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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跑中的人,突然一声厉呼:“秀姑!”
这样的一声尖厉的呼声,是一种声嘶力竭的迸发,在这样的凌晨,冷风飓飓的寒冷的凌晨,真是慑人心肝。
被呼叫的牛秀姑心神一震,留神望过去,她看清楚了来人,脱口叫道:“是戈姐姐!”
她丢开缰绳,也朝着来人跑过去。
双尾蝎牛奇抬起手来,但是,他没有说出话来,那只含有拦阻含义的手,又缓缓放下,扶着轮椅的扶手,叹了一口无声的气。
牛垠和老白双双回头望着牛奇,但是,牛奇垂着头没有反应。
牛秀姑跑上去,迎着戈易灵,双方一把抱个正着。
戈易灵浑身汗透,发梢有如水洗,微张着嘴在不停的喘气,脸色苍白得怕人,浑身上下狼狈不堪。
牛秀姑大惊问道:“戈姐姐!你是怎么了?”
戈易灵望着牛秀姑,心头起伏不停,气喘急促地说了一句:“秀姑!你母亲……”
话没有说完,双手一松,翻身倒在地上。
秀姑大惊失色叫道:“爹!快来!戈姐姐晕倒了!”
双尾蝎牛奇一抬手,有人推动椅子,来到跟前,他望着躺在地上的戈易灵,脸色非常沉重。
牛垠和老白也站在旁边,牛秀姑泪水婆娑地说道:“爹!
戈姐姐武功那么好的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爹!你要赶快救救她。”
牛奇抬起头来望了牛垠和老白一眼。
牛垠冷静地说道:“大哥!事情显然比我们预料中的还要快,不过,现在我们立刻就走,还来得及。”
牛奇指着地上的戈易灵问道:“她呢?”
牛垠木然地答道:“那要看大哥的决定,如果立刻走,那就容易了。”
牛奇没有说话,停了一会,他自己用手转动椅子,掉转头,朝着别庄大门走去。
他缓缓地说了一句话:“老白!将戈姑娘送到庄里客房。”
老白应了一声,人却没有动。牛垠紧跟了两步说道:“大哥!”
牛奇没有回头,还是那么缓缓地说道:“我知道这样一来,全部计划都失效了。但是,我忽然觉得这样做,对戈易灵,以及对已经过世的戈平总镖头,都是不公平的。”
“大哥!”
“你是我弟弟,大概你都会觉得奇怪,双尾蝎什么时候也讲起公平来了!”牛奇自嘲的笑了一笑。“这大概就叫做人的良知吧!”
牛垠没有再说话,他挥手叫老白抱起戈易灵,秀姑紧紧地随在后面。
一行人回到别庄,双尾蝎牛奇吩咐下去:“老白!拿我的补血药酒,叫秀姑伺候喂戈姑娘两满杯,让她休息,不许打扰。”
老白拿着酒交给秀姑,认真地说道:“小姐!庄主交待,戈姑娘长途狂奔,力竭精疲,血不归经,是十分危险的。这种酒太过烈,强补急救,你要小心伺候。”
牛秀姑接过酒,点点头,她倒出一满杯酒,酒呈琥珀色,使人觉得那是一滴一滴的血。
躺在床上的戈易灵,嘴角仍然流着一丝血水,双目紧闭,脸色苍白。秀姑眼看到这种情形,不禁泪水潸潸下流,她轻轻地说道:“戈姐姐!我虽然还不十分知道你奔跑回来为的是什么,但是我自已可以感受得到,你是为了我。只是为了我,让你受这么大的痛苦,我的心如何能安?”
边说着话,边扶起戈易灵的上半身,将酒杯凑上去,无奈戈易灵的牙关紧闭,牛秀姑一个人实在没有办法将酒灌下去。她正要喊人来帮忙,突然,身后有人轻轻说道:“牛姑娘!
戈易灵不能喝这种酒。”
事出突然,牛秀姑大吃一惊,手一晃动,将满满的一杯酒,洒泼了戈易灵的一身,连带酒杯从手里掉到床上,滚落到地上,跌得粉碎。
牛秀姑回过身来,此时外面已经是天亮,可是房里窗户未开,厚厚的棉纸,遮住了晨光,秀姑看不清楚背光而立的来人面孔。
秀姑惊惺地问道:“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你不认识并没有关系,我只是来告诉你,这杯酒喂到戈姑娘腹内,就会要了她的命。”
“你胡说!”秀姑一时生气,说话也气壮了许多。“这酒是我爹亲自交待的,因为戈姑娘长途奔跑,力竭精疲,这杯酒可以补血归经……”
“秀姑你错了,因为你不是江湖人,你不会武功。”
“难道我爹也不懂吗?”
“你爹当然懂,就是因为你爹懂,所以才有这种错误发生。”
“你胡说!你是什么人?敢在这里挑拨!”
“秀姑!说话声音小些,引得人来,对于急待救治的戈易灵姑娘是不利的。”那人说得十分恳切。“我也没有说你爹有意危害戈姑娘的生命,照他重回别庄的情形看来,他不至于下这种毒手。因为,没有这种必要。他可能是一种无心的错误,因为他不了解。”
“不了解什么?”
“戈易灵并不是力竭精疲,因为以她的功力而言,全力奔跑几十里路,绝不会力竭。她现在所以如此,是由于她受了很重的内伤,服药之后,并没有痊愈,又奔跑了半夜,内伤迸发了。”
牛秀姑大惊:“戈姑娘为什么会受伤?”
“说来话长,以后你自然知道。眼前最重要的是急救戈姑娘!”
“你说过,这药酒有害。”
“如果只是力竭,喝两杯药酒下去,是可以帮助复元。
如今戈易灵是内腑受伤,药酒下去,促使血脉奔流,那就是狂喷鲜血而亡。”
“那怎么办?”
“内伤不是绝症,只要药能对症,就可以药到病除。我这里有两颗丸药……”
那人伸手出来,手掌里两粒红色药丸。
牛秀姑望了望他,背着光,看不出脸上的表情。
“我怎么能信得过你?”
“牛姑娘!你必须信得过我,戈易灵的内伤是不能再拖的了。”
牛秀姑仍在迟疑,那人有着生气的语气。
“牛姑娘!如果我要害死戈易灵,不必这么麻烦,现在我只要一伸手,就可以了结她的性命。你还迟疑什么?”
牛秀姑顿了一下,毅然拿过两粒丸药,那人不知从何处倒来一杯水,牛秀姑抱起戈易灵,那人一捏戈易灵的两腮,牛秀姑放进丸药,再灌进一口水。
那人仿佛松了一口气。
“我要走了,回头碰上你爹,又要有多少麻烦。”
根本没有答话,只见他一闪身,人就到了门外,再就一点声息都没有了。
牛秀姑担着心事,带着焦急,坐在戈易灵的身边,几乎是目不转瞬的注视着她,唯恐戈易灵的病情发生变化。渐渐地,戈易灵的脸色变得红润起来,气息均匀,如同熟睡一般。牛秀姑这才放了心,站起身来,刚一伸个懒腰,就听到门外有人敲门。
秀姑提高了警觉,立即问道:“是谁?”
“秀姑!是我。”
“原来是爹!”秀姑赶快拉开门,门并没有拴上,只是牛奇的轮椅却不容易进来。
牛秀姑帮着推动轮椅,一面问道:“老白他们呢?为什么让爹自己推这么远的路呢?”
“我有事要单独和戈姑娘谈谈。”
“啊!我可以在一旁听了吗?”
“你是我的女儿,有什么可以瞒你的?”
他的轮椅刚一推到床旁,一眼看到地上的碎酒杯,再看到床褥上的酒渍,不觉脸色一变。
“秀姑!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你自己心里有数。”
牛奇浑身一震,他用手刚一转动椅子,背后有人极其冷冰冰地说道:“你最好是不要妄动,我知道你的武功不错,不过在这种情况之下,你任何一个错误的举动,都可以丢掉你的性命!”
牛奇静坐在那里,果然依言不敢乱动,但是,他仍然要问:“朋友!你是谁?你要做什么?我牛奇没有跟你结下怨恨,你究竟为什么?”
那人轻轻地冷笑了一声:“你是双尾蝎牛奇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在江湖上混的人,最不能犯的忌就是一个假宇,骗局一已揭穿,说谎的人在江湖上就不能立足。你,犯了这个大毛病。”
“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倒是你要告诉我,你是谁?你是牛奇吗?那囚禁在高唐牛家大院的人又是谁?”
双尾蝎牛奇这一惊非同小可,他正要抬起右手,身后的人重重地在他背上顶了一下。
“你究竟要干什么?只要我能办得到的,无不照办!”
“对了!这才是一个江湖客的态度,该认输的时候,就要干干脆脆的认输。”身后的人语气突然一变,厉声说道:“我要你说内情,说实话,你花了十几年的时间,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牛奇点点头说道:“人总有走下风的时候,今天我认输,我说……”
这“我说”两个宇刚一出口,他突然右手一搭左手,那左手是黄杨木雕刻的义肢,他这样一搭,一扭左手的人拇指,只听得喀嚓一声,从左肩破衣而出,二支小型飞镖,射向身后。
身后的人站得贴身很近,是无论如何躲不过这样的意外的袭击。当时就听得噗噗噗一连三声响,三支飞镖弹射得十分有力,全部钉在来人胸前。
牛奇大笑,霍然从椅子上站起来。牛秀姑大惊而退,几乎跌坐到地上,口不能成句地:
“爹……你的腿,你……”
牛奇呵呵笑道:“丫头!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
他站起来以后,才看到那椅子是特制的,他的双腿藏在里面,外面隔着一层板,板外摆着一双假腿作样子。
牛奇一站起来,第一件事就是以嘲笑的态度收拾身后的人。
可是他刚一回头,把抬得高高的手臂僵住了,张着大嘴,瞪着眼睛说不上话来。
站在他身后的人,微笑着,伸手将钉在胸前的三支飞镖,轻轻摘下,摊在手掌心,笑着说道:“这三支镖,支支见血封喉。现在我可以试验给你看。”
人在微笑,口在说话,右手突然一抬向后一扬,就听得咕咚一声大震,门外不知何时来了老白,手里的一对护手虎头钩,刚刚取出,人已经中了三支飞镖,翻身倒在地上,腿蹬几下,气绝身亡。
来人啧啧称绝:“我真没有想到,你的毒镖果真的毒到这种地步,见血封喉已经不足形容你炼毒的厉害。”
牛奇此刻完全气馁了。面对着这样一个年轻人,英俊、潇洒、沉着、机智,而且又似乎有金刚不坏之身,真正地使他迷惘了,他完全失去振作起来再拼斗的勇气。
牛奇哺哺地说道:“为什么三支飞镖,竟然丝毫伤不到你,为什么?”
来人微笑道:“你感到意外吗?其实真正感到意外的是我。无论如何我想不到你那双腿是假装,一个人能假装瘸腿长达十几年,这种表现,如果没有超人的毅力,是办不到的。”
牛秀姑呆立在那里,她被这一连串的事,吓呆了也吓糊涂了,无论她如何用心去想,也想不出一个头绪来。
牛奇神情沮丧地望着面前这位年轻人,接连问了两声:“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是谁?”
来人说道:“别问我是谁,你现在已经自认是输家,还有什么资格问旁人?你先说,你这么做为了什么?”
“为了……”牛奇迟疑地刚说了两个字,突然人向前一伏,顺势向前一滑,右手正好一把抱住牛秀姑的双腿。
牛秀姑哪里还能站得稳,身体一歪,正好倒进牛奇的怀中。那人上前一步,手中宝剑一扬,就在这个瞬间,牛奇左手杨木做的义肢一抬,嚓地一声,从五根手指的指尖上,伸出长约一寸的乌黑钢刺,正好顶住牛秀姑的咽喉。
那人一见如此情况,手中的宝剑就刺不卜去了。
“你……”
牛秀姑惊惶过度,几乎讲不出话来:“爹……”
牛奇冷笑喝道:“谁是你的爹,你爹在高唐牛家大院。”他抬头望着来人说道:“让开,你要是有一点点想动手的意思,我这五根钢刺,不必刺进这丫头的咽喉,只要划破她的一点皮,她就立即横尸在当场。”
他说着说着,人就转着向门口迈进。
来人只得缓缓地向门外退,口中还在说道:“你不是牛奇,你挟持着牛姑娘有什么作用?”
这位自称不是牛奇的人,冷呵呵地笑道:“年轻人!可见你还是没有把事清弄清楚,关于这一点我可以告诉你,牛秀姑是双尾蝎牛奇唯一的女儿,他可当做是宝贝,还有住在滏阳河畔那个女魔头,就是她的亲娘,想了十五年,还没有到手,你想他们能舍得让她一死吗?
你要是逼我,牛秀姑的小命就没有了,到那时候,小伙子!你虽不杀伯仁,恐怕这笔账会算在你身上的。”
来人迟疑地停了一下脚步,那位假牛奇一声断喝:“让开!”
来人刚一退到门外,蓦地一股金刀破风迎头劈到,他仓促中一扬头,手中宝剑朝上一架,呛啷啷一阵火花,他脚下不敢稍停,脚跟一用力,斜着倒纵,让开五尺。
这只是一瞬间的事,他的脚刚一站稳,一对雪亮的又短又小的飞钩,闪电射来,正好抓住右肩,绒绳一紧,嘶啦一声,上衣撕掉一大片。但是,露出来的并不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