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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鸟仍是不鸣不动,万斯同见它经过如此一番疾斗,却并不显出丝毫疲惫的样子,心中愈发喜爱,遂又笑问道:“你肯和我作个朋友么?”
大鸟低低地叫了一声,霍地张了一下翅膀。
万斯同不禁喜道:“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那鸟又叫了一声,并且把前颈低了下来,直向万斯同身上擦来。
万斯同不禁大喜,可是他因见鸟身上,染有方才毒蛇的鲜血,虽然血中无毒,可是看来总觉得有些呕心,就笑道:“你身上已沾了不少血腥,我能为你洗一洗么?”
方言到此,大鸟忽然短鸣了一声,霍地巨翅一张,翅上所带起的风力,差一点把万斯同扇得摔倒了。
他不禁吃了一惊,只以为它是翻脸无情,对自己施以袭击,不自觉身子向左一纵。
等他身子纵出,才发现那大鸟并非如此,它只是把身子飞到那条涧水旁边。
万斯同大喜,一面扑上道:“来,我来给你好好地洗一洗。”
可是那个鸟并不需要他帮助,只见它微张双翅,已把整个身子,轻轻地飘落涧水之中。
一时只见它双翅鼓动,浪花飞扬,它整个的身子,已完全沐浴水中。
似如此约有半盏茶的时间,它才算把整个的身子洗干净了。
万斯同看着它心中只是觉得无比的兴奋,他简直就忘了此行的目的。
这时口中连笑道:“好了!好了!洗得大干净了。”
那头巨鸟果然依言又落在了他身边,万斯同方要用手去摸它,忽见它全身翠羽一齐张开,霍地一抖,无数水珠由它身上喷泉似地溅了起来。
万斯同一时不及躲身,弄了一身一脸全是,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那大鸟也似无限兴奋,只管连连抖着身上的水珠,如此三下之后,它身上的羽毛全都干了。
万斯同用手去摸了摸,竟不觉得有一丝水气。
这时天已太黑了,当空一轮皓月,映着地上一潭清水,现出银光千缕,这一人一鸟,伫立月下相互调笑,却也诗情画意。
似如此逗玩了一会儿之后,万斯同忽然想起此来任务,不觉大吃了一惊。
可是他确实又舍不得离开这新交的鸟友,当下笑了笑,问那巨鸟道:“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必须要去了,明天这个时候,你仍能在此等我么?”
那鸟却是不声不动,只管偏着头去看他。
万斯同又说了一遍,它仍是如此,万斯同不禁暗中发笑,道:“它只不过是一只鸟而已,我却又何故多情至此,还是走吧。”
想着就用手拍了拍鸟背道:“再见了朋友,希望还能再看见你。”
大鸟又用头去挨他的衣服,这动作不禁又令他感到一阵莫名的感伤。
他摸了摸它头上的红毛,小声问:“你明天晚上再来好不好?”
大鸟点了点头,万斯同不禁狂喜,当时又拍了拍它,就转身走了。
不想它才转过身,走了没有几步,忽听得那鸟发出了一串鸣声,霍地鼓翅而来,万斯同尚不及回头,已为这大鸟自背后赶上,当背一爪,实实地抓住了。
万斯同大吃一惊,大叫道:“喂,放下我来!快放我下来!”
他口中叫着,并且用出全力挣扎着,想要自巨鸟爪下脱身。
可是那巨鸟的爪子竟是奇大无比,这一爪又是抓得那么实实在在,它抓紧了万斯同整个的两肋,万斯同虽用出了全力,却是休想挣动分毫。
就在他怒吼声中,只觉得两耳呼呼生风,同时觉得身子随着巨鸟的起势,蓦地腾了起来。
刹那之间已置身青冥,到了此刻,万斯同就是能动他也不敢动了。
眼见着星月云溪,似都在自己眼前,低首看时山石林木,如同万马奔驰似地自足下蹿过。
他不禁惊得呆住了,停了一会儿才惊问道:“喂!大朋友,你是要带我去哪里?我实在有点受不了啦。”
大股的风直向他口中灌进去,他勉强说了几句话,由不住咳了起来。
凛冽的天风,吹得他透体生凉,他可真有些害怕了,因为他到底不明白这鸟是何居心。
所幸这一段飞行的路程并不远,才起飞不久,这头大鸟已在空中偏过了身子,并且慢慢地低飞了下去。
万斯同觉得身子慢慢地往下降,他才敢往下仔细地去看。
月色之下,仿佛脚下是一片泉石林木,景致颇佳,于是忍不住又开口道:“喂!这是什么地方?你要带我去哪里呀?”
说了这两句话,自己也觉得好笑,因为对方是一头鸟,即使是它知道,又怎能回答自己?
想着也就不再多说,心中是又惊又怕,真不知这大鸟要把自己带到一个什么地方。
在盘旋了一个半圆的圈子之后,这头巨鸟总算慢慢地降了下去。
万斯同低头看时,见足下是一块大松坪,却是在一座孤挺而出的高峰之上,峰上风光如画,几棵老松斜生峰前,更显幽雅动人。这怪鸟就带着他直向松前落去,离着地面约有数尺,这大鸟才松开了爪子,万斯同飘身而下,大鸟也随后落了下来。
万斯同惊魂乍定,忙回过身来,望着那头大鸟道:“你发疯了么?把我带到这个地方来。”
巨鸟扇动着一双大翅,发出极大的风力,直把两旁边的松树吹得唰唰直响。
同时它口中却发出了一种极为怪异的鸣声,那声音是“嘘哩嘘哩”!
万斯同不明究竟,真不知道它这是什么意思,当时只管呆呆地看着它。
那大鸟叫了十数声之后,收好了翅膀,把身子伏了下去,口中竟发出了哀鸣的声音,似如此叫了一会儿之后,大翅膀复又扇动,口中又自发出“啼哩唏哩”的尖鸣之声。
万斯同心中一动,因为它这种样子,好似在向谁请示似的,不觉心中大为紧张。
一个念头,闪电似地自他脑中掠过,他低低地叹道:“天啊,我竟会忘记了,那瞎婆婆不是曾经告诉过我,要我小心一只大鸟,这么看起来,定必是指这只大鸟了。”
“我真笨,到现在才想起来。”他想到此,禁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可是他立刻又想到,自己苦思不得寻到的地方,很可能就在眼前,我何故还呆呆地守在这里作什么?
想着,就对着大鸟抱了一下拳,说道:“多谢你了,鸟兄弟,我可以离开你一会儿么?”
大鸟闻声却不理会他,它仍然伏着身子,把胸部紧贴在地上,双翅频频鼓动不已。
万斯同见状不知它是什么意思,当下慢慢转过身来,见眼前是一座爬满子藤蔓的岩石,石前有一池清水,水面似飘着荷叶,间以各色奇花,点缀得这一片地方,宛如人间仙境一般。
在这荒凉的地方,万斯同真不敢相信,会有这么美丽的地方,他就大步直向前面行去。谁知足步方一前进,半空里传出一声冷叱道:“站住!”
这声冷叱,直惊得他顿时立住了脚步,空谷回音,他还不知道,这喝叱的声音是从何处而来。
“从你立脚之处,你要往后退出二十步。”那个声音复由峰前传出来,声调之中,充满了冷酷无情和单调。
万斯同这时,心中已知是遇到了奇人,他不禁又惊又喜,当下定了一下神,朗声说道:“万斯同冒昧莅临,尚乞高人勿怪……”
才言到此,那声音厉叱道:“退后!你莫非没有听到我的话么?”
万斯同不禁被他骂得脸色一红,当下只好中止住未完的话,依言退了约二十步,正好是立在了那只大鸟的身边,心中未免有些生气。
当下昂然站立着不再答话,良久,并没有声音再传过来,那头大鸟兀自伏身在地,不住地哀鸣不已,似乎像是闯了什么祸事一般。
万斯同心中,正自惊疑不解,却听到一声阴沉的冷笑之声,划破了当空寂聊,并有声音传了过来,道:“你知罪了么?畜生?”
万斯同心中一怔,本以为是骂自己,正自皱眉,却见那大鸟双翅连连扇动,口中发出悲凄的鸣声,它目光却斜过来偏视着万斯同,像是求他援助一般。
万斯同心中不解,这时那声音厉害地叱道:“你这畜生愈来愈懒,不知要你何用,那枚火枣,为人无故摘落,已经罪大恶极,现在还敢擅带陌生人来此入我禁地,两罪并罚,今日是万万不能饶你……”
方言到此,大鸟悲呜的声音更加大了,一双大翅啪啪地打在地上,声震山石。
那声音嘿嘿一笑,万斯同才听出了,那是一种非常苍老的声音,可意会到声音是发自一个如何老迈的人物口中。
这笑声带着责怪的声调,复道:“怎么?你这畜生还觉得冤枉么?”
大鸟又低鸣了几声,那人才叹了一口气道:“我这人最是讲理,念你追随我前后已近百年,向无过错,只是我的法令你不是不知,我是言出必行,那火枣如何失落?这人又是谁?为何带他来此你却要还我一个公道。”
大鸟闻言,目光之中竟似要滚出泪来一般,它长颈伸缩,发出断断续续的短鸣之声,似乎是在申诉它的理由和委屈。
万斯同此刻看得心惊肉跳,因为听这人口气,分明自己的来临,已破了他门中的禁令,很可能在治完了这头大鸟之后,即要降罪自己。
这时见大鸟哀鸣,心中不禁大为难受,因为他是知道这头鸟的委屈的。
只是他不知道这人脾气如何,不敢冒昧发言,只管呆立一旁,一言不发。
大鸟似如此叫了一阵之后,那人冷冷笑道:“照你如此说来,那枚火枣是为一巨蛇所偷食,现在巨蛇已为你处死,这话我怎能信你?想我那‘火云红泥’,是如何的热量,那蛇有多大道行,竟然不怕焚身?你这些鬼话,还想骗我不成?”
大鸟不等他说完,口中又发出了悲鸣之声,一颗头并且转向了万斯同,连连点头,像似乞救不已。
万斯同实在忍不住,当下躬身一礼道:“老前辈万万不可冤屈它,那枚黑果子,确是为一条巨蛇偷食后经这仙禽夺得,这一点不假,弟子可以作证,尚乞老前辈网开一面,不要错责它才好。”
他说这些话时,那只大鸟连连地向他点头不已,想是致谢意。
万斯同冒昧地说了这些,其实也有些害怕,因为他如今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不保,尚还要为大鸟求情,岂不可笑?
可是,那人听了这一番话后,竟没有当时发作,他冷冷地又问道:“你是何人?”
万斯同弯腰道:“晚辈姓万名斯同,方才已报过名了。”
这人冷笑道:“方才所言,真是你亲眼所见么?”
万斯同恳诚地说道:“弟子怎敢撒谎?方才所言,的确是晚辈亲目所见。”
那人停了一会儿,才自语道:“这就奇了,有那火云红泥,怎会没有用呢?”
万斯同心知他所指的“火云红泥”,即是那培在矮树根上的红泥土,当下讷讷地道:
“老前辈所说的神泥,并非无用,只是那怪蛇过于厉害,以晚辈薄浅的见识,那蛇通体火红,极似一种叫火赤链的毒物,也许它并不十分畏惧老前辈的火云神泥。”
那人口中“噢”了一声,才叹口气,道:“不错,你如此说就是了,我是奇怪,什么样子的蛇类有此能耐,原来是这种东西……”
他叹了一声又道:“这么说来,我倒是真的冤枉它了,只是……”
他的口气又转向了那头大鸟道:“只是这种蛇类向来是雌雄相随,你莫非只丧其中之一么?”
大鸟双翅连连拍动,口中怪声鸣着,那人顿了顿又道:“我怎么不懂你说些什么?”
遂又转向万斯同道:“小朋友,你知道么?”
万斯同听他口气,已较先前大为转变,当下心中略为安定,慌不迭地说道:“我知……”
那人一笑道:“你不必慌,可慢慢说来。”
万斯同点了点头,略把方才所经见一切,详细说了一遍,当然他并没有说出,自己曾有意要去偷正中的那枚果子的事。
这人闻后,笑了笑道:“如此说来,你倒是救它的恩人了,莫怪它竟破格引你来此。”
说着又大声笑道:“你引他来此,用意何在?”
大鸟由这人语气之中,已知自己没有事了,此刻闻言,向空长鸣了几声。
“求见?”这人怪笑了一声道,“你莫非不知我这几十年以来,是从不见外人么?”
大鸟又自低鸣了起来,这人长叹了一声,遂道:“你这东西,空活了如此年月,却仍然如当年一般无赖,我此时如遣他自去,想必令你不快……”
少停遂道:“这么吧,我可以答应你,令他见我,多少给他些好处,只是你可不要再多为他求说,求也无用。”
大鸟闻言,口中却又发出一串低鸣,那人冷哼了一声说:“这个却要看他的造化,你此时说却未免多余。”
万斯同此刻眼见这一人一鸟对答,心中大是惊异,因问答之言,多有关自己,不觉仔细去听,听到后来不禁一阵狂喜,当时心知这人既能与鸟通话,又因目睹他诸多奇特,可想知定是一少见异人。
他至今最感遗憾的,是总觉得一身武功不如别人,可是,绝技难求,明师更不易访,此刻忽然有此机缘,怎不令他欢欣欲狂。
当下站在一边,真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那人与大鸟对答之后,才笑了一声道:
“娃娃,你身怀至宝,可肯展出令我一见么?”
万斯同怔了一下道:“晚辈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