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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远生咬咬牙跟导演说自己可以下水,导演大手一挥让摄像就位。陈远生心里怕得很,慢慢走近泳池。他从浅水区下去,水面刚刚在他的咽喉处,好像有人用冰冷的器械扼住他的喉咙。陈远生抑制住心底深切的恐惧,慢慢往水下坐。
巨大的灯光耀着陈远生的眼睛,他根本就睁不开。摄影人员身穿潜水衣脚带鸭蹼,都是全副武装,在陈远生看来,他们一个个躲在水下摄影机背后,用冰冷的眼神看着他。他明白这只是恐惧带来的错觉,却也没办法摆脱这样的思绪。在水完全没顶的瞬间,漩涡一样的恐惧瞬间完全攻占他的大脑,一串气泡从他嘴巴里跑出来,咕嘟咕嘟地往上冒。陈远生本能地挣扎起来,在岸上看监视器的导演大喊一声:“不要乱动!女演员就位,过去亲他,侧拍,然后男演员拉背!”
陈远生觉得自己在发抖,根本分不清眼前的人事物。恍惚中只觉得有人吻了他,紧接着有一双手牢牢地拉住了他的一条腿。他的身体开始拼命往下沉,脑中意识开始涣散。他分辨不了究竟过了多长时间,猛然被人拽出水面,一口水呛出来。陈远生咳了好久才可以慢慢睁开眼睛,再看四周,竟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工作人员捧着大浴巾过来给他披上,问他有没有事。陈远生摇摇头,勉勉强强站起来,准备去更衣室洗澡换衣服。陆茵茵一脸被吓坏了的表情,她拉着陈远生的手说:“怕水你就讲出来啊。这个水下镜头又不是非要不可,吓死我了。我让助理买了一些生姜饮品,等下你喝一点。”
陈远生感激地对她笑,只是还是无法发声。他刚刚虽然昏沉混乱,却清晰地听到有人在他耳边低声而迅速地说话:“你好自为之。”
陈远生迅速冲了个冷水澡,换好衣服就要离开。陆茵茵却叫了车在片场外等他,她塞给陈远生一个塑料袋,嘱咐道:“要记得喝。我本来说请你吃饭,哪晓得遇到这种状况。你回去好好休息。”
陈远生朝她点头致谢,钻进计程车。他疲惫地躺在后座,实在没有一丝力气,眼睛没有焦距地对着车窗外,直到二十分钟后才察觉出不对劲。车开进了一条幽僻的小胡同,他连声喊司机停车。司机猛地一踩刹车,打开车门走下来。陈远生怕得厉害,他哆哆嗦嗦去掏手机,还没拿出来,就被司机扯了下来。司机带着鸭舌帽和墨镜,陈远生看不清他的长相,只能虚张声势:“你干什么!我朋友刚刚已经记住了你的车牌号,你要钱是不是?你……你……”
司机手上掂着一根手腕粗的木棍,猛地一挥手,木棍狠狠地砸在陈远生的膝盖上。陈远生痛得眼前一黑,痛呼出声。他满嗓子都是血腥味,想今天自己也许是要交代在这儿了。那司机一击得手之后,钻进车里走掉了。陈远生挣扎着摸出手机,用最后的力气拨出了120。
21
医生告诉陈远生,他的膝盖粉碎性骨折,需要进行手术,希望请他的家人过来。陈远生沉默了一会,说:“我没有家人。”
医生也皱眉:“不然朋友也行。”
陈远生在心里默默地回答:“我也没有朋友。”他想了一回,拿出手机给阮百行打电话,却直接转到了语音信箱。再给周舟打电话,周舟接起来,才知道阮百行带着公司的艺人去日本参加东京电影节,现在和周舟都不在国内。
陈远生勉强笑了一声,说自己没什么事就挂掉了电话。他自暴自弃地想,大不了不做手术,腿瘸了算了。
最后竟是黎箓帮他签了手术同意书。
他不晓得黎箓是怎么知道自己受伤,又为什么赶来,他顾不了那么多了。人在病弱的时候总是敏感脆弱得多,陈远生侧躺着睡,枕头湿了一遍又一遍。他的泪腺大概是坏掉了,明明没有哭的情绪,眼泪却一直流,奇怪得很。然而眼泪这种东西也是有限的,先前流得多,后面就什么也没有了。就算是黎箓在病床边笑着告诉陈远生他只是个物件,他也哭不出来,只是心脏抽着痛。陈远生觉得这是一个好现象。
出院那天陈远生终于接到了阮百行的电话,他说自己今天就回来了,问他要什么礼物。这次海天的艺人在电影节上大有斩获,张少荣成为东京电影节历史上最年轻的影帝,阮百行心情好得很。陈远生摇头,而后想起对方并看不到,才用干涩的声音拒绝:“不用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他的脚还要修养一个半个月才能恢复,陈远生却执意要出院。他架着拐杖一步步挪着去为自己办出院手续,上楼下楼几趟就出了浑身汗。
回到别墅那里时已经是傍晚了,太阳像个咸蛋黄似的挂在天上,看上去虽是暖融融,实际没有半点温度。陈远生开始厌恶这里了,冷冰冰没有一丝温度的装潢和巨大的钢面镜,这是真正没有一丝作伪的形影相吊、孤影茕茕。
伤口正在愈合,陈远生的腿又痒又痛,让他站坐不适。扔在沙发上的手机突兀地响起来,陈远生颠着一只脚跳过去。电话是阮百行打来的,陈远生接起来,电话那头一片嘈杂,却没有人讲话,他喂了几声无人应,正想挂掉,却听到一阵大声的争吵。陈远生默默地听了一会,然后挂掉。他想应该是阮百行与他人起了争执,不小心按下了通话键。
阮百行从机场出来的时候已经夜里两点了,他想了好一会儿,还是让周舟开车送他去了别墅那儿。进门之后,阮百行随手打开地灯,却见着陈远生像木雕一样一动不动的坐在沙发上。他吓了一跳,试探着喊他:“陈远生,怎么坐在这儿也不开灯?”
陈远生没有动也没说话,好像没听到。阮百行疑惑地走过去,一边走一边说:“跟你说话呢!”
对着陈远生的脸,他又吓了一跳:“怎么才这么几天,就瘦成这样了?比我们刚认识那会儿还瘦。工作起来就不要命,饭一定要好好吃。”他凑过去在陈远生嘴巴上亲了一口,笑:“有没有想我?”
阮百行自然是不记得他们上次见面已经是一个半月之前的事了。他眼睛往下一溜,看见陈远生打着石膏的腿,立刻皱起眉头问:“怎么了你的腿?”
陈远生摇摇头,见阮百行还是用询问的眼光看着他,勉强开口说道:“我有点贫血,不小心从楼上摔下来了。”说完他站起来,眼睛也不瞧着阮百行,只是说:“你也累了,早点休息。我这也去睡了。”说完就拖着伤腿一步一步往楼上走。阮百行察觉出陈远生有点不对劲,可却想不通他又在闹什么情绪。刚刚下飞机他也着实乏得慌,便理不了那么多,匆匆洗了个澡上床去了。
阮百行想到陈远生腿伤无聊,便特意多留了时间出来陪他。只是阮百行在的时间里,陈远生大多数时候都在睡觉,如此这么赔了几日,阮百行实在觉得无趣,便也不来了。等腿好得差不多,陈远生才渐渐愿意出门活动活动。恰好陆茵茵打电话来要同他吃饭,他也就同意了。
陆茵茵的第一张专辑已经面世,卖的还不错。这一对女子组合是华悦今年力捧的对象,电台电视打榜是狂轰乱炸,陈远生每天在电视上就能听见好几回。也因为如今这个情况,陆茵茵的交友受到经纪公司的限制,跟陈远生吃饭是瞒着经纪人偷偷来的。她围着厚厚的格子围巾,遮住半张脸,见着陈远生就欢快的跑起来。她喜滋滋地对陈远生说:“快听快听,这个商场在放我的歌!”
陈远生看着她兴奋的样子也笑起来。在未经这些事之前,他理想中的娱乐圈就跟陆茵茵所面对的一样,光鲜华丽,能有所成。可现在他的事业还没起步,热情却已经毁灭殆尽。
陆茵茵是地地道道的本地人,于是带着陈远生七钻八拐,去吃当地最特色的小吃。她也不怕被认出来,一路大呼小叫,玩得很是开心。陈远生被她感染,心情终于好了些。分手时陆茵茵对陈远生说:“怎么样,我的介绍不差吧!比你当初录节目的还好吃。下次我再约你。”
陈远生愣了一下,他不想陆茵茵还看过他在channel s的美食节目。他笑着点点头,说:“好。”
陈远生没想到这单纯的一顿饭会闹出新闻来。两天后阮百行出现在别墅,嘴巴抿成一条线,眼睛里神色锋利。他把一本周刊摔到陈远生面前。冷冷地说:“自己看!”
陈远生疑惑地捡起杂志,封面就是他和陆茵茵一起吃饭时被偷拍的照片,配上的标题是“新人歌手陆茵茵和mv男主擦出火花,感情正升温”。至于内容,他不看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陈远生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淡淡地说:“没有的事,记者乱写。”
“乱写?”阮百行挑唇一笑:“你伤了腿不在家好好歇着,跑出去跟人约会?没想到啊,现在男人睡腻了,你倒打起女人的主意了。”
陈远生定定地看着他,最后摊手笑起来:“是,男人让我腻烦了。”
阮百行瞬间暴怒起来,他一把拖过陈远生,粗暴地撕开他的上衣。陈远生的反应有点迟钝,等自己被脱得精光了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拼命地捶打阮百行,可对方把他箍得死死的,任由拳头落到身上也一点不放松。阮百行伸手捉住自己的性…器搓了两下,也不顾陈远生的伤腿,一把把人翻过去,猛地顶入。
陈远生像被按了开关一样,突然尖叫起来。他一直不停地叫喊,直到最后嗓子说不出话来。阮百行发泄了一回之后,把人丢在地板上,只留下一句:“不要再说一句你腻烦了这样的话。”
陈远生慢慢把身体蜷起来,身体上下抽动,看上去像在哭,其实却没有。他哭不出,只是冷得发抖而已。
22
陈远生又再次见到了阮一罗,这次是在一家酒店顶楼的旋转自助餐厅。陈远生一点都不想再见到阮家任何一个人,他是被周舟强制带来的。
阮一罗甫一见面就向陈远生道歉,她说:“陈先生,实在对不起。你的腿伤是我母亲做下的傻事,我代她向你赔不是。”
陈远生麻木地笑:“我怎么敢怪别人。”
阮一罗眼睛一转:“为了表示歉意,我有一份礼物送给你,希望你能喜欢。你看那边。”
陈远生顺着她手所指看过去,却是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埋头在一堆海鲜里胡吃海喝的老头,正是他消失多年的父亲。
他没想过会在这样的场景下跟陈明福重新见面,或者说他根本不想再见到这个酒鬼加赌徒的父亲。陈明福抬起头来看见了他们,用袖子在嘴上摸了一圈儿,走过来对着阮一罗呵呵笑,喊:“阮小姐。”
阮一罗点点头,说:“我不打扰你们父子叙旧,先走了。”
陈明福几乎是弓着背目送阮一罗离开的,陈远生心里厌恶,抬脚也要走。陈明福黑着脸把他扯回来,说:“连老子都不晓得喊一声,也怪不得会做出那些伤风败俗的事!”
“你管不着。”
“老子生你养你,怎么管不着?”陈明福的声音像破铜锣一样,大而刺耳,一下子吸引了好多人的目光。
陈远生低着头说:“我不想在这儿跟你吵。”
“嫌丢脸是吧?”陈明福更加拔高了声音:“能丢脸过你?”他气呼呼地喘了几口,还是把声音降下来,说:“我老陈家养的小子,竟然跑去给人当媳妇儿,你还要脸吗?”
陈远生冷冷地盯着他,仿佛要把他的脸盯出个眼来:“吃喝嫖赌你哪样不做,有资格说我!喝醉酒就知道打人,输了钱就跑路,完全不管我死活,现在又嫌我丢脸?你就当没这个儿子罢。”
“你还有道理了!”陈明福是个火爆脾气,火气上来了什么都挡不住,他一脚把陈远生踹翻在地:“总之不管怎么说,你立马和那个男人断干净!我收了人阮小姐五十万,未必连这点主都做不了!”
陈远生从地上爬起来,脸色更冷了一层。他慢慢拍了拍衣服上的灰,竟笑了一笑:“我当时为什么突然管起我来了,原来还是为了钱。”
这时陈远生的电话响起来了,他按掉,那人便又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