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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也已收起长剑,此刻娇羞地一笑道:“秋弟弟,你还认得我吗?”
罗雁秋凝神看去,见那少女竟是武当三老中神医侠万永沧的侄女万翠苹,躬身行了一礼,微笑道:“自然认识,只是……只是……”
玉虎儿已自大笑道:“只是却不知道我们已结了婚,是不是?
秋弟,你以后若是想少找些麻烦,也该早些娶妻了。”
罗雁秋苦笑一声道:“小弟尚未打算及此……”
忽听钢拐镇关西邵一穆哈哈一笑,大步走了过来,抱拳说道:
“我兄弟想不到竟在此和罗少侠相遇,若是早知道少侠仍然健在,我兄弟便决不会到关内来的。”
罗雁秋微微一笑,转向玉虎儿道:“玉师兄,江湖中可是传言小弟已死了?”
玉虎儿一叹说道:“若非如此,我们三人便也不会远来此地了!”
罗雁秋一惊说道:“不知师兄此话如何说起?师兄说你们三人,不知另一位在哪里?”
钢拐镇关西大笑着用手一指,道:“在哪里!”
他遂即又大声说道:“快些点起火来!”
只听一阵哔剥声响,顷刻之间,这官道之旁,便燃起一堆高架松枝的烈火。顿时火光熊熊,照得这林内方圆数丈,纤毫毕现。
邵一穆抱拳说道:“我兄弟故居远在西北边陲,与家中联系甚感不便,是以极欲获得一匹千里神驹,当我们在金山县城发现了那匹神驹时,曾经派人去买,但马主不卖……”
玉虎儿一旁大笑道:“我们不卖,你便派人来偷是不是?”
绝圣孔奇尴尬一笑,接道:“我兄弟虽称霸西北一带,但却未做过偷鸡摸狗的勾当,上次盗马还算第一次,但岂料那马儿却是……”
万翠苹格格笑道:“那马儿岂是你们能偷得去的,就是当今武林中一流高手,也休想碰它一下。”
罗雁秋大奇道:“什么马儿,看来当是一匹神驹!”
此时众人已来至那陷阱之前。
罗雁秋借火光向陷阱中看去,只见一匹遍体漆黑,四蹄雪白的神骏健马,正自仰首长厮,它虽作势欲跃,却是无法跃起,原来它四蹄悬空,身躯架在几根儿臂粗细的铁杠之上,他顿时兴奋地大呼道:“马儿!马儿!你不是乌云盖雪吗?”
那乌云盖雪又是一阵嘶叫,生象认得罗雁秋一般,罗雁秋突地沉声向邵一穆道:“人在哪里?”
邵一穆蓦地一惊,赔笑道:“也在陷阱中,想是他因中了迷神药物晕厥过去,在下这就叫人把他放出来。”
他回首瞥了恨地无环胡霸一眼,便跃身下去,此人果然天生神力,他竟以双手托着马腹,将马呼地一声抛向坑外。
那乌云盖雪摇尾扬蹄,低低嘶鸣,紧紧地和罗雁秋依偎一起,生象是多年不见的老友一旦重逢一般。
紧接着胡霸抱着一人,也自跳出,罗雁秋闪目一看,一把接了过来,大声道:“李福!
李福!”
李福早在坑中闻过胡霸的解药,此刻已然苏醒过来,他缓缓睁开双目,突地讶然一声,脱落在地,目注着罗雁秋喃喃说道:“你不是我的主人罗公子吗?公子!”
罗雁秋微笑着点头,李福第二个“公子”的声音未落,便已扑跪下去。
罗雁秋连忙将他拉起,但李福却已满眼含泪笑道:“小的就知道公子不会有什么意外的,尽管当今武林中有许多人误会公子,但公子却最是任侠仗义之人,若像公子这样的好人,也会有什么不幸,难道天公还长眼睛吗?”
罗雁秋此刻主仆相遇,心中也不知是悲是喜,只因他见到李福,便忆起初下峨眉,在成都和凌雪红的奇遇,是以一时之间,竟自说不出话来。
邵一穆忽地一旁大笑道:“李兄弟,你既然和旧主罗公子相遇,便该高高兴兴才是,怎地却流起眼泪来了?来来!我兄弟且备些薄酒粗饭,来给你们庆祝一下子!”
玉虎儿大笑着说道:“你们本该给他压压惊的,只是这酒菜不知到何去置备?”
邵一穆大笑道:“现有的是,只因我兄弟早已准备好,在得到神驹之后庆祝一番的!”
万翠苹噗哧一笑道:“只是你们现在倒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众人齐地纵声大笑,邵一穆当先向路左林中行去,行的数丈,林中现出一片空地,当地中间,早已燃起一堆火来,火堆旁却是横置着剥得干干净净的两只山羊,七八只肥大的母鸡,另外四坛美酒,已然除去封泥,从瓶塞中正自溢出淡淡的酒香。
罗雁秋虽不善杯中物,但觉得这样吃法,颇感新鲜有趣,而且觉得祁连八全过去虽是蛮横些,但此刻着来,也都是铁铮铮的汉子,遂大笑道:“咱们今日巧遇,正该好好庆祝一番,大家不醉不休!”
祁连八全除邵一穆陪着罗雁秋等交谈外,齐地动手烤炙山羊和母鸡,片刻之间,这林中便已弥漫着烤肉的香气!
邵一穆首先自胡霸手中接过一只烤得滴油的肥鸡,和一皮袋美酒递给罗雁秋。同时又有人也给了玉虎儿和万翠苹一份,但万姑娘却摇手谢绝了。
李福正和祁连八全中的七人,一起烤肉,他显露出无比的兴奋,此时忽然咧嘴一笑,向罗雁秋道:“公子,你可知道肖大公子的事吗?”
罗雁秋一惊说道:“什么事?”
玉虎儿正色斥道:“李福!在此哪容得你多嘴!”
李福立刻吓得倒退一旁,罗雁秋却更是惊奇,遂向玉虎儿道:“肖大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玉虎儿笑道:“关于大师兄的事,小弟本是要告诉你的,只是现在却该一心吃喝,若是想到别的事,这酒肉便没味儿了。”
罗雁秋哪还能等着吃完酒肉之后,遂央求着道:“玉师兄,你还是快些说出来吧,你若不说,这酒肉才真的没味儿了。”
玉虎儿的面色却忽然沉肃起来,缓缓说道:“大师兄和梅姑娘成亲了!”
罗雁秋大笑说道:“便是那崆峒四凤中的梅影仙梅姑娘吗?
如此大的喜事,师兄你正该早些告诉我,小弟便会喝得更醉,吃得更饱些,却为何还要等着吃完以后再说?”
万翠苹一傍幽幽说道:“可是他的掌门之位,却因此放弃了!”
罗雁秋听得一呆,那边绝圣孔奇却已大笑说道:“古来英雄豪杰,且有不爱江山爱美人的例子,只要男女真爱,看来令师兄放弃掌门之位也是值得的!”
罗雁秋忽地大笑道:“正是!正是!来,我们为肖大哥干一杯!”
他此刻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只因这年余之中,他因遭一切人、事、物的变化,实在太大了。武当一派若失去了铁书生肖俊那样一个掌门,只怕今后便难以发扬光大。
但若他接任了掌门,那痴情而孤苦的梅影仙姑娘却是悲惨了!
夜渐深,火仍炽,而夜风渐强,夜雾已起。
蓦然!随着猎猎夜风,冲破凄迷的夜雾,忽断忽续的传来一阵乐声,仔细倾听,却似是琵琶。
邵一穆倾听了半晌,一怔说道:“怪!怪!如此深夜,如此荒野,何来如此雅兴不浅之人,咱们倒该请他来共饮一宵!”
万翠苹扑哧一笑道:“若是人家不会饮酒呢?”
邵一穆一怔说道:“如此雅人,焉有不会饮酒之理?”
万翠苹又自笑道:“纵是雅人,女子们却极少饮酒的……”
风掠林梢,发出嘘嘘的声响,和着那幽怨的琵琶音,益增这残夜的凄清!
罗雁秋放下酒袋、鸡腿,他竟缓缓向那琵琶声发出之处行去。
玉虎儿、万翠苹、李福等人,也都牵了马匹紧紧跟随。
祁连八全呆呆地注视着四人渐去渐远的身影,邵一穆突然大声说道:“罗少侠,你去看看,快些回来,我们原说好是不醉不休的!”
绝圣孔奇轻轻叹道:“只怕他此刻早已醉了,若非醉了,又怎会如此?”
这般粗豪的汉子哈哈一笑,便又大口喝酒,大块吃起肉来。
而罗雁秋等一行正踏着地上落叶,渐渐穿出树林,树林之外,却是一个倾斜徐缓的山坡。
而那凄婉的琵琶弦音,已是听得更为清楚了。
此刻,天上的一弯上弦月,已挣扎着冲破乌云,从云缝中钻了出来,弥朦的月光,凄迷的夜色,益增这琵琶弦音的悲凉!
罗雁秋大步前行,玉虎儿等遥遥相随,他们脚步极轻,生怕惊扰了那弹奏琵琶之人。
当他们悄悄踏上坡顶,他们已随着弦音出处,看到一个长身,玉立的人影,站在一方巨石之上,罗雁秋先以手示意叫玉虎儿等人暂隐身形,他却藉着暗影的隐蔽,轻悄悄地向前行去,相距数丈光景,停住脚步,凝神看去——只见一个发挽宫髻,怀抱琵琶的女子,正自轻舒玉指,拨动着琴弦,一声声凄婉的音韵,便自她纤指下,跳跃而出,当真是如泣如诉,凄切肠断,纵是铁石之人听了,也禁不住炫然泪下!
突然,一声长长叹息,自那女子所立山石的另一面发出,那弹奏的琵琶弦音,戛然而止,遂之响起一声娇叱,道:“什么人?”
只见那女子将斜抱怀中的琵琶,已然握在手中,左脚后退半步,右手高举琵琶护住面门前胸,作出凝神戒备之势,原来她竟将琵琶作为兵器使用。
只听一个哽咽的男子声音答道:“师妹,是我!是你小要饭的师兄来了!”
果见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缓步走了上来。
罗雁秋一见他那身衣着,再凝神一看他迎着月光的面孔,认出正是小乞侠诸坤,那么弹奏琵琶的少女便必定是暗恋自己的余栖霞了!
其实,他在树林中听到那凄婉的琵琶弦音时,便自然地想起了余栖霞,也便因为怀疑那弹奏琵琶之人是余栖霞,所以才循声寻来。
如今,这眼前的事实,果然证明了他的想法,更使他惊诧的是,小乞侠诸坤,竟然也在那里。
余栖霞顺势又将琵琶抱入怀中,先自呆了一呆,继而无限惊喜地说道:“师哥,你怎地会来到这里?”
小乞侠诸坤一叹说道:“自从数月前你离开武当山,大家便分头找你,师父他老人家更是急坏了,自己也随后找来了。”
余栖霞幽幽一叹道:“我真是罪孽深重,不但临行时未禀明师父他老人家,而且还劳动他亲自来找我,师哥,你可知道我偷偷跑出来做什么的?”
小乞侠诸坤一扫往日那种滑稽的神态,肃穆地说道:“我原猜你是想出家为尼,怎么……”
他看看她那高挽的宫髻,大小适度的罗衣,俱是俗家的装束,是以再也说不下去了。
余栖霞又自幽幽一笑,道:“师哥,你猜的没错,我确是出家为尼了,只是师傅还要考察我心意是否坚定,还未为我剃度而已。”
罗雁秋听得心中一震,他方要现身奔过去,却听得一阵哈哈大笑响起,道:“好傻的丫头,好痴的孩子,你若出家为尼,罗雁秋找我要妻子,那可怎么办呢?”
罗雁秋闻声方自站起了身形,扑地又坐了下去。
那语声余音未绝,又是一个衣衫褴褛之人,出现在余栖霞前,而小乞侠诸坤,早已跪拜地上。
余栖霞低低叫了声:“师父!”方要盈盈下跪,却听那人大笑说道:“不必!不必,霞儿,你怎地竟也跟着你那没出息的师兄学起来了?”
来人正是江南神乞尚乾露。
此刻,他一手扶住余栖霞下跪的娇躯,一脚却向伏俯地下的小乞侠踢去,大喝道:“软骨头的东西,你几时见我老叫化子向人下跪的!”小乞侠诸坤挨了一脚,心中还十分高兴,只因踢他骂他之人,是他敬重的师尊。
尚乾露一手拍着余栖霞的肩膀,大笑道:“傻孩子,你怎会起了出家为尼念头的?今晚幸亏在此找到了你,若是找你不着,叫为师如何向罗雁秋交差?”
余栖霞幽幽一叹,低低垂下头去,轻轻说道:“师父,想来你老人家没有听到江湖的传言,却仍然要安慰霞儿……”
她语声一顿,凄然笑道:“但霞儿已看破了一切,已然不再那么死心眼儿,也不再为身世伤心了!”
她虽然是如此说,但星眸中已然噙着泪珠。
尚乾露轻叹了一声,说道:“罗雁秋虽是一身情债,但却仍不失为一个好孩子,你若不反对,为师答应下他的求亲了。”
余栖霞突地抬起来头,心中大是惊奇。
但在暗中倾听的罗雁秋,却更是惊奇。
忽见一个儒衫儒冠的少年,如飞奔到余栖霞面前,他先向尚乾露施了一礼,然后向余栖霞笑道:“好妹妹,你还在生小兄的气吗?这年余以来,小兄遭遇离奇,你应该原谅小兄的!”
忽听一声大喝起自一块山石后,疾奔来一条人影,两个起落,便已挡在那儒衫少年之前。
尚乾露大喝一声,道:“什么人,敢在我叫花子面前撒野!”
呼呼两掌,便向那奔来的人影击出。
那人冷笑一声,闪过两掌。但那儒衫少年却突地娇呼一声道:“秋弟,你……”她竟然说不出话来,一下扑到罗雁秋身上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她那头上的儒冠也已摘掉,露出了满头青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