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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马某人的意思,也可以说是边塞武林的公意,因为开罪回回老店,就是给边塞武林找麻烦,没有让你们饿肚子离开,已经是我马某人破例了。”
“如果我们不接受你这安排呢?”
马原笑了笑说道:“是我意料中的事。如果你们不接受,自然有不接受的处置,回回老店在这里开了两三代,所以能安然无恙的存在,当然有他存在的原因。”
“要我们接受,自然也无不可,只是有一个条件。”
“合理的,我会接受。”
“在我们认为是合理的。”
“请说吧!”
“把这个小娘们让我们带走。”
“哦!就这个条件!”
“只要你答应这个条件,我们连夜就走。”
马原突然仰头大笑,笑声很响,震得这座矮屋,沙砾都纷纷下落。
闻林起站在那里一直静静地等他笑完之后,才平静地问道:“马兄!你这样的笑,是同意呢?还是不同意呢?”
马原收敛起笑容,正着脸色问道:“闻林起,如果你是我,站在我的立场,你会不会同意呢?”
闻林起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我要告诉你,如果我是你,我一定同意。”
“哦!是这样的吗?”
闻林起没有答话,一挥手,客店门被撞开,卷进来一阵冷风,搅起一阵灰烬。马原隔着灰烬看到门外一路进来四个人,矮矮胖胖,这样寒冷的天气,光头没有戴帽子,八字脚,站在一排,好像一堵石墙,看起来很有气势。
最令人触目惊心的是这四个人,每个手里都握着一柄长长的倭刀,雪亮的泛着寒光,四个人努着眼睛,盯住马原,从他们眼神看得出,他们都是功力精湛的高手。
马原站在那里没有动,只是淡淡地问道:“就是他们四位让我一定同意吗?”
闻林起嘿嘿笑道:“天山大漠草原之鹰当然不是浪得虚名的,如果说随便来四个人就可以吓退你,那是不切实际的说法。不过……”
他故意拖着长腔,眼神朝着四下里一扫,意味深长的接着说道:“也不必将自己估计过高,同样也不要将别人估计得太低,试试看,就自然会知道。我不得不告诉你,这四位是当今东瀛剑道高手……”
马原冷笑说道:“倭人懂得什么叫剑道,闻林起!如果你是依恃着他们想要逞凶,你是给汉人丢脸,我先废掉你这种败类。”
话刚一出口,胁下弯刀一闪出鞘,快得如同一道光芒,闻林起断没有料到马原的弯刀会如此之快,他撤步、撩链、卸招、避刃,可是来不及了,那条链镖挡不住弯刀的力道,刀锋早就扫过左肩,嘶啦一声,衣服划开了一道裂痕,鲜血从里面涌溢出来。
马原的弯刀真是快速,一刀扫过,立即刀刃一翻,极其利落地削向闻林起的下颚。
如此一刀两式的攻击,慢说闻林起没有充分的防守准备,就是他能同时抢先出手,也抵挡不住这样凌厉快速的两刀。闻林起暗叫一声:“不好!”是他自己低估了马原,如今全力后闪,也难逃这样的一刀之危。
几乎就在这样的同一瞬间,只听得戈易灵叫道:“马叔!”
马原手腕一扭,刀锋以一丝之险,转划一个弧形,从闻林起的颚下掠过。收刀、挫势、封住要害,发声问话:“戈姑娘有事么?”
戈易灵姑娘走上来两步说道:“马叔!弯刀下留情吧!一个受雇于人的杀手,也算得上是身不由己,教训他一次也就够了,值不得马叔的弯刀再去饮血。”
马原忍不住问道:“姑娘!这几个人是诚心冲着我们来的,无法善了。”
戈易灵微笑说道:“马原叔!应该说他们真正是冲着我一个人来的,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冲着我来的,就让我来接着,如果我接不下来的时候,马原叔请你再帮我。”
闻林起利用这一段说话的空隙,为自己左肩住血,他的脸色发青,两道吊客眉几乎皱成一条线。烂银链镖拖在地上,牙根咬得吱吱作响。
戈易灵缓缓从自己的包裹里,取出那柄白杨木削制而成的木剑,神情庄严地说道:“我知道你是受雇于人,与我毫无恩怨可言,值不得彼此以死相拼,今天如果你能就此撒手,再见面时我们是朋友而不是敌人。人活在世上,多一个朋友,少一个敌人,总是一件好事。如果觉得我的话不无道理,请吧!隔壁炕还正热,休憩一宵,明日各奔前程。”
戈易灵在说着话,手中木剑缓缓伸开,摆开一个十字剑招的大起式,语气沉重地说道:
“如果尊驾认为这样的离开,有失颜面,而要作世俗的流血五步之拼,戈易灵就以手中这柄木剑,领教几招!”
戈姑娘如此短短地几句话,那份神情使马原为之一震,他才真正了解到,清江小筑天婆婆为戈易灵针灸艾炙,打通经脉之后,对戈易灵的助益,是如此的惊人。就凭她如此伸剑作势的“气”与“势”,俨然就是一派大师。武功一道,内修功力竟是如此重要,脱胎换骨,不是玄奇之谈了。
站在对面的闻林起,显然也为这种气势慑住了。
一个女孩儿家,凭借着手中一柄木剑,能面对强敌而气势如虹,不觉为之气馁。他捏着手里的链镖,激不起攻击的斗志。
戈易灵在对峙中,刚只说得一句:“敌乎!友乎!只在乎尊驾一念……”
言犹未了,只听得一声怪叫,闻林起脚下一个踉跄,被人推开一边,寒光一闪,一柄倭刀斜劈而来。
戈易灵一个旋侧,刚一闪开,对方果然厉害,斜劈的刀锋只如此顺势一撇,劈向戈易灵的下盘。
戈易灵就在对方刀势一变的瞬间,行云流水,后退两步,倏又转向换步向前。但是,她的脚步没有站稳,又是一声怪叫,一道寒光划着大弧,贴近戈易灵劈过来。
戈易灵并没有让开这个刀锋大弧,身形一飘,仿佛是随着刀弧一晃,右手的木剑,却在这一刹的空隙,击向对方手腕,哈嘟一阵响,寒光敛处,刀弧未及一半,长长的倭刀掉到地上。
戈易灵一丝也没有停留,挫腰盘腿,躲开另一柄倭刀的横劈,木剑不带一点声息,削向对方脚踝。哎唷一声,有人仆倒地上,倭刀扫中一块围火的石块,削得碎石纷飞,烟灰四起。
如此轻易两个小动作,两个执刀攻击的倭人,一个伤手,一个伤脚,虽然伤得不重,在场的人都会明白,那是戈易灵手下留情,否则,就是个伤残的下场。
所有的人都怔住了。
戈易灵缓缓地纳木剑入鞘,说道:“我说过,受雇于人,身不由己,我可以原谅第一次,如果第二次再遇到这种情形,就不是今天这种局面。”
她转向闻林起说道:“我知道你们受什么人的指使而来,我也知道你们的目的何在。请你告诉你那几位倭人朋友,我相信他们也能听得懂我的话,不要被别人利用,不要做别人工具。武士道的精神,不是一味逞凶斗狠,而是扶弱济贫。
武士最高的道德,是明辨是非,只见一义,否则,那就是下流武棍。我的话说远了,但是,我还是愿意说。要是他们不能接受我的意见,我不勉强,那就请他们练好了刀法再来,否则,丢掉自己的性命,太不值得。”
戈姑娘一口气说到此处,对马原一点头,说道:“马原叔!我的话太多了。”
马原微笑说道:“姑娘!有用的话,永不嫌多,只怕对方听不进去,那就浪费精神了。”
闻林起望望另外两个持刀未动的倭人,顿了一下说道:“我想我们该走了!姑娘!你的武功、你的为人,都很了不起,我们承认低估了你。但是,有一点我应该提醒你的,等着你们的不只是我们这一起,但愿你们一路顺风,我们后会有期。”
门外一阵蹄声,稍后只有人夜后呼啸的风声,衬托出这一家客店的寥寂。
老回回挨近过来,轻轻地问道:“马爷!你老这位侄小姐可真了不起。看样子这一伙人就是借个胆子给他们,也不会回来了。怎么样?照老规矩牛肉汤泡馍,一瓶绿豆烧。不过,今天小的请客,老实说,如果不是马爷今天来,我那两个大酒缸,八成儿就要砸锅。小的赔本是小事,道上朋友打这儿经过,没有酒喝,那可不是小事。马爷!你老是功德无量。”
马原笑骂道:“去!去!去!别尽在这里贫嘴,照老样准备。戈姑娘可是第一次到这里,吃得不好,丢你回回老店的招牌。”
老回回还真是笑呵呵巴结地朝着戈易灵拱拱手说道:“侄小姐!务必请你包涵,人可以砸,招牌不能丢。”
戈易灵含笑说道:“今天打扰你了,伯伯!”
老回回摇着双手,急忙忙地说道:“侄小姐!你这称呼可要了我老回回的命了。对不起!我要到灶上去了。”
颠着一个肥嘟嘟的肚子,到灶间去了。
马原笑着说道:“姑娘!你这一声伯伯,是老回回做梦也想不到的称呼,可乐到他心窝里面去了,等一会他要好好地请你。”
戈易灵笑道:“他是个好人。”
马原叹道:“是我见过最好的人,可是这年头好人反倒不容易做,他这一爿小店,经常受些窝囊气。”
“他可以不做。”
“是的!他可以不做。在遥远的猩猩峡那边,老回回有他的家业,他宁可到这里来卖牛肉馍。”
“马原叔!方才你不是说过吗,他是为了对江湖人的一种奉献吧!没有他,怎么在这里吃到牛肉汤泡馍绿豆烧!”
马原没有说话,老回回那边叫着:“来了!来了!牛肉汤泡馍绿豆烧,戈小姐!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好歹都得包涵包涵。”
两个陶瓷大碗,大得像是菜钵,真是吓人。碗里盛着大半碗滚热的牛肉汤,直冒着热气。当中一个竹编的篮子,里面盛放着馍,一个洋铁壶装着酒,两只小得近乎秀气的酒杯。
老回回放置好了之后,直抱歉地说道:“侄小姐!说老实的,我们这里除了这三样,再也没有可吃可喝的,说是要请客,我老回回是有心无力。马爷!你们爷儿俩慢慢喝,恕我不能奉陪。”
马原笑着骂道:“瞧你的穷罗嗦!叫你老婆给戈姑娘准备住处去吧!”
老回回颠着肚子走了,马原说道:“说也真怪,老回回卖着出名的绿豆烧,自己是滴酒不沾,他这个人好像是专为别人活着似的。”
戈易灵感唱地说道:“马原叔!说实在的,你也好像是为别人而活着的。只可惜在世间上,为别人而活着的人太少了,换句话说,为自己打算的人又太多了,所以,江湖上才会有这些纷争。”
马原呵呵笑道:“此时此地,不宜于谈这些事,快吃快喝,别辜负了老回回的一番好意。”
戈易灵笑了笑,对于自己面前的一碗汤、一堆馍,还真不知道如何来下手。
马原指点着说道:“老回回这碗汤,有名就有名在他那口大锅上。少说也得二三十年了,锅下的火没有熄过,锅里的牛肉没有断过,大铁锅里已经结了厚厚的一层油,他的牛肉,是大块大块往里面炖,多少牛肉多少水,一点不渗假,炖出来的牛肉汤,浓而不油腻,牛肉更是到口就溶……”
戈易灵忍不住笑道:“哎呀!马原叔你说得我真是垂涎三尺,我可等不及要喝了。”
马原说道:“慢来!慢来!你别看这碗牛肉汤,没有一点热气,你要是忙着一口喝下去,准会烫破嘴皮。吃的方法是将这馍一点一点撕碎,泡到汤里,然后再慢慢的享受。”
戈易灵一面照样慢慢撕着馍,一面赞美牛肉汤的香味。
马原说道:“老回回这两碗汤,真正是他那大锅里的精华。现在你来尝尝绿豆烧,够醇!也真够劲!”
马原倒了浅浅的两碗,酒一出壶,香味四溢,连戈易灵不喝酒的人,都忍不住赞声:
“好香!”
马原端起碗,一翻碗底,眉都没皱,干了半碗,戈易灵也端起碗学样,只抿了浅浅一口,啊唁!就如同一条火线,沿着咽喉滚下,一口气憋住,话都说不出来。
马原刚要笑出声来,突然,手中酒碗重重往下一放,沉声说道:“门外的朋友,请你将门关好,喝酒的人,不喜欢吹风,同时我也警告你,下次你可千万不要这样偷偷摸摸从别人身后撬门,那样你会丢掉性命的。”
戈易灵坐在一侧,她用两眼的余光看去,大门被拉开一道缝,冷风从门缝里直钻进来。
马原一双手平放在桌子上,脸色非常沉重,口还正在说着:“门外的朋友……”
戈易灵急着叫道:“马原叔!”
马原倏地从木板凳上,原姿势不变,横移三尺,忽又双腿一弹,身形向前一冲,右手一捞,一封深黄色的书简,落到手中。
戈易灵就在这个瞬间,一个垫步,冲到门前,拉开大门,迎面冷风灌人,只听得一阵蹄声,逐渐远去。
马原也走过来,让戈易灵进来,将门关上,说道:“姑娘!牛肉汤泡馍,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戈易灵回到原来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