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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母嘿嘿一笑,错齿出声道:“小畜生,你休想要这部书。”
“我本来不想要。”万斯同冷笑一声道:“我只是要把它给我的老朋友秦冰。”
谷巧巧不由怔了一下,她面色紫青地打量了万斯同一眼,发出了一声极难听的怪笑。
万斯同笑道:“水母,你可曾记起来了?”
谷巧巧这时面涨通红地道:“我记起来了,那夜我和秦冰老儿约斗时,是你在一旁助他可是?”
万斯同点了点头道:“正是我,水母,你那口寒铁软剑,也在我身上。只要你胜了我,我愿一并还与你,只是你如落败了,却得心甘情愿地服输。”
水母气得全身发抖,她记起了断臂之仇,如非是心怡那日救了自己,纵不死在湖边,也将要落成个残废。现在这个仇人,就在自己眼前,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他了!
当下一声怪笑道:“这办法很公平。”
万斯同冷笑道:“水母,条件并不止此,还有你从川西双白手中所得的两箱东西。”
谷巧巧翻了一下眼,口涎四滴地道:“这是那个姓花的姑娘告诉你的?”
万斯同哼了一声道:“是川西双白告诉我的,怎么,你可愿意?”
谷巧巧毫不考虑地点了点头道:“一切都随你。”
她说着足下慢慢地向前移动着,万斯同伸手笑道:“慢来,水母你看看。”
他说着自腰上,把那口寒铁软剑抽了出来,含笑道:“这是那口寒铁软剑,我把它放在地上,只是你的那两箱东西呢?”
谷巧巧乃是一个经不得激的人,闻言满头乱发,蛇也似地颤动着。
她大声道:“我难道还会骗你不成?”
万斯同笑道:“我不能相信你,因为你是一个惯于说谎的人。”
水母气得全身发抖。
万斯同不缓不急地道:“你曾经偷了八指佛僧弘忍大师的东西,你和你父亲都是不讲道义的人,我怎能信得过你?”
万斯同这话,是有意激她,说得极为刻薄,水母聆听之下,果然难以消受!
这件事,数十年来,一直是她内心的一件隐秘,平日想都不敢去想,更不要说被人当面揭穿,挖苦。
一时之间,只见她面色变得极为苍白,肥脸上滚动着大颗的汗珠!她身子抖了一下道:“小畜生,这些事是谁告诉你的?”
万斯同见状,心知自己这几句话,已触动了她的要害,当下淡淡地道:“这一点你倒可以放心,这件事很少人知道,我不会对人说的,莫非不对吗?”
水母惨笑道:“你说的句句实言,正因为如此,所以今天,我是万万不得放你活命……你等一会儿。”说罢,回过身子,“扑通”一声,纵身入水,随即无踪。
万斯同心中虽是有些紧张,可是他自信有把握战胜对方,所以并不害怕。
他目视着薄冰初化的水面,在水母偌大的身躯落水之时,仅仅炸开了一条水纹,刹那之间,又归平静,心中甚为钦佩水母这一身水里的功夫。
望着水面,正自发愣,忽见近前浅水处,冒起了一个水花,重新现出了水母的身形。
在她的两腋下,各夹了一个黑漆箱子。
箱子似乎相当沉重,水母把它们小心地放在地上,起身道:“小辈,你可看到了,你如胜我,这东西就任你拿去。”
万斯同点头道:“这么说,我倒是错看了你了,这两箱东西,并不是我要,而是物归失主。”
水母怪笑道:“只要你能胜我,这两箱东西就是你的了,你要怎么和我较量,快说!”
万斯同冷冷一笑,他转过身子,忽见他张开了嘴,吐了一口白气,那白气初出口时乱如雾,可是刹那间,却结成了一道粗有儿臂大小的气柱。
看到此,水母已不禁面色大变,遂见这股白气,随着万斯同一声闷哼,匹练似地,直向水面上射去,眼见那静静无波的水面,吃这股白气一逼,竟兴起了一股浪花!
万斯同身形半蹲,面呈赤色,眼看着那道气柱在水面上开了尺许宽的一条空隙,直入水底,一任水面浪花翻卷,却不能使分水复合。
万斯同即运功将出口的真气收回,脸上带着微笑,转向呆若木鸡的水母道:“你只依样施来,我就服输,任凭你发落。”
水母一时间脸色猝变,连连后退了几步,先前的干云豪气,荡然无存。
她知道对方所施展的功夫,乃是失传武林已近三百年之久的一种内气功夫,名唤“分水功”。施功之人,如无空指毙人的极上功力,万万是不能施展。
水母谷巧巧乃是个十分机智的人,她从来不打没有把握的仗,更不要说是必败的仗了。
良久之后,她黯然地点了点头道:“今天我总算开了眼界了,我不如你甚远。”
说话之时,她上下地打量着这个年轻人,因为数十年来,真正令自己心悦诚服的,这青年还是第一人。
万斯同微笑道:“这么说你是服输了?”
水母似乎已经呆住了,万斯同谅她也不敢和自己动手。当时就走过去,把那两个小箱子提起来,觉得极为沉重,料定必是原物无疑。
他望着水母正色道:“这两箱东西和这本书,我都归还原主,我们之间的仇恨,也一笔勾销。你如不服,可到雁荡去找我,随时随刻我都候教。”
谷巧巧脸色涨成了猪肝的颜色,看样子似像要哭,半天她才咬了一下牙道:“这些你拿去吧,只是你的大名是……”
“万斯同!”万斯同随口答应了一声。
谷巧巧身形腾起,只听“哧”一声,水面上再次炸开一道水纹,就不见了她的影子。
当一切都顺利完成之后,万斯同和花心怡带着一种别样的心情,开始上路了。
两匹马,八只蹄子,得得地在碎石路面上响着,他们都有种说不出的心情,紧紧地拘束着自己,好像各人都能听到彼此的呼吸一样。
走了一程,他们仍然默默无语。
姑娘已经改了装束,她披着一领紫色的长披风,鹿皮小蛮靴,长长的剑鞘垂在马鞍前面,不时铿锵有声地响着。
她那粉色的小脸,在这种严寒的西北风里,显得更娇艳红嫩,两弯蛾眉之下那双水灵灵的眸子,在凝视瞟睨的时候,真能把你的魂给勾出来。
尤其是当万斯同偶尔地注视她时,她回报的那种多情温柔的笑容,就不由自主地令他想到了那远在天台的花心蕊。
甚至于可以这样说,她比心蕊似更妩媚、更动人。
两匹马并鞍联辔地行着,朝日的旭光,把他们的身影长长的映衬在地上。
而花心怡,也是一个品行端庄、极知自爱的女孩子,她对于万斯同的热爱,只是深深地放在内心里,生怕叫对方看出来笑话自己。
可是天下任何事情都好遮瞒,唯有感情,那是没有办法掩饰性的。
也许你可以掩饰一时,但你绝不能终久地隐藏,更何况有情人都较常人更为敏感,那真是所谓的“心有灵犀一点通”了。
万斯同和花心怡,正是这样的。
心怡此时的心,真有如一团乱麻,她渴望着赶快回家,重整家门。
她更渴望着能与万斯同终身厮守,然而她知道,万斯同此时所负的任务,只不过是护送自己回家而已。
因此只要自己一抵家门,他的责任也就没有了,他就会抛下自己去了……
每一想到这里,心怡内心就有无限的离愁,她是舍不得离开他。如今,在这甫抵家门的时候,这种害怕的心理就更浓了。
她渴望着万斯同能进一步地向自己表示,表示出他的情意,那么自己也就好顺水推舟,一吐自己的私衷了!
可是相反的,万斯同反倒是更加冷落了。
心怡曾不止一次地发现他一个人每当黄昏的时候,那种伫立痴望的表情。
他寂寞得很,他是需要爱情的,然而倔强的人,一切都是倔强的。
在许村小住了一天,第二天,天气更冷了,虽没有下大雨,可是瓦檐上、小桥上都遍布着厚厚的一层霜,朔风吹得凛冽了。
第二天的清晨,他们出发了。
两匹马,带满了东西,顺着通山的道路,徐徐地行走,午后,他们来到了黄山。
在日落西山的时候,他们来到了阔别已久的那幢阁楼。
“到了!”心怡翻身下了马。
看到这座楼,她不由想到了妹妹和母亲。
如今阁楼依旧,人物全非,正是:“燕去楼空,佳人何去?”
万斯同帮着她把东西自马上取下来,见庭院里已积满了落叶,可以想像到,房间内定也是蛛网遍布,面目全非了。
然而事实却小有差别,当他们推门走进去时,却发现楼下各物和昔日一样地陈列着,一样的清洁。
心怡吃了一惊,讷讷道:“这里莫非有人来过了?”
万斯同摇了一下头道:“不会吧,谁会找到这里来呢?”
可是他们立刻又发现到更奇怪的事了,鼻中也嗅到一些特别的香味。
在大厅的一角,他们看见置着很大的白木供桌,桌上列有八盆菜肴干果,尚还点着两根白色的素烛,光色昏黄,闪闪摇曳。
案头正中,尚燃着一个三足小鼎,飘着阵阵的檀木香味。
二人脸色为之一变,匆匆行到供桌之前。
却见正中墙上,悬有一张画像,心怡一眼就看出那是母亲的画像。
一旁尚立有供签,其上写着:
“先妣花氏之灵位
不孝女心怡心蕊叩立”
心怡忍不住眼泪籁籁滴了下来,她再也忍不住唤了一声:“娘……”
一时扑到供桌前大哭了起来,万斯同也不禁在一旁唏嘘不已。忽然身后一个颤抖的声音道:“姐姐……同哥……”
二人大吃了一惊,猛一回头,却见心蕊一身白衣,头发披散地站在楼梯的梯口。
心怡呆了一下,讷讷地道:“妹妹……”
她二人忽然扑抱在一起,大哭了起来,万斯同伤心地上前道:“你们不要哭了。”
又问心蕊道:“亮弟呢?”
心蕊眼泪模糊地抬起头道:“同哥……过去都是我不好,我对不起你。”
万斯同笑了一下道:“现在不要再谈这个……过去的就算了……斯亮呢?”
心怡也惊觉道:“他没有跟你来吗?”
心蕊摇了摇头:“我是……一个人跑出来的。姐姐……”她激动地道:“妈是被他们给逼死的,我恨他,我不能再跟他……”
心怡吃了一惊,她看了万斯同一眼,叹道:“我们上去再慢慢谈。”
万斯同这时心如刀割,因为另一宗不幸的事儿,终于又产生了。
他一言不发地扶着她姐妹二人上了楼,坐定之后,心怡道:“妹妹,这件事我也曾听大哥说过了,老实说,又能怪谁呢?只能怪你当初太任性,太不听话……”
心蕊抽搐道:“姐姐,我错了。”
她忽地伏在心怡的身上痛哭失声道:“姐姐,你原谅我吧!”
心怡的泪像珠串似地落了下来,她双手把妹妹抱起来,道:“你不要伤心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只是不幸的事情,千万不要再发生了。妹妹,你也要原谅妹夫,因为他也是为了爱你。”
心蕊泪下如雨,只是伏在椅子背上哭。
这么冷的天,她只穿了一袭单衣服,头发散乱,那样子就像是一个鬼!
万斯同和心怡看着她这种样子,都不禁伤心。心怡取过了一件衣服给她穿上,一面含笑道:“你不要哭了,我姐妹总算见了面,这是一件喜事。”
心蕊就擦干了眼泪,她脸上带着笑,看看心怡道:“姐姐,你什么时候跟同哥结婚?”
这一句话直问得二人都不禁一呆,心怡的脸一时就像红布一样。
她看了万斯同一眼,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万斯同含笑道:“心蕊,不要胡说……没有的事。”
“你们……”心蕊张大眸子道,“难道你……你不爱我姐姐?”她又拉住心怡的手,激动地问:“姐姐……你难道不爱他?”
心怡鼻子一酸,竟不由自主地落下了泪来,万斯同更是剑眉深皱着一语不发。
花心蕊忽地走到了他的身边,悲声道:“同哥,我以前错了。我对不起你,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我知道你是一个肯上进的好青年,姐姐她……她一切都比我好,你为什么……”
万斯同面红如火,抖声道:“不要说!”
心蕊擦了一下眼泪,走到了心怡的身边道:“姐姐……答应我,嫁给同哥吧……只有你才能配得上他,姐姐……”
才说到此,就听得一旁另一个声音道:“这才是天赐良缘,你们都不要推辞了。”
众人看时,却见竟是万斯亮站在窗前,他满面风霜地走到了万斯同身前,行了一礼道:“哥哥!”
万斯同握着他的手道:“你怎么也来了?”
万斯亮苦笑了笑道:“等会儿再谈吧!”
他走到心怡身前,行了个礼道:“以前我实在太放肆了,怡姐请多原谅。”
心怡已知他和万斯同的关系了,听说他又有悔过之心,再者他又是自己的妹夫,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当时脸红了一下道:“不必客气。”
万斯亮又走到了心蕊身边,打了一躬道:“心蕊,我找得你好苦……你却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
心蕊垂下眼皮作作没听见,万斯同方要过去劝说一番,忽见万斯亮抬头道:“啊!
我还忘了,你们看谁来了?”
说着忙探头窗外,就在这时,南宫敬已走了进来,他目光直直地看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