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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目光又开始在万斯同身上打量着,冷冷一笑道:“我可是并不清楚,是不是能应付得下来,很是问题。”
万斯同也被他说得不大得劲,偷偷看了那黑衣人一眼,却见她正凝视着自己微笑,万斯同的脸就禁不住红了。
那蛇老遂又舒眉道:“不过也说不上了,反正这种事是各人凭自己的造化。”
这时那黑衣人,笑吟吟地对万斯同道:“万兄,这里的情形,你可能还不大了解,我与八太爷已经详细地找寻过了,藏书之处也有了眉目……”
说到此,目光一凝,一双细眉毛,微微皱着。
她说:“据我二人的观察,要想从容把藏书得到手中,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必须要通过一条极险的通道,这过道之中,可能有厉害的埋伏。”
蛇老扬了一下瘦掌,冷笑道:“老夫自信尚能通过,这位哥儿……”
他用手指了黑衣人一下,接道:“他的武功也不差,足可应付,只是你……”
万斯同冷然道:“你不必顾虑我,我应付不了,只怨我自己学艺不精。”
尉迟丹怔了一下,遂笑道:“这样很好。”
他说着自袖内抽出一张牛皮纸,是一个纸卷儿,然后他摊开在桌子上,上面是用炭笔画的各种图样,圈点线条不一。
黑衣人嘻笑道:“你的运气不错,我与八太爷穷了半日之工,打探得来的情形,你却不费吹灰之力,一目了然,想来未免太不公平了。”
万斯同目视着她,见她每说话时,总似下巴往下缩着,声调很低,极像有意改腔换调,一时真弄不清楚,她到底是男是女。
此刻听她这么说,不禁记起前恨,哼了一声道:“你还认为不公平?我那张地图若是中途不为人窃去,此刻怕早已到了。”
黑衣人不禁面色一红,她唇角那一枚黑痣,衬上那张乖巧的小嘴,看来确是很俏,当她发现万斯同目光紧盯着她时,她的眸子就很不自然地瞟向一边去了。
万斯同见她不说话,心知她定是内愧不已,也不好再进一步挖苦她。
一旁的蛇老尉迟丹,由二人对话里,自然也听不懂是什么含义。
他显得很不耐烦地道:“我们不能再耽误了,依照在大木上人的告示,如果今夜天亮以前,我们不能通过那间客室,必须要等到三天之后才能再试一次了。”
万斯同不解道:“我还不大懂你的意思。”
尉迟丹冷笑道:“到时你就明白了。”
他站起了身子,很慎重地道:“为了减少我们不必要的自相残杀,所以和这位小友才有这么一个君子协定,那就是我们共同合力,突破藏书通道,至于书归谁所有,那只有凭各人的造化和手段了,没有得到的人,不可节外生枝,更不可暗箭伤人。”
万斯同点了点头,说道:“这样很公平。”
蛇老冷笑道:“自然是公平了。”
他忽然想起一事又道:“小朋友,你那口斩金截铁的宝剑呢?”
万斯同拍了一下腰畔,道:“现在身边。”
蛇老点了点头道:“你要随时备用,很好,这东西我们可能用得着。”
黑衣人这时趋上前道:“在进入藏书之处一路上,我们三人必须要互相援助,同舟共济。”
万斯同秉性忠厚,对于这些条件,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事,他点了点头,慨然道:
“当然。”
蛇老尉迟丹这时把他的裤脚更扎紧了些,腰带又系了系,向万斯同道:“你已准备好了暗器没有?”
万斯同方探手去摸,尉迟丹已递给他一个蛇皮袋子,他说:“拿着用。”
万斯同接了过来,尉迟丹又给了那黑衣人同样一袋,黑衣人笑了笑,道:“老头,你把这种东西也带出来了,只怕用不着吧?”
蛇老冷笑道:“用不着最好,总比没有好。”
万斯同好奇地解开袋口向内中一看,却发现是用宣纸包好的一枚枚圆形弹子。
同时他鼻中已嗅到了一股强烈的硫磺味道,他忽然知道了,这些弹子,竟是武林中一种独门特制的暗器,名唤烈火丸,出手即燃,威力无匹。
他虽一向不喜用这些毒恶的暗器,可是也不妨备而不用,到时再看情形而定。
蛇老尉迟丹把烈火丸分与二人后,他沉声道:“我们可以走了。”
黑衣人眨目道:“你说那大木上人在谷中么?”
尉迟丹摇了摇头,道:“此老即使尚在人世,只怕年岁过高,不会再管这些闲事了。”
他说着又冷冷一笑道:“不过,我们的目的是硬闯硬拿,他既有每年一开的诺言,怎能怪我们上门求书?”
黑衣人皱了一下眉说:“如果此老也在,问题很麻烦,而且听说尚有一只怪鸟……”
万斯同不禁心中怦然一动,暗中想道:“莫非这所谓的大木上人,就是赠我东西的那个神秘老人么?”
他心中这么想着,不觉感到异常兴奋,方才那一番惧怕之心,不禁去了许多。
蛇老尉迟丹冷冷一笑说:“怎么老弟,你胆虚了么?”
黑衣人嘻嘻一笑道:“什么话?我们走吧!”
说着她率先出室,蛇老居中,万斯同最后,三人一并出了这间石室。
只见黑衣人带路,直向走廊外行去,这时天色很暗,虽有月光,看来也是阴暗得很。
这附近环境是那么的静,四处荒石乱草之间,磷火点点,此即一般人所谓的“鬼火”。因其明灭不定,颜色青绿,故一般人皆称之为鬼火。
三人无话匆匆向前行着,因前二人脚步极快,万斯同自然不能落下,所以紧紧跟着他们。
前行了里许,皆是荒芜树林,这条小路曲曲折折下行甚远,那蛇老尉迟丹,在前面一言不发,他步行极快,像是对这一带情形了如指掌。
万斯同跟着他二人,心中不禁有些怀疑,不知二人要把自己带到一个什么地方去。
正思念间,见二人已停住了脚步,眼前是一方高有三丈的大石碑,因为天黑,那碑上写些什么,万斯同却是看不清楚。
三人立定脚步之后,黑衣人就回过头来,用手指着左边的一条过道说:“我们三人,必须要从这一条窄道中通过去。”
万斯同打量着那条窄路,心中暗暗吃惊,见这所谓的窄路,竟是介于两座巨岩之间的一条小夹缝而已,夹缝之内风声飕飕,那穿弄而来的风,扑在三人身上,真有些阴森的感觉。
万斯同注意着那两座岩峰,高可参天,午夜中打量起来,真有些狮虎难以攀登的感觉。
蛇老尉迟丹驻足冷冷地道:“果然这窄道的大石门开了,我们千万不要错过这机会。”
他说着首先腾起了身子,直向那双峰之间的夹道前落去,黑衣人蜂腰轻轻下折,也如同箭一般地扑了过去,万斯同见二人如此慌张急驰,心中不禁暗暗好笑,心知他们都存心想第一个通过窄道,好先抢到那《合沙奇书》。
按理来说,他又何尝不急,只是眼前二人之武功,都远在自己之上,自己刻下又唯二人马首是瞻,这书能落在自己手上的机会,实在是太小了。
他对自己,实在没有多大信心,只不过能同他二人一并入内,长长见识也是好的。
所以他既存有这种心,反倒不急了,当他身子随着二人纵到了石峰之前,才看清了,那夹缝入口处,有一方高有十丈许的巨岩错开了。
据蛇老说,这块十数万斤的大石,昨夜尚紧紧地封在夹道之口,今夜却无声无息地为人错开,大石门上生满乱藤草,当它关上的时候,任何人也判断不出来它是一扇门,设计之巧,宛如天生,真可谓“鬼斧神工”。
万斯同细细打量着这巨大宛如岩峰的大石门时,蛇老和那个黑衣少年,在夹道口已显出极为不耐之色。
尉迟丹不悦地道:“小兄弟,你倒是下来呀?唉,你们这些年轻人,这么重大的事情,你们反倒把它当成不关痛痒的事情来处置。”
他气得脸色苍白地望着那黑衣人又道:“走!我们先进去。”
黑衣人哂道:“他已经来了,我们三人联合,总比一个人一意孤行的好,何况他手上还有那把削铁如泥的宝剑呢。”
尉迟丹听到后来,倒是不动了,只是用锐利的目光去看着万斯同。
万斯同匆匆走到道口,尉迟丹冷笑道:“兄弟,你不要把事情看得过于简单,这弄道之中,隐藏着大木上人精心装置的十八具木人,和九十九支顽石丧门钉,另有飞枝吊人绳七十二处,百年以来,多少英雄豪杰,丧身受创其内……”
他说到此,显然也有些心虚了,抖颤颤地道:“你们年纪轻轻,哪知道其中厉害,万一要是中途受害,老夫也是救不了你。”
万斯同冷笑道:“果然如此,我只怨自己的命,怎能怨你,你老人家还是多多留意自己的好。”
尉迟丹气得一连冷哼了两声,冷笑道:“你不要为老夫担心,反正谁的武功好不好,进去就知道了。”
他说着身形向下一矮,双掌前后交错着,用“龙行乙式穿身掌”的身法,陡地腾了起来,往下一落,已隐入夹道之中。
黑衣人望着万斯同笑了笑道:“万兄,依我劝告,你还是不必入内的好。”
她苦笑了一下,显得又很是真情地道:“我说的是真话,因为你的功夫还差一点。”
万斯同不禁俊脸一红,心中大怒,正想反唇相讥,忽然看见对方那种表情,他的心中不禁动了一下,同时这两句话,对方说出来时,竟是柔若女子,一改她方才的有意压低声调。
这证实了她果然是一个女子,万斯同不禁呆住了,他想要仔细地观察她一下,看看她到底是谁乔装的?
可是这黑衣少年竟笑了笑,突地纵身向窄道之中扑去。
万斯同冷冷一笑,道:“谢谢你的好意。”
因为对方虽然是一番好意,可是当面这么说,也是近于侮辱,堂堂七尺男儿,岂能为一女孩子轻视?
想到此,他就再也不犹豫地向着那双峰之间的夹道纵了进去,身方扑入,只觉阴风透体生寒,窄道两侧,是高可参天的古松树,看过去,就像是站着两行巨人一般。
那蛇老尉迟丹和黑衣人,俱都早已无踪,万斯同心中更是紧张,一时足下加劲,施展出了轻功绝技,猛然向前面追去。
夹道虽是够窄的了,可是仍能容数人并排行走,他心中不禁暗气二人,只顾一意孤行,竟不依约互相照应。可是,因此却也少了许多不必要的应酬和麻烦,因为事实上他对蛇老印象并不好,对那女扮男装的人,也只是好奇,说不上有什么好感。
想念之中,他已飞扑出数丈以外,心中正在奇怪,因为据蛇老所说,这其中有极厉害的埋伏,可是这时却是一样都未见,这不是很奇怪么?
他心中正在狐疑莫释的当儿,忽然觉得足下踏着了一截枯枝,倏地向下一软。
万斯同心中一惊,蓦地腾身而起,他只当是踏上了一个陷阱。
谁知身子方往一边飘下,蓦然间就在一棵大松树之后,电也似地闪出了一个长人。
天黑看不大清楚,只觉这人身材极为高瘦,头顶戴着一顶大斗笠。
这人身形闪出之后,却直直地朝着万斯同身上撞来,万斯同惊叱一声,道:“是谁?”
因那人来势太凶猛,万斯同深恐为他撞上,当下一掌击出,直向这人前胸击去。
只听见“砰”地一声打个正着,瘦人身形被打得向后一拱。
但是,万斯同的感觉里,这一掌虽是打上了,却好像击在一面牛皮战鼓上一样,同时之间,他也看清了敌人的那副尊容。
只见对方墨首平面,阔肩长臂,竟是一具巨大的木人。
只是这本人的前胸后背,却是牛皮紧紧缠成的,掌击上去,犹如擂鼓一般。
那木人本不知发招过式,显然的,他必须要等着敌人的接触,才能触动机钮,抽招换式。
果然,那木人随后拱之势,身子霍地向下一蹲,万斯同隐闻得它腹中有钢条“咚”
地一声,忽见那木人右腿倏地举起,紧紧贴着地面,“唰”地一腿扫来,这一招在招术上是“铁牛耕地”,只是一般人的脚,是如何也不能踢得这般快法。
那疾劲的风,挟着木人的一条木腿,只是一闪,已到了万斯同腿旁。
万斯同这才知道厉害,他慌不迭把身子猛地拔起,那木人的脚,擦衣而过,直把万斯同吓出了一身冷汗,暗忖这一下要是让它扫上了,自己这条腿就别打算想要了。
那木人一招不中,随着身形疾速地转了一周,接着又通心一掌,只是部位多少有了些偏差,因为木人到底是木人。
万斯同有防备,这一拳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叫它打上,他身形疾转,出左手一荡这本人膀子,觉得极为吃力,可是他右手却不闲着,以“小天星”掌力,霍地向外一击。
只听得“叭”的一声,实实地击中了这木人的前胸,顿时间,听得“喀嚓!喀嚓!”
一连串的发条声音,那木人,就如同来时一般地,疾速地向后退去。
万斯同有了这一次的教训,顿时不敢再有丝毫大意,他谨慎地疾步继续往前驰去。
两旁那些高大的松树影子,看起来都像是隐藏着的木人,真有点风声鹤唳的感觉。
不想他才行了几步,突闻得左侧树梢上有弓弦“咚”的一响。
万斯同不及回头就本能地向前一个猛扑