敌攻他便攻、敌退他即退,一派气度恢宏。然而,之所以为[泼赖剑法],亦可从此特点解读。师叔运剑,来来去去,不论招式何如精巧,总是于圈和转间作工夫。竟像再没有别的法式。跟在街上号哭耍皮的泼赖,有什两样。不过是凭靠自己最强部份,毫无顾忌地放肆。难怪,四师叔会这么称呼自己的剑法。………
宇凌心似乎可以窥得梦幽音所思所想,“风·流──云·散。这句话贴切得很。将云三弟和四弟做比较,不难看出他们具备尘事难亲的特质──同样孤然傲飞。唉…云之‘散’,既是分散,亦是懒散、闲散。而风之‘流’,则是生流不息,当然也是流走四方。风龙云虎。两人都是人间瑰宝。可惜却也绝不隶于红尘。”宇凌心似有无尽惋惜。
正正反反的剑圈,层出不穷,克制住宇雷心。
宇雷心陷入春蚕自缚的窘境。发出的剑劲,不住回袭自己。有比这事还荒谬的?
宇传心漫不经心舞着剑。也不管宇雷心怎么攻。反正就是一剑正反圈去便是。
宇雷心剑若奔雷,由外侧绕弯,刺向宇传心。
宇传心微一斜,君子之风锁定宇雷心剑尖,一绞,再反向运作。
吞吐之间,俱是凛厉剑劲。
宇传心纳剑之后。就是一喷!
躲开一轮剑势,宇雷心气喘吁吁。忙一剑划去,拍到宇传心左肩。
宇传心也没怎么动。不过肩膊一沉,右腕溜起,还是相同剑式吞去。
宇雷心剑势又莫名其妙被食没。
宇传心的剑圈,再次侵至。
一番鏖战之后,宇雷心了然于胸:他远远不及四弟宇传心!
最后,宇雷心废然罢剑。两眼凶然,紧盯宇传心。满满的不甘心和怒意。
宇传心无所谓。掉头,走。回到宇老夫人身边。
“连你一向瞧不起的四弟,都无以致胜。你还想得到[侠]之尊号?”
面对宇老夫人淡淡质问,宇雷心脸庞张得通红。
“还不回来!”
宇雷心顿顿脚,一声厉啸,踏着山壁,瞬忽而去。
宇凌心走向宇老夫人,轻声道:“娘,这又何必?”
宇老夫人彷佛悟尽沧海,“老身又怎能让雷心坏了你用心经营的江湖大气?”
宇凌心沉默好半晌。“其实,凌心──”
“耶…母子俩何必事事说明?今日这一战,究竟能培养几个朗朗侠者,已不在你把握之内。老身晓得。对此,凌心或有疑虑。但江湖呵,跟岁月并无两异。终究会随滔滔江水,东流而去。就让成败自在人心罢…”
“是。凌心受诲。”
“甚好。若是你大哥能够如你一般,唉…”
一旁,正怀想宇传心、宇雷心一战的梦幽音,忽而心底一动,注意到云、月。
自然,还有她的爹。
及铁大哥。
云飘的[有情人间],第一回遇到这生尴尬的局面。
[有情人间]剑法,居然对上于他有情的女子──[香魂]月心瞳。
云飘面临绝大窘境。
尤糟的是,月心瞳毫不容情的厉袭。
紫巾翻舞,彷佛八头大蛇,直欲吞云飘入喉。
云飘光之剑,左右一擦,激出旋涛,力退紫蛇。
月心瞳以无比肃穆神色,应对云飘。
悲·伤·之·后·的·庄·严。
云飘忽然想到………神圣会否缘自更大的伤痛及悲苦?一种揉合柔弱的刚强………生命为何总充斥许多莫以名状的矛盾和两极?备受礼赞的生命初初之诞生,是那末光耀而明亮,宛若具体希望;然而,几十年逝过,却必然凋零和丑陋,甚至腐烂。彷佛人之生,是为极其荒谬的──等、待、死、亡。是这么回事?………即如和瞳儿也是。邂逅之后,奇妙密合。然后,破裂。完全找不出半点复原的可能性。人难道是为了受伤,才发生爱恋?这是为什么?………渐渐的,没有办法不作出如此结论,不,应该是方向罢…师兄啊,为什么你能够坦率接受?你说“………将发现自己的无情,与及看似柔弱但终究并不是没有谁就不行的坚强。或者,人类最大的软弱,在于‘发现自己是什么’………”,可为何呢?既然并没有失去谁就不行,那何需有必须?真是难以明白………
月心瞳一个滑走,人已在云飘身后。
云飘于月心瞳失去形影之际,两足一蹬,空翻起来。似很清楚“香”的动向。
月心瞳弥开一阵紫雾,照云飘扑去。
云飘半空中,刺下十道惊电──晃晃亮的惊电──剑的惊电!
光·之·惊·电。
月心瞳挥收紫巾,轻盈而退。
云飘并不追击。回剑。落定。
然则,月心瞳后退的势子,忽而奇妙已极一变,转为疾进。
云飘非等闲之辈。光之剑淡定指出。剑锋摇摆不定,彷佛风雨欲来。
未发之发──云飘以剑示意,完全显露意图──敌动,他即动。
月心瞳,走。当纤美躯体,离至距云飘七公尺处,月猝地一拔,人飞腾而升。紫巾好犹巨蟒,张扬恶梦般舌信,往云飘噬去。百变幻化。极尽刁巧之能事。彷佛玩弄空间规律的──紫、之、魔、法、师。
[香魂]入位《侠帖》的真正底蕴,让观战人看得大呼过瘾!
云飘亦非易与。
[有情人间]第三式[灿芒飞血死生离]。
剑涌起一层薄薄光膜。
是·剑·罡!
月心瞳放软身子,倒坐席于空间的紫巾内,滑落。
同一时刻,紫巾猛然倒卷,将月心瞳裹起。
云飘还不动。剑罡若有似无,好若呼之欲出的猛兽,带有惨烈争杀味。
紫巾将月心瞳整个包住,球体般,滚向云飘。
云飘静观其变。还不是他出手的时机!
紫色人球汹汹然划开一条曲度。
云飘还在等。
内里的月心瞳,一撑、一剥──
[香魂]的天姿国色,破出!
紫巾被真劲撕裂,化为翩翩片片,翻揭以出。
每一片紫巾,都是一团火。
幽幽的鬼火。
紫·之·火!
[香火鼎盛]。
月心瞳[香髓洗魂]一大密式。
在云飘看来,每一片火,都是一滴泪。紫·色·之·泪。月心瞳攻他愈猛,就爱他愈深。飘懂得。于是乎,蓦然,飘有些悲痛。像是哀悼体内某些被烤干的部份。或者是青春或者是力量或者是爱恋………
云飘的剑罡,倏地刺出。
半空中,挤满爆破似力量之激荡。
飘心口的颤痛,越发鲜明。
紫色的哀伤,无比真切,袭面而来,像是一股由雪地而来,已然冻寂的凄风。飘直到这一瞬,才真体验到失去之痛和不舍。然而,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