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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回回正一步一步从木屋的一侧走出来,他走得很慢,步履十分沉重。在昏暗的星光下,老回回的胖胖双腮,掉在下面,脸颊突然消瘦了许多。
马原迎了上去,急忙说道:“老回回!你要做什么?”
老回回精神十分萎靡,神情呆滞地说道:“马爷!我家女人跟我到现在,跟着我过苦日子,我没有让她享福,至少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人活活地给剐了。马爷!请原谅。”
马原呆住了。他衡量对方的话,应该不会假,这种人说得出就做得到。老回回的女人八成是到了他们的手里。不要说老回回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老婆被人活剐了,就是马原也不忍心看着这种惨剧发生。可是,除了老回回自己送上去之外,马原想不出有更好的方法。就是此刻将对方给劈了,也解救不了老回回的女人,何况以马原的实力,根本还劈不了对方。
马原眼看着老回回一步一步走过来,自己心里那份悲愤、窝囊,到了极致!
马原突然厉声喝道:“朋友!我要问你一句话。”
对方稳占上风,轻松地问道:“你要问什么?请问吧!”
马原问道:“你要老回回做什么?老回回一生不曾得罪于人,与人无争,你们要折磨这么好的人,算什么英雄好汉,有种的,不要冲着老回回来!”
对方轻笑一声说道:“马原!对于老回回,我们不比你知道得少。他的绿豆烧与牛肉汤泡馍,是方圆百里江湖上朋友不可少的恩物。但是,没有法子,他知道的一件事情,我们不知道;另外我们知道的一桩事,他又知道了。马原!你也是一位江湖人,在江湖上知道的事情多了,就是惹祸的根源。怪不得我们心狠!”
马原说道:“方才我说过,老回回是一个与人无争的好人,他能知道什么?值得你们这样逼他吗?”
那人肯定地说道:“老回回知道的一件事,值得我们用所有的方法来对付他。马原!你不要搅和进来,告诉你,你也拦阻不了。”
马原问道:“到底是什么事?”
那人说道:“告诉你也无妨,老回回知道两个人的下落,这两个人其中的一个是我们所追求的。”
“这个人是这样的重要吗?”
“对我们说,十分重要,为了寻找这个人,我们可以说要尽一切的力量。”
“这个人到底是谁?”
“一个姓戈的姑娘。”
这时候突然有人在屋顶上朗声说道:“这位姓戈的姑娘就是昔日金陵威远镖局总镖头戈平的独生女儿,名叫戈易灵。”
人随话落,朱火黄从屋顶上飘然而下,落在老回回之前,拦住去路,双手搭住老回回的肩头,亲切地安慰着他说道:“老回回!先别难过,事情不到真正绝望,不要先就放弃斗志。”
老回回一双眼泪坠落下来,嗫嚅地说道:“朱爷!”
对方对于朱火黄的出现,似乎有一些惊讶,问道:“尊驾是谁?”
朱火黄笑道:“你这真正叫做狗咬吕洞宾,不识真人。你强迫着老回回,不就是为了追查两个人的下落吗?我就是和戈易灵姑娘在一起的那个人,居然你又当面不认得。”
“哦!尊驾贵姓是……”
“朱。我叫朱火黄。”
“就是江湖上人称笑面屠夫的朱火黄?”
“不错!就是我。”
那人忽然笑了一笑,说道:“据说朱火黄的一身功力很有一点份量,不过,今天晚上我没有兴趣和你较量,告诉我,戈易灵现在什么地方?”
朱火黄笑笑说道:“听你的口气,我是非告诉你不可了?”
“除非你要和老回回亲眼看到,老回回的老婆,被人一刀一刀活剐了。”
朱火黄鄙笑道:“真没有出息,亏你们还在大内当差。”
那人一震问道:“你知道我在大内当差?”话音到此突然一变,立即厉声叱喝道:“你好大的胆子,你还不赶紧将戈易灵献出来,爷们回去交差,爷们可以饶你不死!”
朱火黄呵呵笑道:“用不着我们献出来,戈易灵姑娘会自动送到你们面前的。”
那人不解其意,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身后不远有人接着说道:“朱伯伯说,我会自动送到你们身边来,现在我不是送来了吗?”
那人人惊,一个电旋回身,身前不远,一共四匹马,前面一匹马是戈易灵姑娘,紧挨在戈姑娘今后的是老回回的老婆,隔着两三步,后面两匹马,缰绳挂在马鞍的判官头上。
马鞍上各横放着一具尸体。
老回回一见嚎叫出声:“老伴!……”
朱火黄双手按住他的肩头,安慰着说道:“老回回!你的老伴儿连一点惊吓都没有受着,这会儿你不要惊吓了她。”
老回回又破涕为笑,满脸鼻涕口水,呵呵笑着叫道:“侄小姐!你真行!老回回这辈子可欠定了你这份大恩大德了。”
马原一切都明白了,为什么木屋里的马,只剩下两匹的原因何在了。他带着几分惭愧,也带着几分佩服,说道:“朱爷!这一切都是在你的计算之中吧!”
朱火黄刚一微笑,突然叫道:“马原!小心!”
他的人和马原几乎是同时扑起,戈易灵姑娘也及时从马背一冲而起,三个人只以瞬间的相差,一齐扑向当中的两个人。
这种扑击,都是舍死忘生的拼命,也是你死我活的孤注一掷。可是,当他们扑到近处,兵刃尚未落下,对方两个人的宝剑都只刚刚举起一半,又都翻身倒地。
马原趁势收住手中的弯刀。戈易灵还要说话,只有朱火黄轻轻地说了一句:“将他们几个拖到石洞去,算是合葬吧!”
戈易灵不觉脱口问道:“朱爷!是你方才用了毒吗?”
马原拦住她:“姑娘!”
朱火黄摇摇头说道:“没有关系,马原!的确是我用了毒。而且是用了最霸道的毒。老实说,昔日的笑面屠夫是以毒闻名,但是,我很不愿意用毒。我曾经听过教训:善泳者溺于水。一个善于用毒的人,终究要死在毒物之下,我不喜欢看到别人中毒后的惨状,我自己也不希望有那一天。所以,我不常用毒。今天,我希望是我最后一次用毒!”
朱大黄的话,说得很平淡,但是,给予马原和戈易灵的震撼是非常强烈的。
戈易灵忍不住还是叫了一声:“朱伯伯!”
朱火黄摇摇手微笑着说道:“姑娘!你什么也不要说。我不是善人,所以我方才也不是忏悔,再说,对方也是死有余辜,如此而已。其实,事有常理,也有变通之时,如果他们不偷袭,也不致如此。不谈这些,我们快动手吧!老回回有话要说,他们夫妻二人的去向,也要和我们商量商量,尽在这里说这些闲话做什么?”
大家默默地将地上的马背上的尸体,搬进石洞,将洞口封闭起来。
几个人经过这一番折腾,夜已过半。
大家回到木屋里,马原用枯木涂上油脂,并且拿出带来的酒和牛肉,老回回紧挨在老婆的身旁,一直在咧着嘴,那一份感激之情,洋溢在他浑身_上下,似乎使他坐立不安。
朱火黄笑道:“虽然来人都已经除掉了,我们还是不能大意,此地不可久留。老回回!
有什么话你说吧!”
老回回说道:“今天这几个人在你们离开不久,就来到店里,从他们的谈话当中,我知道他们和那三头货,都是一伙,我就开始为自己捏着冷汗,因为那几匹马还没有处理好。”
朱火黄点点头说道:“那是怪我大意,通常说来,他们不会同时有两组人同在一个地方,谁知道这回例外,早知道如此,何必让那三匹马为老回回带来灾祸。”
老回回连忙说道:“朱爷!你怎么说都可以,就是不能自责。那样我会难过死了。其实我偷偷逃跑来追你们,还是为了一件惊人的消息。”
“是他们说的吗?”
“可不是。他们说从飞鸽传送的消息,戈平戈总镖头确实没有死……”
戈易灵不觉站了起来,抢着问道:“他们还说了些什么?”
老回回说道:“他们说总镖头曾经出现在河间府,但是,只是神龙一现,就再也找不到踪影。更妙的他们说,戈总镖头出现在河间府,是为了寻找他独生女儿。”
“啊!还有呢?”
“他们说,传递中的消息,戈姑娘也在河间府出现,父女是否相会,或者到河间为了什么其他的打算,没有人知道。”
戈易灵泄了气,默默地坐下来。
可是朱火黄和马原却听得很仔细,脸上没有一点嘲笑的表情,而且,马原还皱起了眉头,在沉思着。
朱火黄沉声问道:“马原!你觉得这件事怎样?”
马原说道:“朱爷!看来我们的行踪已经被他们知道了,如果我估计得不错,至多三天,最少也会有十几组在这荒凉的边塞来搜找我们。”
朱火黄点点头。
戈易灵不解地问道:“马原叔!你说的我不懂,刚才胖伯伯所说的,分明是那些人传播的一种谎言,怎么会……”
马原说道:“是的!是拙劣的谎言,破绽百出。他们彼此不可能有信鸽连络,而是一种我们所不知道的方法,这里是塞北,不是江南。信鸽不可能将河间的消息传到这里来。再说,如果真的戈总镖头出现在河间,他们断不致如此从容在这里,早就兼程赶回。”
朱大黄说道:“他们一定发觉了什么,于是故意在老回回店里大谈特谈,他们说出总镖头,是为了吸引老回回的注意;他们提到戈姑娘,是为了让老回回笑他们无知。无论是注意也好,笑他们无知也好,他们的目的,就是钓鱼。”
“钓鱼?”
“他们要利用老回回钓出我们的下落,他们判定老回回一定要将这些可信可疑的消息,告诉我们。”
“哎呀!我老回回上了他们的当。”
“并不!如果你不追出来,他们会在半夜下手,严刑逼供,如今你跑出来了,他们就利用你作饵。总而言之,我们在这周围百里的行动,已经落入了他们的掌握之中,毛病是出在我那几个人的一伙。”
朱火黄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说道:“马原说的不错,两三日之内,至少也会有十几伙人在这几百里之内,追寻我们。”
老回回急道:“那可怎么办?”
胖脸上挂了焦急,一双眼睛死盯在朱火黄的身上,仿佛只有在他身上才能找到获救的答案。
马原拿起酒,喝了一大口,笑笑说道:“老回回!算你也是个江湖人,怎么说出这样的外行话。偌大的荒原,慢说他们无法寻找,就是碰上了,我们又怕的是谁?”
老回回涨红了脸,口吃地说道:“马爷!我……我……不是……”
朱火黄笑着说道:“老回回!不要急成那样,你的意思我们懂。谢谢你带来这项消息,使我们暂时有了个目标,否则,我们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会到达河间。”
马原一怔,连忙问道:“朱爷!你说我们真的相信那帮人的话,取道河间府吗?他们是一些谎言啊!”
朱火黄说道:“他们的谎言不只是对我们,还会传得很远,我们听到了,要去河间府,戈总镖头听到了,也会到河间府;戈总镖头的朋友听到了,也会到河间府。他们传得愈远,河间府的人去的愈多,是他们的机会,也是我们的机会,是不是?”
马原点头说道:“朱爷!要是想这么多的弯,我就只有甘拜下风了。果然,如此我们明天一早就要开始这一趟远途跋涉了。”
朱火黄摇摇头说道:“马原!你要比我们跑得更远。”
马原微微一怔,朱火黄指着老回回说道:“老回回自己说的,在猩猩峡那边,有他的一亩三分地可以落脚,马原!你我能看着老回回夫妻二人就这样走几千里路吗?相信你我同样的放不下这条心。”
马原这才会过意来,连忙问道:“朱爷!你是说要我送老回回夫妻俩逃过大漠,回到他故乡猩猩峡那边?”
老回回本来是坐在那里,张着嘴,呆呆地听他们说话,突然,他伸手拉住自己老婆的手,猛地站起来,几乎把老婆拉得掉一跤,他那胖胖的脸一扬,斩钉截铁地说道:“不!我不会走的,我死也不会走!”
朱火黄没有说话,只是微笑地望着老回回。
大概老回回这一辈子没有这样生过气,胖嘟嘟的肚子在起伏着,一脸肥肉在颤抖。口沫四溅叫着说道:“那小店我老回回在里面活了近半辈了,我不离开,我不离开,我哪里也不去!我……”
一下子老回回突然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软瘫地坐到地上,眼泪就如同开了闸的水,在脸上淌着,近乎哀求地说道:“朱爷!我不能离开这里,这间小店我走了谁来管?还有谁喝到二锅头呢?”
马原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戈易灵缓缓地说道:“朱伯伯!胖伯伯他们一定要离开这里吗?”
朱火黄叹口气说道:“老回回的心情我是能体会得到的,生活了这么长久的地方,有亲情、有友情、有一切熟悉的事物,如今硬要将他活生生地拉开,就好比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