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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易古寒一声激啸,人又消失。
赫然!
易古寒指头带着一股劲飙,涌泉般现身宇凌心跟前。
宇凌心不退反进,忽然踏出一步。
易古寒攀满皱纹的脸──每一条纹理,都像是经验恶梦侵蚀般,惊呼着。
[灵机一指]最后一着,竟发不出!
宇凌心这一步前逼,完全封锁易古寒足以吸尽天下之极能化变的指头。
若然虚空之洞,真被开辟出,以宇凌心和易古寒而今仅不到一公尺的距离,连易古寒周遭空气,都会被吸得一干二净。这就是最后一着的最大缺陷!易古寒只能指破空虚,却不能指控空虚。以是,易古寒只有于未破虚如空之前,撤指!
易古寒骇得大大翻了个身,风车般,往后倒飞。
“小的这次真服你了,大爷大!”
宇凌心嘴角扬起深深的、宛若穹苍之蓝似的笑。
众人无能解明,何以易古寒人到了宇凌心面前,却又一指未发,便迅然飞退的道理。在场者只有寥寥可数,如铁毅、云飘、浪天游这辈高手,方或有所悟。只是众人可以肯定的是,宇凌心绝对在易古寒之上。否则以易古寒之“怪”,怎可能会因尊重[侠]而退?!这么一来,倒也让观战诸人,顺带见识到宇凌心的实力。居然仅踏出一步,便破解[灵机怪侠]的绝强杀招。诸众对“侠魔之战”亦稍具信心。倒是意外之得。
识一青虎吼一声,惊天抡开绚烂的银彩色调,砸到易古寒后背。
易古寒疾退的势子,颤呀颤,不知道为什么,又到了识一青左方。
耸肩一撞。
且怒叱:“识小子,怎么,你想寻老子便宜啊?还差得远!”
“澎!”
识一青被一团浑厚的黑暗,给捣个着实。侧飞!
易古寒如影随形。
状况虽大不如前,但识一青用枪本能还在。他右手一伸,惊天一股锋芒探去。
易古寒屈膝、人起,就那样栖于枪锋其上。踩动脚步。斜睨识一青。
连番被戏耍的识一青,像头疯虎,以被震飞的身势,凝力猛摇银枪。
易古寒两只脚生根般,与惊天黏合。一点也不受影响。且滑也似,趋近识一青。一指戳去。点到识一青眉心。以无比讥讽的语气,道:“听说你亲手杀死宇夫人。还口口声声说爱她。小的对此大惑不解。世上有此等杀即爱的道理?有以教之──”
易古寒正啧啧称奇之际,赫然的,比苍天惊电之怒还怒、比深海潮啸之忿还忿、比大地翻噬之狂还狂的声音,响起:“什么?!天伶死了???她──死了!?”发言的是──浪天游。
状若疯狂的浪天游。
什么?!
什么?!
什么?!
疯狂的“雨”!!!
天伶死了???
她──死了!?
在场人俱被这声巨·吼,震慑住。
然而,更令人寒意陡生的,是巨·吼背后蕴藏的绝大愤怒。
排──山──倒──海。
一众都紧张莫名。冷汗亲蜜地爬过外躯,摩擦出冬夜底弥漫森寒。
在惊天之上的易古寒,和狂暴中的识一青,骇得一愣。
云和月也春梦乍醒似,将注意力投诸另一场沉默之风暴。
正向浪天游发招的韩冲雪,正经验散发凛厉剑气之“雨”的可怕。
犹若置身剑·和·雨·的·地·狱。
易古寒呆得好半晌。
浪天游眼底的灰败,有若妖魔般,直而寒,盯住易古寒。
易古寒从惊天翻下,疑惑的,“是呵…浪大爷未听闻?”
浪天游身体再一震。
那样的震,好像连他的魂魄,都被震离躯体。
浪天游一震之后,再发生一连串剧烈的不受控的抖颤。
宛若抖落心底的尘埃。
识一青的眼,骤然,亮了。
原本灰沉沉的一对眸子,突然的,有了光采。
杀·意·的·光·采。
浪天游的视线,缓缓移到宇凌心身上。
无语。
宇凌心沉痛的,“是。易小弟并没有说错。天伶──她的确死了。”
死了?
死了?
死了?
她真的死了?
哈哈哈…这怎么可能?她说过会等我回来的!
她说过的。
哈…这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我不相信。
我·绝·对·不·相·信!
浪天游的眼底,空空洞洞,像是两团闪着苍寒之笑的浊白。
他沉默。
比深河的沉默。还要冷冽。
一个字一个字,“有,谁,可,以,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浪天游的视线,开始一寸一分移动。
战栗具体地骚动于所有被浪天游扫视过之人的骨子根底。
“雨”的沉默,宛若一点污渍,迅速于白纸上扩大。
现场的氛围,很快陷入满满而深深的沉默。
带点儿火爆色采。
宇凌心叹了一口气,走向浪天游。
浪天游等着。
宇凌心低声地和浪天游细说始末。
简单而确实的始末。
听完──
浪天游被掏空了一样。
宇凌心退开。
浪天游仰望苍穹。
泪下。
雨一般。
凄迷得宛若最烟蒙的灰之色调。
许久,浪天游开口,喑哑的,“我相信你。”
没头没脑,但宇凌心明白。
“你是[侠]。所以,我信你说的一切。”
宇凌心默然。
“也多谢你没有在大众面前谈说,让天伶再度受辱。”
宇凌心眸子深处的哀伤,再次浮现。
云飘看到他大哥正处于切裂的极大痛楚。
“这样的细节,你能够注意到,亦不枉天伶当你的妻子,这么多年。”
黑影般的寂静,于浪天游语声之后,执着地铺满空间。
沉冷得惊人。
有好一会儿。
久得躯体都僵直、乾化的好一会儿──
“宇凌心,我不怪你!即使最后你并没有伸出援手。”
“你有你的背负。更何况,天伶始终并非你最爱的人。始终不是!”
“只是可怜了天伶──还有浪某的孩子。”
“苍天弄人!”
“不,苍天哪里弄人了?弄人的还是人。”
“我总是和天伶擦身而过。”
“总是在错过她。”
“她又何尝不是?”
众人听得大为震惊。
原来,宇天伶所怀的孩子,竟是“雨”种的!
竟是《侠帖》的“雨”!!
竟是[柔丝雨]──被誉为最有希望,成为次代之[侠]的浪天游!!!
“然而,即便如此,我和天伶终究还是彼此相属。浪某人比谁都能肯定这点!我俩心的系合,没有一刻或离。当浪某人第一眼见到天伶,便着魔的爱上她。为此永堕轮回之恶,浪某亦夷然不惧。为她完全疯狂。功名、事业、亲情、武艺、天下、………什么都不及她重要。这还是我这辈子,仅仅经验过最·美·好·的·完·全。遇上她的那一刻,成为永恒的瞬间。为了她,什么都可以割舍。甚至对不起爹,浪某也无悔无憾。一直以来,我浪天游总是站在颠峰之上。因为太容易达到强的境界,所以来到今天的位置。然而,那是自然的流势。就是晋身《侠帖》,亦是再自然不过。不费什么力气。没有经过任何努力的浪某,居然成为人人景仰对象之一。哈哈哈…要说什么是[侠],浪某比谁都还要惘然。这是多么大的讽刺。多么的──大。自小,浪某就是这样。总是比别人更强,像是宿命。一直不了解这样的强,有什么意义?直到天伶的出现──直到她出现了。我才能明白,甚至非常珍惜自己的‘强’。对浪某来说,强就是为了天伶而存在。为了保护她,强是必须的。强是用来疼惜自己所珍爱之人的绝对利器。我终于能肯定自己的存在,亦能够填满过往天才般空茫的岁月。一切都因为她,而活跃起来。苍白的生命,亦能够绽放斑斓色调。只是因为她!哈哈哈…而今她却死了。她死了。她──死──了。你们懂得这样的意义么?你们可以懂么?”
浪天游状若疯狂,环看周遭。
一派的睥睨苍生。
嚎叫──
“我又是孤独的一个人──哈!”
而后,笑。
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静默良久的云飘,开口说道:“因为寂寞,才有欢狂。从没有人因为孤独,而狂欢的。孤独只能带来宁静和辽远。抑或绝望和永无止尽的暗黑。所以──你,怕,寂,寞,么?”
“因为寂寞──才有欢狂?”浪天游喃喃的说道:“因为寂寞才有欢狂?遇上天伶只是一场欢狂?不!没可能的!那样的完全之美,怎会只是一场欢狂?怎会只是因为害怕寂寞而生的欢狂?不会的。”
“浪兄可想过何以有完全之美?以浪兄的惊世绝才,早已是最完美。可是这样的你,遇上宇夫人,却何以又会产生完全之美?难道是因为你们俩都很完全?”云飘沉痛的说,“也许不是罢…浪兄的完美,反而是种缺陷。因为你不懂得自己的完全在哪里?有何意义?对么?宇夫人的存在,却彰显这一切。她就是一双让你看到自己之完美性的眼瞳。所以,你才觉得这是完全之美?然否?”
浪天游睁着凶然的眼,霎也不霎,盯着云飘看。
云飘淡定,“如果真是如此,那么你和宇夫人的完全之美,或者薄弱不堪。这样的完全,正因于你和宇夫人有着一定距离,才能够发酵。如果失去距离,你们真切贴近彼此生活,或者你又会寂寞。因为生活最是累人。天才尤其不能适宜。浪兄这样的完美之人,就该像是一场雨,带来一片凄迷之后,就是一片清凉。而后,雨过无痕,像是从未在人间落脚过。这才是浪兄该过的生命,不是么?你──”
浪天游咆啸:“闭嘴!”
云飘叹息。
深深的,像是欲夜前的苍空之云,以绵密如雪的漂泊姿态,所展示的某些意义。
悲哀的泪一般。
紧接着,月心瞳说话:“你可知道她是被派来潜伏于‘侠者庄’的【杀红楼】人?”
“浪某早知天伶形踪诡秘。却未想她是【杀红楼】之人。然则,这又如何?浪某人爱她便是爱她。她是怎样的人,全不相干。浪某爱她的心意,不会变。不管她是怎样的人,浪天游对她之心,是不会变的。”
“如果她利用你呢?”
“利用我?”
“有这个可能。毕竟,她没有告诉你──她的身分。”
“身分、身分,哈,身分!”
“你──”
浪天游傲然眄着月心瞳,“身分重要么?身分会比对她的心意重要么?会么?”
月心瞳不自觉,摇摇头。
“就算她真要利用我,浪某一条命在此,便是给她了又何妨!”
月心瞳花容一震,简直像一盘月轮,瞬间支解破碎,“你──真是情迷心窍!”
然后,泪眼婆娑。
月心瞳的泪,晶莹剔亮地从眼眶底,颗颗明珠般,迸散出来。
“你就是那个‘迂’?”识一青缓缓迈开步伐,走向浪天游。
浪天游一个转身,霎时恍若从他的身躯,分裂出数道枝状光电。
苍·天·之·怒。
浪天游一语未发,睨着识一青。
两人沉默。
后。
识一青开口:“那么你该来杀我!”
浪天游还是沉默。隆隆雷声暴走天穹之前的紧曲情态。
“因为是我亲手了结那个贱妇。”
“别,污,辱,天,伶!”浪天游怒了。
雨丝剧切地颤动。
连剑都在动──怒!
“贱妇就是贱妇。而你当然就是他妈的奸夫!哈哈哈…”
云飘发现浪天游的眼底,出现恨意。
巨大的阴霾。
云飘一凛。
同时,空间暴现尖啸。
剑的尖啸。
“雨”出手了。
眼中闪现某种扭曲神采的识一青,当下横枪一喝:“来吧!”
“雨”和“乱”的一战!!!
浪天游一剑削去,[剑心决零秋水藏],一泓光之水幕,兜头压落。
识一青恢复既有水准。惊天的气芒,锋锐至矣,无惧地反推浪天游。
浪天游剑尖一圈,气劲赫然四溢,像是平空激开一滩水花──纷纷落落。
识一青只觉花开满空似的剑劲,扑地往眼部袭来。唯有,避!
惊天铁杆一舞,宛若巨大之盾,将一切闭锁。
然而,却还是挡不住雨──
剑雨。
雨丝瀑开一阵接一阵的雨──绵绵细雨──永无止尽的侵蚀。
一种绝对疲惫。
宛若哀伤的最极致。
浪天游的剑雨,赋予人的,是难以忍受的细琐。简直要发狂。连续几个月的梅雨。打从心底,让人潮湿。生机被迫以迟缓的姿态,爬走于根骨。彷佛躯壳之内,冒出一具具腐烂而发臭的死尸。
而“藏”之一字,才是浪天游这套剑法,堪称绝艺的最精密之奥秘。
剑洒开弥空雨芒尔后,遽然而逝。
彷佛被黑夜吸蚀。
识一青只觉无数雨芒戳得双目隐隐作痛──视界迷茫。
浪天游蓦地隐遁。
滴滴细雨,无比沉重。识一青见识到“雨”之剑的气势。但终究,“乱”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